101 燕生很生氣
燕生與管事們議事結束之後,便帶着燕秋爾返回閑居。
燕生雖然建了閑居供自己休憩,可原本是不常進閑居的,往日住在帝府時,不管與管事們議事會花費多久,那之後的時間燕生也是閑不住的,要麽就去巡視洛陽城裏的燕家商鋪,要麽就拉着肖娘理賬,若當真無事可做,就與袁旭、徐磊等人坐在一處,或飲酒,或對弈,閑聊中若是突然有了什麽新的商業構想,便立刻停下娛樂,轉而進入工作模式,為燕家開疆擴土。這般似無休無止的狀态讓燕家上下頗為心憂,然而勸也勸不動,衆人便只能盡可能多地完成工作,想借此減輕燕生的負擔,結果卻發現燕生永遠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但昨日燕秋爾進入帝府之後,燕生得了空就總往閑居裏鑽,也不知是怕燕秋爾累着還是想要多一些獨處的機會,總之對于燕家的管事們來說,無論原因為何,他們的主君總算是知道休息了,這也算是燕秋爾的一件功勞。當然這點兒功勞還是無法抵消他們對燕秋爾的不滿。
與燕生一道回到閑居的燕秋爾卻并不在意燕家上下對他是何種看法,反正尚且沒有人來找他麻煩,他何必提前自尋煩惱?此刻最讓燕秋爾苦惱的還是該如何不動聲色地點燃那一小撮香粉。
側躺在榻上,燕秋爾每隔一會兒便将手上的書翻過一頁,實際上卻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偶爾瞄一眼書案後專心致志的燕生,仔細回想着平日這個時候他都是怎麽做的。
沒等燕秋爾拟定好計劃,燕生就放下了手上的書卷,轉頭好笑地看着燕秋爾道:“你是要看我還是看書,選一個。”
秋爾這小子今天是怎麽了?隔一會兒就看他一眼,待他注意到秋爾的視線以為秋爾有什麽要與他說的時候,對方卻又收回了視線低頭看書,等他确定秋爾沒話要說準備專心看些什麽的時候,這小子卻又看了過來。這般躁動不安可是有幾分異常了。
心知自己的不安舉動引起了燕生的注意,燕秋爾心中警覺,擡頭看向燕生,故作疑惑地問道:“嗯?什麽?”
還跟他裝傻?燕生心中暗笑,起身走到燕秋爾身邊,轉身在榻邊坐下,問道:“有話問我?”
“沒有啊。”燕秋爾也起身,看着燕生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你總看我?”燕生眉心微蹙。
燕秋爾眨眨眼,道:“想看就看,你怕看不成?”
燕生搖頭失笑,伸出手指在燕秋爾的腦門上戳了一下,道:“想看就好好看,捧着本書裝什麽相?”
燕秋爾撇嘴,一本正經道:“你這張臉,偶爾看看還挺賞心悅目的,可看久了生厭,我得看看書調節一下。”
燕生無奈。明知從秋爾嘴裏聽不到什麽好話,他還嘴欠地跑過來問,又被嫌棄了不是?
燕生狠狠揉了揉燕秋爾的腦袋,複又問道:“在閑居還住得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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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秋爾順着燕生手上的力道一頭栽進燕生懷裏,挪了挪身子躺好,懶洋洋地反問道:“我若說住不慣,你還要換個地方給我住嗎?”
“換。”燕生毫不猶豫地答道,“你相中哪兒就住哪兒。”
燕秋爾愕然,盯着燕生看了看,開口丢出兩個字來:“敗家。”
“賺錢不就是為了花?”燕生挑眉看着燕秋爾。
燕秋爾咧嘴一笑,點頭道:“此話有理。”
停頓了片刻,燕秋爾又開口道,“不過說真的,你這閑居倒是清幽典雅,就是蚊蟲多了些,就說你當初為何要将勞民傷財地挖這座湖啊?美則美矣,不宜居住啊。”
燕生的眼神一閃,仍舊是避開了有關湖的問題,對燕秋爾說道:“閑居裏備了驅蚊蟲的香。”
香?香可真是個好東西!
燕秋爾在燕生的後腰上輕輕踢了一腳,白了燕生一眼,道:“有香你不早說!擱哪兒了?”說着,燕秋爾便一骨碌下了榻,趿拉着鞋直奔這大屋一邊的一個小櫥櫃。
燕生這屋裏的一些零碎物品都是放在那小櫥櫃裏的。
“就在那裏。”燕生看着燕秋爾風風火火地向那小櫥櫃沖過去,忍俊不禁,“左上角的那個抽屜。”
燕秋爾依言拉開那四四方方的小抽屜,便在裏邊看到了一小捆香,可怎麽是線香?燕秋爾蹙着眉有些不滿地看着那一捆細細長長的線香,手上卻不敢怠慢,麻利地取出一根,腳下一轉便走到放在另一處的香爐旁。
燕秋爾看着那香爐裏薄薄的一層香灰,再看看自己手上細長的線香,蹙眉。
燕生見燕秋爾站在香爐前不懂了,便揚聲問道:“會弄嗎?”
“當然會了!”心虛得燕秋爾急忙高聲回答道,話出口之後便覺得這語音語調有些過了,偷偷轉頭瞄一眼燕生,見燕生依舊是眉眼帶笑,似并沒有起疑心,燕秋爾才放下心來。
不過這香該怎麽辦呢?
燕秋爾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辦法來,索性将香爐裏的那些香灰堆起來,挖個坑将他的香粉偷偷埋進去,而後将那線香折斷一小截插在香灰堆上,剩下的一長截線香便插在它該在的位置上,而後同時将兩邊點燃。
怕燕生從燃香産生的兩股青煙中看出端倪,燕秋爾還特地将香爐轉了轉,小心起見,又拉了一旁的東西過來擋住一半,退開兩步見看不出異樣,這才放心地回到燕生身邊。
那一小截線香要燃盡還需要些時間,他可以再跟燕生扯一會兒。
“點個香點這麽久,笨手笨腳的。”燕生拉着燕秋爾歪坐在自己身邊,好心情地調侃燕秋爾。
燕秋爾撇撇嘴,回嘴道:“誰教養出來的像誰呗。”
燕生輕笑一聲,點頭道:“嗯,你這心性倒是與梁成有幾分像,一肚子壞水。”
“那我是不是給管梁管事叫一聲‘阿爹’?……哎呦!”
燕秋爾話音剛落,就被燕生在腰側掐了一把,痛呼出聲。
燕生掐過之後還是不滿地斜了燕秋爾一眼。還管梁成叫“阿爹”?秋爾怎麽不去管肖娘叫“阿娘”啊?秋爾的阿爹就只能有他一個人!就算秋爾的教養之事都是梁成在打理,秋爾也是他親自撿回來的!怎能變成別人家孩子?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燕秋爾坐直了身子,偏頭看着燕生柔柔一笑,道:“我有些餓了,想去小廚房那邊看看有什麽,你要吃點兒什麽?”
聞言,燕生微微蹙眉:“你若餓了,讓仆婢去做點兒什麽,你總往廚房跑什麽?”秋爾也真是不避諱,明明是個郎君,卻隔三差五地往後廚跑,做出來的東西比那些庖人都要精致,真不知該如何說他是好了。
燕秋爾撇撇嘴,一臉嫌棄地對燕生說道:“你這府裏的庖人做得不合我口味,吃着不舒心,我還不如自己去呢。”說完,燕秋爾便快步離開閑居,縱身用輕功掠過湖面,落在對岸之後一溜煙兒地跑去了廚房,期間自然是沒忘了對唐碩使眼色。
一直守在門外的唐碩就等着這一刻了,一得到燕秋爾的示意,便渾身一凜,趕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着閑居裏的燕生,雖不敢直勾勾地盯着看,卻是豎起耳朵格外注意着閑居裏的動靜。
同一時間,燕生也豎着耳朵注意着外邊的動靜,待聽得燕秋爾跑遠之後,便揚聲對門外的唐碩道:“唐碩,你進來。”
做了虧心事的唐碩下意識地一抖,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但預感歸預感,唐碩還是轉身踏進了閑居,對燕生恭敬一拜,道:“主君有何吩咐?”
燕生仔細打量了一下有些拘謹的唐碩,冷聲道:“你與秋爾謀算什麽呢?”
庖人做的東西不合秋爾口味?那怎麽可能!他就念着秋爾有朝一日會到洛陽,故而這帝府庖人們的調味手藝全都是依着秋爾的口味重新調、教過的,哪裏會有什麽不合口味之說?也就是秋爾才來兩日,幾乎沒在帝府裏用過飯,不然怎會被他抓住破綻?
不過秋爾若有事想要瞞他,便就是扯謊也不會與他實說,突然想起先前秋爾在堂屋前與唐碩有說有笑,這不尋常的互動讓燕生覺得他似乎能從唐碩嘴裏問出點兒什麽來。別人都說唐碩的口風緊,可他要撬開唐碩的嘴,可比去撬秋爾的嘴容易得多。
唐碩的心裏咯噔一聲,轉了轉眼珠子,強自鎮定道:“屬下不知主君何意。”
燕生睨了唐碩一眼,冷笑一聲道:“若要裝傻,也學着秋爾那般,做得像樣一些。”
唐碩抿嘴。不會做戲還成了他的錯了?
唐碩終究是不會說謊,與燕生僵持半晌,還是松了口:“五郎君不讓與主君說。”
燕生瞪了唐碩一眼。這話還用說?若非秋爾攔着,唐碩有那個膽子瞞上不報?
“你何時認他為主了?”
唐碩一驚,趕忙跪下,道:“屬下不敢。”
“說。”
唐碩抿嘴,猶豫半晌,還是頂不住燕生的威嚴,将他與燕秋爾瞞着燕生的事情和盤托出。
待唐碩說完,燕生卻是一直都沒有反應。唐碩心憂,便擡起頭偷偷看向燕生,卻是頭一次從燕生的臉上看到了茫然的神色。
過了半晌,燕生才緩緩站起,走到那個香爐旁,垂眼看着那被人刻意堆起來的一小堆香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秋爾已經中毒,我卻無礙?”
唐碩有幾分不确定地說道:“若主君此刻未覺有恙,便該是無礙。”
思量片刻,燕生沉聲吩咐道:“秋爾讓你做的事情,你繼續做。傳信給梁成,讓他暗地裏聯絡全國藥材商,我要他們手上所有的蟬花,出高價也無妨。蟬花到手,便由你交給秋爾。秋爾既不想我知道,那我便不知道罷。再派人去西南尋那鬼醫,就算蟬花沒湊足十兩,也先把消息放給他,讓他早日啓程來洛陽。
秋爾的身邊尚沒有武藝高強之人,只那小倌與三郎怕是顧不周全,你挑兩個人暗地裏跟着秋爾,萬事以秋爾的安全為先。另外與駱家知會一聲,他若是來得晚了,洛陽城裏的這個冒牌貨我可就留不住了!”
唐碩一愣,趕忙一一應下。
先前主君才與五郎君說好要将這冒牌貨交予駱家主親自處置,如今又撂下這話……主君是要親自料理那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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