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只要你安康
接下來的日子,燕秋爾便一直窩在帝府裏沒敢出門,呆得悶了,便去到肖娘的小院去研究肖娘的那些私藏毒藥。而燕生也是為此特地放了肖娘長假。
唐碩那日終是沒能追到那名女婢,那女婢也不知是走的哪條路,唐碩一路飛奔出府,沿途卻是連那女婢的影子都沒瞧見。之後燕生又命人偷偷在府中尋找,卻依舊沒能尋得那名女婢,這讓燕生心生警惕。
才剛想着他這帝府裏是安全的,就有人混了進來,他如何能不多加小心?可燕生又怕明面上的防備森嚴會給燕秋爾造成負擔,便只能在暗處加強防守,肖娘與唐碩便是明面上唯二的護衛。之後燕生又大手筆地将閑居內的所有東西換置一新,這才稍微安心了些。
午飯之後,沒有燕生相伴的燕秋爾就又在唐碩的陪同之下晃去了肖娘住處。
“肖娘,在嗎?”燕秋爾禮貌地在小院門口止住了腳步,探頭往院裏看去。
“在在在!”肖娘一聽到聲音便疾呼着從一旁的廂房裏跑了出來,手上還拿着兩根藥草。
這院子的廂房被肖娘改成了藥房,精心的布置讓燕秋爾更加确定這帝府才是燕生的大本營,不然為何除了梁成,其他管事的家當都全部在此,而他們在常安燕府的住處相比之下就随便得多了。
燕秋爾擡腳踏進小院,抱歉地對肖娘說道:“連日來總是叨擾肖娘,秋爾深感愧疚,只是……”
“無妨無妨。”肖娘擺擺手,笑眯眯地打斷燕秋爾道,“是我該感謝五郎君,主君為了五郎君當真是什麽都舍得,我跟在主君身邊這麽些年,這還是頭一次拿着月錢放長假。不然五郎君去求求主君讓我改行做五郎君的制毒先生吧,那樣的話我可就每天都能摸到我的寶貝們了!最重要的是不會被扣月錢!”
看着沉浸在意yin中兩眼放光的肖娘,唐碩滿眼嫌棄的說道:“最毒婦人心。”
“你懂什麽!”肖娘揚起手就将一根藥草砸在了唐碩身上,還順便狠狠瞪了唐碩一眼。
唐碩抿嘴不語。他确實是不懂,因為肖娘喜歡毒物的這個癖好似是與她和肖何的過去有關,而他們這些人從來就不過問彼此的過往,過去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這燕家上下怕也只有主君和梁成清楚地知道他們每一個人的過往。
唐碩将那根藥草丢回去,沉默地站在燕秋爾的身後。
肖娘一把接住藥草,剜了唐碩一眼後問道:“先前我給主君的那份毒藥,可管用?”
唐碩的眉毛一抖,頭垂得更低了。
燕秋爾本只是旁聽,可一聽肖娘這話,再看唐碩的反應,燕秋爾便開口問道:“燕生要毒藥做什麽?”
肖娘的腳步倏地停住,僵着身子暗罵自己怎麽偏就在五郎君面前說漏嘴了。
“肖娘?”見肖娘不答,燕秋爾便擡腳繞到肖娘面前,笑如春風,可這笑容看在肖娘眼裏卻讓肖娘脊背發涼。
肖娘擡頭,看着燕秋爾幹笑道:“五郎君,主君也只是不想您擔心而已。”
“我知道。”燕秋爾依舊笑得溫柔無比,“我也只是問問而已,肖娘可以不說。”
可以不說嗎?肖娘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五郎君這表情怎麽看都不像是允許她不說的樣子。
肖娘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轉身看向唐碩。然而唐碩撇開頭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肖娘。肖娘氣得暗暗磨牙,卻也只能轉回頭面對燕秋爾的微笑。
“主君知曉五郎君被那假駱時害得中了毒之後,便從我這兒要了一種毒以牙還牙去了。”
“哦?”燕秋爾臉上的笑容不變,擡眼看向唐碩,問道,“唐管事,燕生是如何知道我中了毒?”
唐碩抿嘴,猶豫片刻後回答道:“帝府的庖人,是主君依照五郎君的口味重新調、教的。”
唐碩這答非所問的說辭叫燕秋爾一愣,細細一想才明白唐碩的意思。原來竟是他自己露出了馬腳。
燕秋爾自嘲地輕笑一聲,繼續問道:“燕生還做了什麽?”
“屬下都與主君說了,主君便傳信給西南的人聯合駱家查探這假駱時的底細,另外命屬下聯絡天岚國內所有藥材商人,高價收購蟬花。”自知已經沒有必要隐瞞,唐碩便索性都說了。
“是嘛。”心知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會讓人心憂,燕秋爾這才想要瞞着燕生自己解決,結果還是讓燕生給知道了。這半月的時間,他過得不安心,燕生想必也沒過踏實吧?
再仔細一想,燕秋爾就知道燕生為何要給肖娘放假了,他這是想讓肖娘先試着替他解毒。
輕嘆一口氣,燕秋爾看着肖娘笑了笑,道:“肖娘還是适合打算盤,這毒除了在有引子的時候會讓人失去神智,倒也沒別的損傷,肖娘便別忙了。今日我也不在此叨擾了,我回了。”說罷,燕秋爾擡腳就走。
“诶?五郎君……”肖娘想要叫住燕秋爾,可見燕秋爾的腳步雖快,卻依舊平穩堅定,肖娘便住了口,表情複雜地看着燕秋爾越來越小的背影。
他們的五郎君終究還是只有十五歲啊。
傍晚,好不容易擺脫了齊淵的燕生急匆匆地回到閑居,推開閑居的大門左顧右盼,卻沒見着燕秋爾的人,燕生的心裏一咯噔,正要揚聲喚唐碩進來問個清楚,就突然被人從後邊抱住了腰。
唐碩還在外邊守着,那會出現在這閑居的人就只有燕秋爾了。
“秋爾?”燕生扣住燕秋爾的手腕,想要轉身看看燕秋爾卻被緊緊抱着以至于無法轉身,“秋爾,怎麽了?”
燕秋爾緊緊抱着燕生的腰,額頭抵在燕生的背上,悶聲問道:“燕生,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燕生眉梢輕挑,不解地問道:“為什麽這麽問?”
燕生握住燕秋爾的手,帶着燕秋爾一步一頓地往床邊走去。
燕秋爾随着燕生的腳步向前,一邊走一邊說道:“三哥與我說駱家來的過早之時,我就猜他們有問題。”
“嗯,他們确實有問題。”聽出燕秋爾的心情不好,燕生便附和着燕秋爾的話,暗道自己是将所有的耐心都用在燕秋爾的身上了。
燕秋爾繼續悶聲說道:“我也猜到他們可能會在酒水中下藥,所以提醒唐碩換掉你的酒。”
“但你卻沒換掉自己的。”燕生暗嘆一口氣。
“嗯,因為我覺得,他們若是想要殺人,便不必大費周章地在酒水裏做手腳,若是在酒水裏做了手腳,那便是別有用心,比如想要控制住喝過酒的人。”
“八成如此。”終于走到了床邊,燕生趁燕秋爾不注意之時反手抓住燕秋爾背後的衣服猛地一提,将燕秋爾提到了身前,一轉身就抱着人坐在了床上。
已經坐進了燕生的懷裏,燕秋爾也不反抗,不掙紮,只靠在燕生的胸前,悶悶不樂地繼續說道:“我覺得被控制的表現很難作假,便想着反正要不了命,那酒喝了也無妨,但我知道你會擔心,才讓唐管事瞞着你。”
燕生嗯了一聲,道:“他最不會隐瞞。”
燕秋爾輕笑一聲,道:“我現在知道了,沒想到唐管事跟了你這麽久,竟還能保持如此坦率。”這微笑的笑容過後,燕秋爾又沉下了臉,“可我中毒的事情還是被你知道了,并且是我自己露了餡兒。”
燕生不語。幸好秋爾露出了馬腳,不然等到真的出了大事兒的時候,連個心理準備都沒有,可要他如何是好?
燕生不語,燕秋爾便繼續說道:“我以為無須讓你操心就能用自己的方法将此事解決,可到現在我還什麽都沒能試探出來,還是需要燕家的人四處打探消息,我甚至連帝府的門都出不了。”
燕生又将燕秋爾抱得更緊了些,語氣堪稱溫柔地說道:“你連十五歲的生日都還沒過,花月閣又尚未成型,能做到這般地步已是不錯。我十五歲時闖下的禍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唔……”燕秋爾垂着頭,無言以對。
若是尋常的十五歲少年,做不到這些都是正常,可他已經不是十五歲了,如今倒是空有兩世記憶,卻連這點兒小事都做不好。
見燕秋爾這番模樣,燕生輕笑一聲,摸着燕秋爾的頭說道:“莫要心急,慢慢來,你不懂的、不會的都由我來交給你。人與人之間的這些個事情,哪是那麽容易精通的?不要擔心會給我惹麻煩,我何時怕過麻煩?何況我用了二十年将燕家送上如今的地位,難不成還收拾不了你的爛攤子?”
燕秋爾仰頭看着燕生,眨眼道:“那我豈不是成了你的負擔?”他原本是想要與燕生并肩幫助燕生的。
“負擔?”燕生哂笑,“就你這皮包骨的小身板,能有多少重量?燕家上千口人我都背住了,還背不動你一個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燕秋爾撇撇嘴,道:“可我既不是你的兒子,也不是你的屬下。”
燕生伸手戳了下燕秋爾的腦袋,笑道:“我知你所想,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如今已比十五歲的我勝出太多,再用不了幾年,你便能與我站在同樣的高度,甚至要高于我。現在,什麽都不必擔心,我在你身後。”
燕秋爾抿嘴,轉身緊緊抱住燕生,低聲問道:“那現在的我能回報你什麽?”單方面的接受讓燕秋爾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的安康。”燕生立即在燕秋爾的耳邊答道,“莫要再親身涉險,莫要将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就算知道你有把握,我也心疼。”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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