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燕新堂來報

燕秋爾回到帝府時已是黃昏,因為在花月閣裏休息了足夠久的時間,所以當燕秋爾站在燕生面前時臉色如常,看不出一絲的不妥。

然而站在閑居裏邊,燕秋爾卻覺得這閑居內部似有不妥,左顧右盼了半天,才發現是房間裏的一方桌案與一個櫃子換了新的。燕秋爾疑惑不解地看向燕生。他分明記得先前的桌案與櫃子到今早他離開時為止都是完好,連一丁點兒的破損都沒有,燕生幹嗎要換新的?

“站在門口做什麽?過來。”歪躺在榻上的燕生沖燕秋爾招招手。

燕秋爾擡腳向燕生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你這桌案和櫃子怎的換了?先前的呢?”

燕生的眼神一閃,不答反問道:“怎麽?不喜歡新的?”

燕秋爾轉身坐在榻邊,撇撇嘴道:“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你這新的與那舊的看着有何區別?”

燕生不語。這新的與那舊的自然是沒有區別的,就是怕被燕秋爾看出不妥來,燕生才讓人去弄了一模一樣的來,卻沒想到燕秋爾眼尖,還是給看了出來。燕生會瞞燕秋爾,卻不會騙燕秋爾。

沒聽到燕生的回答,燕秋爾心中的疑惑更甚,狐疑地看着燕生問道:“你是做了什麽壞事?怎的還非要特地換掉那桌案和櫃子?”

燕生斜燕秋爾一眼,道:“我能做什麽?不小心砸壞了而已。”

先前唐碩安排在秋爾身邊的人回來禀報說秋爾再次毒發,并且還有人刻意在洛陽城內散播誘發此毒的引子,燕生一時氣極,這才失手砸爛了閑居裏的東西。

砸壞?燕秋爾蹙眉看着燕生。燕生平日不都是與人在前邊的堂屋裏議事嗎?要生氣砸東西,也該是砸那堂屋裏的啊,怎的回閑居發瘋了?

“不是什麽大事。”燕生伸手揉了揉燕秋爾的頭,轉了話題問道,“你那花月閣裏的事情還沒處理完?”

“大事沒有,瑣事太多。怎麽了?”他若不主動說,燕生可是甚少詢問有關花月閣的事情。

燕生依舊沒有正面回答燕秋爾的問題,轉而說道:“三郎不是在洛陽?你不是還從常安帶了個人來?既是瑣事,便讓他們去做,誰家的主君整天自個兒跑前跑後的?”

那假駱時能将那引子在洛陽城中散布,難不成還能散進他這帝府裏來?

當初若是事先知道秋爾會這般将計就計,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若秋爾執意要用這份真實去迷惑假駱時甚至是駱時背後之人,那他寧願這份真是是由他來做。

如今燕家在西南的人正與駱家一起查探這假駱時的底細,相信以兩家之力,就算有人欲從中作梗也攔不住多久,至于這假駱時身後之人……他倒也謹慎,唐碩安排出去的人也只知道那假駱時與他那随從并非真正的主仆,至于那幕後之人則一點兒蹤跡都尋不着。

“嗯,需要我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剩下的便交給岚風好了。”燕秋爾往燕生的身上一靠,更覺心安幾分。

今日之事也讓燕秋爾知道了自己以身試法的魯莽,原以為只要避開那假駱時便可,卻沒想到那人的小伎倆倒是不少。這兩次毒發之時幸好都有岚風在身邊,不然他怕是兇多吉少了。燕秋爾也沒想過要拿命來玩,故而為今之計便是縮在這帝府裏面,不然若真的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奪去了心神利用一番,可就得不償失了。

做都做了,他也只有想方設法地撐到商聯會召開之時,如此方才有機會釣到大魚。

幸好他有提醒唐碩使得燕生逃過此劫。

兩人又閑聊一陣,晚飯之後,燕生便又被叫到前院堂屋裏去,而燕秋爾的頭腦還有些迷糊,便借口疲累,留在了閑居裏。

吩咐唐碩留下保護燕秋爾之後,燕生便獨自去了前院堂屋,進門見到坐在堂屋裏的人時便暗自慶幸燕秋爾沒有跟來。

登門拜訪之人正是本該在花月閣裏主事的燕新堂,雖然燕秋爾再三囑咐他中毒一事不能告訴燕生,可燕新堂還是覺得不安,于是便來了。因為知道燕秋爾今日頭腦不清,斷不會跟在燕生身邊,所以燕新堂才選了晚飯之後的時間來。

見到燕生進門,燕新堂便起身,恭敬一拜,道:“新堂拜見燕家主,久疏問候,請燕家主莫怪。”

無論他們之間是否存在血緣關系,燕生都是燕新堂崇拜之人。

“無須客氣,坐。”如今燕新堂是燕秋爾的幫手,燕生待他的态度竟比兩人以父子相稱時更為友好。

燕新堂對燕生的這份和顏悅色感到些許疑惑和不适,扭捏地坐了下來,搔搔嘴角,開口問道:“秋爾不會過來吧?”

“不會。”他離開閑居時秋爾雖極力掩飾,可神色中還是透出些許疲憊,此時天色尚早,可秋爾怕是睡下了吧。

“那便好。”燕新堂放下心來,對燕生說道,“新堂唐突來訪,是為了秋爾的事情,秋爾他……”

“我知道。”燕生一直都不喜歡從別人口中聽到有關燕秋爾的事情,有人比他更了解燕秋爾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爽,“那蟬花你能收到多少?”

燕新堂一愣,随即釋然。果然是瞞不住燕生的,尤其燕生與燕秋爾似是都格外在意彼此的事情,故而有些事情是即使對方不說也是會留心去了解的。

“燕家主既知曉秋爾身中奇毒一事,新堂便放心了。那蟬花難尋,新堂所能聯絡之人手上都沒有多少存貨,現成的也只有二十錢,還有大約十錢可以等到。”這三十錢的蟬花是燕新堂有把握能弄到的,至于沒把握的,他也沒必要告知燕生,燕生從不需要那些不确定的消息。

聞言,燕生微微眯起了眼睛。唐碩說秋爾需要十兩蟬花,而燕新堂那邊只能弄到三十錢,剩下的七十錢都要依靠那些藥材商人嗎?

難得從燕生的臉上看到苦惱這種情緒,燕新堂琢磨了一下,便開口說道:“其實也未必要湊足十兩。”

燕新堂此話一出口,燕生立刻目光炯炯地看了過去,急切地問道:“怎麽說?”

燕生是真的很疼秋爾啊。燕新堂嘴角微揚,解釋道:“那日秋爾與我說過之後,我一面托人去尋蟬花,另一面也從一些江湖朋友那裏問了那鬼醫的情況。

那鬼醫是近兩年才聲名鵲起的,先前他還只是江湖中為人稱頌的武學奇才,只不過近兩年突然苦心鑽研醫術,如今大成卻不醫病救人,只四處搜集名貴藥材,偶爾做了什麽奇怪的藥還會随便綁架無辜之人試藥,這才有了惡名。

我聽人說,這鬼醫不論是鑽研醫術還是搜集藥材,都是為了一個人,一個活死人。那活死人對鬼醫似十分重要,我那些江湖朋友都說那鬼醫無論去哪兒都帶着那活死人。”

燕生微微蹙眉,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蟬花能救那個活死人?”

燕新堂點點頭,道:“雖然我并不清楚秋爾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但秋爾既然說了要用蟬花引來鬼醫,這事兒便八九不離十了。我的意思是,這蟬花本就是難尋之物,別說湊足十兩,普通人想要尋得一錢都是困難,那鬼醫得罪了不少人,要得到蟬花就更是難上加難了。如今我們能給他尋到三五十錢,這已是大恩。”

燕生思索片刻,而後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得到了燕生的贊同,燕新堂繼續說道:“而且若我們放出消息說我們有十兩蟬花,那鬼醫必定會帶着那活死人趕來,到時候若真是不行就……就劫了他的活死人!”燕新堂一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要做這壞事。

燕生有幾分詫異地看了燕新堂一眼,突然覺得燕新堂這人,必成大器,就沖着他此時為了秋爾做的決心,成不了也幫他成。

被燕生看得不自在,燕新堂咽了口口水,有些心虛地問燕生道:“燕家主覺得新堂這想法可行嗎?”

“可行。”燕生毫不猶豫地給了燕新堂這份肯定,而後再給燕新堂一個甜棗,道,“我聽秋爾說你在尋親?”

聽到這話,燕新堂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憨笑道:“就是一個執念,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想知道自己為何被抛棄,如此而已。只是……只是我與其他弟妹不同,雖說要尋,也未必尋得到。”

“不必擔心。”燕生沉聲道,“你們那花月閣好生做着,日後會有大用。我也會讓燕家的商隊幫你打探着。記着,就算你們離開了燕府,你們也是燕家人。莫管他人閑言,我認你們便可。”

秋爾将他們當做親人,他們便也就算是秋爾的娘家人,與他來說也算是門親人吧。他們幫他照顧着秋爾,他便也幫秋爾關照他們。

燕新堂不知燕生心中所想,聽了這話很是感動,眼眶一熱,對燕生憨然一笑,道:“多謝燕家主!

對了,還有一事新堂以為該告知燕家主,今日秋爾因一個香囊毒發,我已讓人去南市查探。

那賣香囊的只是洛陽城裏的一個小販,每日固定在南市北門口擺攤,據那小販說,那大批香囊是一個男人一大早給他的,還給了他兩吊錢,讓他将那香囊盡數賣出。

我已讓人根據那小販描述畫了畫像,會讓花月閣的人注意着。另外……那香囊已售賣一空,此時該是散在洛陽城各處……”

燕生眼色一沉,卻沒當着燕新堂的面兒發作,只沉聲道:“你們做得很好。我會看着秋爾。”

“有勞燕家主。”

送走了燕新堂,燕生便立刻返回閑居,到了閑居門口,便瞧見一名女婢乘船自閑居出來。

那女婢下了船瞧見燕生後便沖燕生行禮一拜,而後沉穩地與燕生錯身離開。

燕生只微微點頭,便縱身用輕功掠過湖面,向守在閑居門口的唐碩問道:“那女婢來做什麽?”

唐碩立刻回答道:“是來給五郎君送糕點的。”

“糕點?”燕生蹙眉,“秋爾沒睡?”

唐碩一愣,道:“主君走後五郎君就睡下了。”

睡下了還送什麽糕點?沒有他的吩咐,沒有秋爾的傳喚,那女婢倒是勤快。

燕生輕輕推開閑居的門,擡腳進門,然而一只腳擡起還沒落地,燕生的心猛地揪緊,轉頭就對唐碩低喝一聲道:“追!”

得到命令,唐碩連想都沒想,提氣縱身,追向那女婢離開的方向。

燕生大步進屋,一把撩開床紗,見燕秋爾安然無恙地睡着,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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