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小孩的獨占欲
也許是看出荊玉的不滿,傅風瀾笑道:
“拍戲就是這樣的,所有人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标努力,作出适當的讓步和犧牲,彼此适應。
如果每個人都在家睡懶覺,等自己的戲份到了才急匆匆來上班,那損失的時間資金就不計其數了。
劇組每天開工的資金都是按秒來計費的,一天都耽誤不得。”
荊玉似懂非懂:“可是你很辛苦……”
太陽這麽大,不能走動不能睡覺,實在是磨人。
傅風瀾平靜地說:“只是坐着等待而已。拿了這份工資,等待就也成了其中一項工作。這其實是最令人愉悅的事情,人許多時候是盯着地面匆匆前行的。擡頭放空,已經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奢侈。”
荊玉原本是很浮躁和不耐煩的。
聽了傅風瀾的話,莫名其妙平靜下來了。
傅風瀾并不是在對他說教,他真的是這樣想的。
在等待的過程中慢慢地翻看劇本,面色平淡,不急不躁,周遭的空氣似乎都涼下來了。
荊玉見傅風瀾專心看劇本,心癢難耐。
偷偷把手伸了過去。
以劇本為掩蓋,從紙張下面探過去。
眼睛盯着手機,若無其事地把左手擠進傅風瀾的掌心裏。
傅風瀾的手心涼涼的,很舒服。
不像他,早就一手的熱汗。
荊玉大起膽子,用手背輕蹭他的手心,心裏一陣偷襲成功的竊喜。
正暗自偷樂,傅風瀾突然張開五指,包住了他的手,和他五指相扣。
荊玉沒擡頭:“……”
傅風瀾同樣也沒擡頭,淡淡道:“做什麽。”
荊玉惡人先告狀:“你不是在專心看劇本麽,抓我的手幹嘛。”
傅風瀾:“我先抓的?”
“不然呢,”荊玉理直氣壯,“好啊,你依仗着工作時間,假公濟私,揩油十八歲員工,告你個性騷擾不過分吧?”
傅風瀾慢慢收緊了五指:“你要這麽說……我不做點什麽,好像虧了?”
荊玉後知後覺。
自己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坑跳進去了。
日。
再想抽手,就抽不動了。
傅風瀾牢牢抓着他的手,食指趁虛而入,探進了他握緊的手。
以一種非常有攻擊性、非常不要臉的态勢,摳撓他的掌心。
輕刮,搔撓。
劃圈,挑逗。
一直撓進人的心裏去。
荊玉:“……”
他從來不知道,單是撓人掌心,就可以這麽色氣。
這麽的刺激,酥麻。
讓人渾身戰栗。
尤其周圍還有其他人,工作人員和龍套配角,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
身處人群中,劇本蓋在上面作為掩護,兩人的手在下面,交纏在一起。
兩人坐得這麽緊,有心人只要仔細一看,就能發現端倪。
這樣懷着擔心被看見的惴惴不安。
突然有一種隐秘的,偷歡般的刺激感。
荊玉正慌亂着,不知該不該抽手。
導演突然拿起大喇叭,對這邊喊傅風瀾入場。
傅風瀾手一松,應了一聲,抽身站起。
荊玉的手背空了。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隐隐有些失落。
倒黴催的。
怎麽偏偏是這時候啊……
傅風瀾的戲份不多,但是臺詞都是長句。
要坐着演,難度其實比一般角色要大一些,因為沒辦法用誇張的肢體動作來表現人物情感,更多的只能靠神态。
然而所有的鏡頭,傅風瀾都一遍過了。
他的表演舒展、放松,表演痕跡很淡,讓人察覺不到鏡頭的存在,更像是流暢自然的日常對話。
連路津亭的表演都放松了不少。
一個好的對手戲演員,是可以帶動場上氣氛的。
大約一個小時後,傅風瀾的戲份拍攝完畢。
導演顯得挺滿意,拍拍傅風瀾的肩膀,告訴他可以先回去了。
傅風瀾一下戲,荊玉就興奮地向他跑了過去。
傅風瀾:“開車回服化間,卸完妝換完衣服咱們就回去。”
荊玉其實很想和他接着拉手。
像剛才那樣,偷偷撓手心。
但是傅風瀾在開車,開車不能分心,于是荊玉忍住了。
到了地方,傅風瀾要上樓去卸妝。
荊玉沒征詢他的意見,也厚着臉皮一起上去了。
坐電梯的時候,仗着四周沒人,偷偷拉傅風瀾的小指。
傅風瀾低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麽,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輕輕捏了下他的手背,動作很輕,像捏一枚脆弱的玉片。
很奇怪,這一次并不色氣,荊玉卻倏地紅了臉。
這好像是,傅風瀾第一次,在公共場合回應他。
隐秘的撒嬌。
同樣隐秘的回應。
只有兩個人知道的快樂和秘密。
荊玉本以為傅風瀾就是一個人卸妝,誰知到了化妝間,才發現裏面有個妝容精致的男生。
很秀氣的一個男生,穿白色T恤和米色長褲。
頭發微長,有些自然卷,漂亮程度不輸一些小明星,從遠處看雌雄莫辨。
“這是每天給我們化妝的化妝師,金柳,”傅風瀾介紹道,“這是我的新助理,荊玉。”
兩人禮貌地握了手。
金柳聲音細細的,說話和風細雨,做事也是細致無比。
他讓傅風瀾坐下,在手上做卸妝油的乳化,然後親自給傅風瀾塗在臉上,親自用清水幫他把臉擦拭幹淨。
如果不是傅風瀾婉拒,他還想親自幫他塗上爽膚水和保濕乳液。
傅風瀾要換衣服。
金柳細聲細氣道:“這個衣服有點難脫的,後面有個綁帶,容易扯壞,我幫你?”
傅風瀾猶豫了一下。
金柳:“這套統共就做了一件,你明天還有戲,要是綁帶扯壞了,可就麻煩了,趕工也趕不出來的。”
傅風瀾道:“那,多謝。”
于是金柳一步三搖地走過來了,嘴角有一絲不難辨別的笑意。
他站到傅風瀾身後,伸出細長白皙的手,慢條斯理地給傅風瀾解綁帶。
手勢之細致,動作之慢,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拍慢動作電影。
荊玉看了半天,突然道:“你們忙吧,屋子裏有點悶,我出去等。”
他出去了。
站在走廊上也不知道做什麽,也不想玩手機,于是就站着發呆。
大概五分鐘之後,傅風瀾換好衣服出來了。
傅風瀾:“回家?”
荊玉:“嗯。”
兩人坐電梯下樓,和上來時一模一樣的步驟,一模一樣的站位。
暧昧缱绻的氣氛卻蕩然無存。
荊玉反常地垂着腦袋,沒有再去拉他的小指。
傅風瀾偏頭看了他幾眼,還沒等說什麽,就到一樓了。
坐進車裏,一路沉默地開回家。
影視城離傅風瀾家裏也不過半個小時車程。
在車庫停好後,荊玉準備打開車門。
卻在拉動的一瞬間,聽到車門上鎖的聲音。
傅風瀾把所有的車窗搖上去,慢慢道:“我覺得,有誤會的話,還是在這裏解決掉比較好。”
荊玉沒吭聲。
傅風瀾略微提高了聲音:“荊玉。”
他第一次用這麽嚴肅的口吻叫他的全名:“你有什麽想法,說出來。你不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荊玉還是不肯回頭。
于是傅風瀾強硬地把他轉過來,擡起他的下巴。
看到他泛紅的眼眶的那一刻,嘆了口氣。
“我知道我這樣很幼稚,很不講道理,”荊玉聲音模糊,努力壓抑着哭腔,“可是我剛才真的,差一點,就忍不住叫他滾遠一點了。”
傅風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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