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纏鬥

郁寧點頭接過毒藥,正要起身,想起懷裏還藏着肉幹,連忙掏出來遞給秦睢。

“陛下,臣妾這裏還有些肉幹,您先墊墊肚子。”

秦睢搖頭,卻将那肉幹接過來,拿回郁寧手中的毒藥,倒了小半瓶在那肉幹上。

猶豫一瞬,他握住小腹處的弩.箭,輕輕轉動了一下。

秦睢悶哼一聲,額角的冷汗順着臉流下來,唇色愈發蒼白。

“陛下!”

郁寧看着那凝好的傷口又破開,鮮血順着小腹流出來,眸光被一抹血色浸染。

秦睢沒說話,抹了一手的血,又将血都塗到那肉幹上去。

“我沒事。”他喘了口氣:“等木棍插好,在附近找一處空地,将這東西扔在那。不要離洞口太遠。”

郁寧有些懷疑:“那野獸會吃嗎?”

“不然呢?”秦睢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它不吃,你就把這東西吃了。”

郁寧:“……”

按着秦睢所說将東西弄完,郁寧已然累得手都快擡不起來了。幸而那洞口不大,他只削了四根木棍插在那,木棍不是很長,只露出地面一小截,人或許能發現,猛獸卻往往失了防備。

況且這洞穴還是那野獸的巢穴。

一切弄完,郁寧喝了口水袋裏的水,又小心收起來,坐回秦睢附近。

秦睢是傷者,這附近還不知道有沒有水源,這水自然要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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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如臣妾先替您處理傷口吧?”郁寧每每看見秦睢的傷口都覺得觸目驚心,就這還是被衣服遮掩住的。

“再等等。”秦睢提着一口氣,捂着右腹站起來,握緊手中的劍。

時間正巧,他剛站起來,就聽見洞外群鳥驚飛的聲音。

秦睢看了眼洞口方向:“來了。”

“你拿好刀,去外面找個地方躲着。”他人還是鎮定的,撩起衣角擦拭手中的劍。

此刻他右腹受傷,衣袍被血污沾染,烏發淩亂,早已不是往日那般從容華貴的姿态。

郁寧在一旁靜靜瞧着他,卻只覺他渾身殺意凜然,氣勢無匹,仿佛一尊血海裏走出的殺神。

奇怪的是,郁寧并不覺得害怕,心裏反而驟升無限的勇氣。

“我不走。”他搖搖頭,握緊了手中短刀,“臣妾與陛下同生共死。”

秦睢擡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去裏邊躲着,不要妨礙朕。”

郁寧:“……哦。”

郁寧心裏剛升起的那點熱血頓時消失了。

“——吼!”

兩人說話間聽見外面傳來一聲野獸痛苦的嘶吼,郁寧聽着耳熟,表情駭然:“是那頭老虎!”

這一天的遭遇下來,郁寧怎麽可能對這只老虎不熟悉?畢竟斜坡之上,若不是那聲虎嘯,他們的性命也難保住。

現在他們又占了人家的巢穴。

郁寧聽着它痛苦的叫聲,猜它該是将那肉幹吃了。

秦睢:“躲好。”

“陛下。”郁寧沒動,站在秦睢身旁靜靜看着他。

秦睢回望他一眼。

郁寧抿唇笑了一下:“等回到宮裏,您教我習武吧。”

他往日清俊雅致的容貌此刻被灰塵所掩,白色鬥篷上全是泥土和血污,發冠早就亂的不成樣子,亂發貼在臉上,眉眼彎彎,笑的有些傻。

秦睢往日那些奚落的話一時沒說出來。

他移開眼,低低“嗯”了一聲。

郁寧臉上笑容更大,用力點了下頭,抱着短刀躲到山洞角落裏。

洞外嘶吼聲又響起,聲音離這裏更近了些,郁寧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看着,來不及探出頭,就聽見山洞口一聲更痛苦的嘶吼。

那老虎果然踩中了!

郁寧探出頭,果然見它因為一只腳流着血,痛的栽倒在地。

然而那附近都被郁寧栽了尖銳的木棍,它一栽倒,肚子上又被紮出個血窟窿。

那老虎通身還算鮮亮的皮毛霎時都被鮮血沾染了,它掙紮着站起來,因為太過疼痛而撞向山壁,郁寧只覺洞穴都被它撞的搖晃起來。

秦睢瞅準時機沖将出去,一拳揮打在虎頭上,繼而揮舞長劍,直接插進那老虎的喉嚨裏。

那老虎身體竟還能掙紮兩下,虎頭撞向秦睢胸膛,秦睢飛身向後退,卻因為受傷提不上氣而慢了一拍,他整個人被撞倒洞壁上,又摔倒在地,唇角溢出一抹鮮血,想來是撞傷了內腑。

“陛下!”郁寧大叫了一聲,眼見那老虎喉嚨裏插着劍還要撲過來,大腦閃過一片白光。

他來不及思考更多,整個人就從角落裏撲出來,他手裏握着短刀,卻忘了用,悶頭沖出去,直接用頭撞上那老虎受傷的腰腹。

好在那老虎也是強弩之末,竟真被郁寧這突然爆發的聲勢給撞倒了!郁寧只覺頭暈眼花,卻還沒忘了保護秦睢,腳步虛浮地往秦睢身前擋,他清眸盯着那老虎,一直看它躺在地上似是咽了氣,才松了口氣。

郁寧大口喘着氣,腿一軟坐在地上,他呆呆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地上躺着的秦睢。

“陛、陛下,沒事了……”

他撐着身子正要起身,頭一暈卻是直接昏了過去。

郁寧是被一股肉香給饞醒的。

頭還因為撞上老虎暈着,郁寧只覺雙眼模糊,反應了一會兒眼前視線才清晰起來。

火堆就在不遠處噼裏啪啦響着,上邊不知烤着什麽肉,香的誘人。秦睢坐在他的不遠處,身上只穿着薄薄一層單衣,腰腹處的血痕紮眼。

“陛下……”郁寧捂着頭坐起來,看着四周已經沒有那頭老虎的身影,不由問:“那只老虎呢?”

“殺吃了。”秦睢遞給他一根木棍,上邊串着烤好的肉。

郁寧:“……”

“臣妾還不是太餓。”郁寧擺擺手道。

他心理暫時還不太能接受得了這個。

“騙你的。”秦睢白他一眼,沒收回去:“是那只老虎拖來的野豬。”

“那就多謝陛下了……”郁寧摸摸鼻子,不好意思接過來。

只是那野豬肉雖然聞着香,吃着卻有些費牙。

秦睢顯然不會做這個,烤的有點老了,況且兩人身上沒帶鹽巴,野豬肉不僅淡的沒味道,甚至還有點腥。

郁寧有些吃不下去,但還是用力咬下一大口,他吃了三分之一,實在吃不下了,便小心放在一旁。

“吃飽了?”秦睢看着他。

郁寧點點頭,又問:“陛下吃了麽?”

“早吃了。”秦睢放下手中的樹枝,說着就要脫衣服。

郁寧瞪大了眼,臉被火堆烘得有些紅:“陛、陛下這是做什麽……”

“你想什麽?”秦睢皺眉,“快幫朕脫了。”

郁寧連忙去幫他脫,嘴上小聲嘟囔:“我也沒想什麽啊……”

察覺到秦睢目光不善,郁寧連忙閉嘴,這才想起秦睢還帶着傷。

最後一層單衣被脫去,郁寧借着火光看清秦睢光.裸的上身。

出乎意料地,秦睢的身體并不似宮裏那些貴人一般的養尊處優。他膚色白皙,肌肉勻稱,上邊居然錯落着一些經年的舊傷。

不多,也足夠觸目驚心了。

郁寧壓下疑惑,探身去看他的傷。

弩.箭頭被剪去,只能看見一截箭身,倒是不流血了,傷口看着卻更可怖,一些傷肉已經發黑了。

秦睢冷靜得仿佛那傷不是他身上的,翻身趴下,淡定道:“把這箭拔.出來。”

那弩.箭箭尖不能随意拔,只能先剪去箭頭,再從另外方向拔.出來。

郁寧反應過來,随即顧慮道:“臣妾沒經驗,會不會……”

“廢什麽話?”秦睢冷聲道:“有手就行,直接拔了。”

“好……”郁寧咬了咬牙,雙手小心握住箭尖。

“郁寧。”秦睢叫他,聲音低啞:“閉上眼,直接拔就行。”

“好。”

郁寧聽話地閉上眼,心裏卻在不合時宜地想:秦睢是在安慰自己嗎?

“陛下,我開始了。一……二……三!”郁寧咬緊牙關,手上用力,直接将那剩餘的箭身從秦睢右腹處拔.出來。

他力氣太大,直接仰倒在地,耳邊卻清晰聽見秦睢悶哼一聲。

鮮血順着傷處流下來,卻又很快止住了。

郁寧重新坐起來,見此情狀松了口氣。

“陛下……”郁寧連忙将人扶起來,秦睢臉色愈發白了,他摸索着拿起匕首,将之在火堆上燙了燙,随即遞給郁寧。

“還沒完……”他牙關緊咬,身上覆了一層冷汗:“替朕把腐肉挖了。”

“這怎麽行?”郁寧臉也白了,慌神道:“我不行的呀……”

“你若不行。”秦睢狹長幽深的鳳眸靜靜望着他:“那便是任由朕今日死在這。”

他話說到這份上,郁寧是不行也行了。

他接過匕首,鋒銳的刀尖閃着冷芒。

秦睢的腰腹看着緊實,隐隐可見肌肉的形狀,也算賞心悅目,不過郁寧此刻卻是無暇欣賞。

他攥着刀柄,小心翼翼地在秦睢傷處攪弄,一點點地剔除腐肉。

秦睢一口牙快要咬碎,愣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雙眼血紅,胸膛起伏喘着粗氣,手臂上青筋跳動,似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揮出拳頭将那匕首打掉。

一炷香後,郁寧渾身癱軟地扔掉了那把匕首,深深地松了口氣。

結束了……

回過神,他連忙去看秦睢的臉色,見他面白如紙,嘴角有血沫溢出,連忙将水袋遞過去,又脫了外衫,用還算幹淨的裏袖給他擦汗。

“陛下喝點水吧。”

秦睢搖頭,唇角難得帶上一抹真切的笑意。

他伸手摸了摸郁寧的腦袋,送上更為難得的誇獎:“做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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