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進京

回去的路上并沒有驚動太多人,賀烺易容之後當了馬夫,其他暗衛都隐在暗處。

一路從舊塘村到滄淵府時已經接近中午了,賀烺在附近買了些東西,就又上路了。

宜林郡到京城有一條官道,在兩山之間,數百年間被人力打通,除了翻山越嶺,這便是唯一一條滄山北通往滄山南,也就是京城這邊唯一的路了。

所幸滄淵府離那條山道的距離極近,出了滄淵府沒一會兒就到山道了。

一行人走了一下午才走出山道,過了大路,再走兩三個鎮子就到京郊了。

然而車子還沒走到山道口,賀烺就進來禀報,說是前方有官兵在一一排查。

“以往也有嗎?”郁寧好奇地問。

賀烺:“應該是沒有的,情報上沒聽說這邊會有官兵檢查,應該是最近才施行的。”

“最近?”郁寧愣了愣,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秦睢。

這些人該不會是找他們的吧?

他們尚未回宮,身份不正,自然不可能輕易相信這些官兵的身份。

秦睢倒是鎮定,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賀烺:“若是排查,就把這封信拿出去。說我們是來探望郡守大人的遠親,這次是要回家的。”

賀焤:“好。”

“過來。”賀烺一走,秦睢從馬車隔層裏拿出一個包袱,攤開放在桌子上。

郁寧乖乖坐過去,好奇道:“這是什麽?”

事實上,倆人一開始還是坐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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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半路上郁寧不小心睡着把秦睢肩頭弄出一片口水印之後,他就搶在秦睢發火之前坐在另一邊去了。

只是不知為什麽秦睢臉色看着更難看了,一路沒搭理他。

“易容。”秦睢說着就伸出手,鉗制住郁寧将他的臉扭過來。

“閉上眼睛。”

“好……”郁寧乖乖閉上眼,仰着臉對着坐過來的秦睢。

視覺失靈後其他感官便活躍起來,察覺秦睢拿了東西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郁寧頗有些不習慣,沒話找話道:“陛下怎麽會這些的?”

秦睢手上動作一頓,正當郁寧以為他生氣之時,耳邊卻又傳來他淡漠的嗓音:“跟人學的。”

“哦……”郁寧心裏松了口氣,嘴巴卻又似不受控制追問道:“跟誰?”

秦睢默了一瞬,沉聲道:“練武的師父。”

竟也真的好脾氣地回答了。

郁寧心裏莫名湧起一股欣喜,他唇角忍不住向上揚,想起此時還被秦睢捧着臉,又連忙壓下去。

“還要問什麽?”秦睢眼底也掠過一抹笑意,指尖沾取一點白色粉末,輕輕抹上郁寧過分嫣紅的唇。

他指腹帶着一點習武之人的粗糙,輕輕按在郁寧柔軟的唇瓣上,明明是不帶任何旖.旎情.色意味的刮蹭,倒叫郁寧耳朵連着脖頸紅了一片。

“沒、沒什麽了。”

一直到他松開手,郁寧才結結巴巴地回。

他睜開眼,卻見秦睢正對着銅鏡麻利地在自己臉上塗抹。

白皙的膚色成了健康的小麥色,五官還是那個五官,看着卻普通不少,郁寧仔細一看,發現秦睢把自己那雙狹長清冷的鳳眸改成了吊三角眼。

郁寧:“……噗。”

他沒忍住笑出了聲,又連忙捂住了嘴。

“很好笑?”秦睢動作頓了頓,不知從哪扣出個大黑痦子,貼在郁寧唇邊。

“現在還好笑嗎?”秦睢拿起銅鏡對着郁寧那張臉。

郁寧:“……”

半斤對八兩,一點也不好笑了。

強忍住将那顆黑痦子扣掉的沖動,郁寧掀開窗戶簾布往外看了眼。

不遠處就是那些排查的官兵了。

他剛放下簾子,馬車就停了,賀烺下了車,馬車裏也能清晰聽見他和官兵周旋的聲音。

又過了會兒,馬車簾子被掀開,兩個官兵探頭進來看了眼郁寧兩人,又低頭比對手中的畫卷,不耐地揮了揮手:“快走快走。”

“多謝官爺。”郁寧适當露出一個羞澀腼腆的笑,只是配上嘴邊的大黑痦子,怎麽看怎麽別扭。

“長的真醜……”那官兵打了個激靈,連忙放下了車簾。

郁寧:“……”

好歹把官兵那關過了,一行人一路也沒停,連夜進了京郊最近的一個鎮子,才找了處莊子掏錢住下。

主人家是一對好心的老夫婦,将人安排妥當,還不忘囑咐:“近來流匪四竄,已經快打到京城了,客人們晚上要是聽見什麽動靜,切記千萬不要出門。”

郁寧與秦睢對視一眼,皆察覺到了不對勁,郁寧攔住正要走的主人家,好奇地問他:“我同表哥從北邊探親回來,不知近來京城的情況,這流匪是怎麽回事啊?”

“說來複雜。”老人嘆了口氣,道:“究根溯源還是因為去年仙臺郡那場雪災。”

“雪災?”郁寧驚了一下,看了身旁默不作聲的秦睢一眼,又問:“咱們陛下不是派人去赈災了嗎?我有個親戚是仙臺郡的,聽說撥了不少錢呢。”

“都是哄人的噱頭罷了。”老者臉上露出同情與唏噓:“老朽有個親戚也在仙臺郡,聽他說,那赈災款大部分都進了當官們的腰包裏,表面上看着赈災及時,實則那赈災的糧食裏摻了石頭,重建的房屋也大多偷工減料,住了一月不到便塌了十幾家!有人上報,竟然直接被轟打出去了!”

察覺到自己說的有點多,他及時住了嘴,只道:“這夥流匪便是從仙臺郡一路打到這邊來的。他們人數不多,碰見有點錢的就搶,見勢不對立馬就逃,快兩個月了官府竟也沒将人捉住,反倒往京城這邊來了。”

“客人好好休息吧。”老者嘆了口氣,苦笑道:“這裏暫時還是安全的。”

人走後,屋裏又安靜下來。

秦睢将賀烺叫來,讓他派幾個人去附近查查情況。

賀烺臉上顯出為難之色:“陛下,您身邊本來就沒跟多少人了,現在又派出去幾個,卑職怕……”

“怕什麽?”秦睢斜了他一眼:“你在這,朕武功也不弱,足夠了。”

賀焤只得領命出去。

那些流匪離這裏并不遠,第二天一早秦睢派出去的人就回來了。

聽他們說的情況和莊子主人說的差不多,卻又更詳細。

賀烺:“那些人一開始害怕胡亂搶奪,最近半個月似乎被人有心引導,搶完之後還要四處傳言,說……”

秦睢:“說什麽?”

“說昏君無道,上天降罰,縱養貪官,連累百姓,害的他們落草為寇。”

“這不是瞎說嗎?”

一旁的郁寧先氣的不行:“陛下明明派人赈災,是那些貪官做的好事,憑什麽賴在我們身上?”

秦睢愣了愣,看着郁寧氣呼呼的樣子輕笑出聲。

郁寧見秦睢還有心思笑,不禁替他着急起來,強忍住問:“陛下打算如何做?”

秦睢:“不做。”

“什麽?”郁寧愣了愣。

“姑且待之。”秦睢心情頗好地解釋:“要挖膿瘡,需等其成熟腐爛。”

郁寧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明白秦睢的意思了,又覺得好像沒那麽明白,不過看他成竹在胸,也便放下心來。

一行人用過早飯便拜別主人繼續出發了,中午時就到了京城。

京城這些天也在戒嚴,可這裏到底是秦睢的主場,他們沒費多大力氣就進來了。

馬車晃悠悠地往官道旁拐,郁寧向外看了一眼,不禁問秦睢:“陛下,咱們去哪兒?是直接回宮嗎?”

秦睢搖了搖頭:“還需再等等。”

“你覺得咱們現在的模樣,進宮能進得去嗎?”

郁寧一愣。

“更何況。”他冷笑一聲,又道:“朕那個母後現在巴不得朕死在外面,咱們這樣回去,必會被她當成冒充者,直接杖殺。”

郁寧想起這對母子之間的惡劣關系,心中不由有些難受。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娘親呢?

暫時抛卻那些雜亂的情緒,郁寧看向秦睢:“那咱們……怎麽辦?”

他竟沒想到,都到京城了,回宮居然成了麻煩事。

秦睢唇角漾起一抹笑意:“那就得勞煩皇後了。”

“我?”郁寧瞪大了眼睛。

半個時辰後,喬裝打扮的二人在郁府後門停下。

“咱們還是從正門進吧。”秦睢看着緊閉的後門,猶豫着就要走。

事實上,一開始他就打算走正門的,郁寧非說走正門打草驚蛇,拉着他來了沒多少人知道的郁家後門。

“別呀。”郁寧一把拉住秦睢的手臂,認真道:“陛下等我一會兒。”

不等秦睢回應,他便宜熟練跑到雜草叢生的角落裏。

緊接着,一旁雙手抱臂靠牆站着的秦睢,就看見自己尊貴的皇後,撥開草叢,熟練地從狗洞鑽進去。

秦睢:“……”

他就知道。

郁寧毫無所覺,興奮地給門外黑着臉的秦睢開了門。

“搬來這裏之後,繼母不讓我出去,我就是從這裏跑出來的。”郁寧眼角眉梢帶着掩藏不住的得意:“以外在外面也是,府裏哪裏有狗洞,我最清楚了。”

“……”

秦睢觑他一眼,“你是正經的嫡出少爺,怕她一個繼室做什麽?再說郁大人不是挺疼你的。”

“可我總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勞煩祖父。”

郁寧嘆了口氣,邊帶着秦睢往前走,便道:“沈氏每次都有借口拘着我,父親又偏聽偏信沈氏,覺得我頑劣不堪。訓了兩次之後,我便不再讓他們知道了。”

秦睢偏頭淡淡看他一眼,沉聲道:“外面也沒什麽好的。”

“可外面自由呀!”

郁寧心情頗好地說:“哪怕招貓逗狗,也不用擔心有人過來訓斥。天地廣闊,想去哪兒便去哪兒,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感覺實在太好了。”

秦睢怔忡一瞬,抿了抿唇,眸光沉沉地看着身前的郁寧。

“郁寧。”秦睢開口叫他的名字。

“什麽?”郁寧回頭望了他一眼,看見秦睢身後不遠處正朝這邊走過來的兩個下人,連忙将他拉到一處牆縫後:“有人!”

郁府下人并不多,巡邏的時間也寬泛,郁寧早就掌握了他們的巡查規律和能藏身的地方。

待人走後,郁寧松了口氣,在自己家也要這麽小心翼翼,他也算是第一人了。

可他們最好還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

“陛下剛剛要說什麽?”郁寧想擡頭,這才發現自己跟秦睢的距離似乎有點過于近了。

這牆縫往日藏他一個人時還好,現在藏了兩個人,難免局促,察覺到秦睢的下巴擱在自己腦袋上,郁寧不禁窘了窘。

秦睢微微低頭,嘴唇輕擦郁寧頭頂的發,像是似有若無的一個吻,他喉結微動,淡淡道:“沒事。”

連他自己也不想承認,剛剛的某一刻,他卑劣地想讓郁寧留下來。

留在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有一點點肥吧!

日萬是不可能日萬的,把我賣進宮當太監也不行_(:з”∠)_

另外,雖然在走劇情,但我覺得挺甜的呀!細細品一下,難道還不夠甜嗎?_(:D)∠)_感謝在2020-11-2702:50:47~2020-11-2823:46: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為了面基傻媽而減肥的11瓶;桂花酒釀小圓子5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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