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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渃涵給自己接了一杯水,猛灌了一大口之後,對高司玮說:“我去哪兒你就別管了,你想說什麽趕緊說吧,我今天特別累。”她的口氣有些冷漠,也有點不耐煩,高司玮忍了下來,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将自己這段時間所做的成果一一展現在于渃涵面前。

他講得很認真,于渃涵一直在聽,只是沒怎麽走心。她看着高司玮,腦子裏一直在想別的事情。

她到底在和高司玮玩什麽游戲呢?和高司玮發生那樣的關系,到底是她青睐過高司玮,還是當時很沖動地想用一些原始粗暴的方法來掩蓋矛盾呢?于渃涵現在非常懷疑自己的動機,即便她承認自己對高司玮是有感情的。

如果不談論工作,高司玮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他不太愛講話,但是總能從一些小舉動上看得出他對自己的關心。有時候他會做一些很別扭也很幼稚的舉動,跟他的外表極不相符,恰恰是那種反差,會讓于渃涵感覺這個人忽然生動了很多。他甚至是一個很好的床伴,一個性格冰冷的人內裏是那麽的火熱。

只可惜,他們扮演自己時相處的時間太少太少,大部分時候,他們要扮演的是自己的職業角色,于渃涵總覺得自己能分得很清楚,現在,她也有些迷惑了。

高司玮講完,于渃涵連想都沒想,便說:“今天就這樣吧。”

“什麽叫就這樣?”高司玮說,“你連個正經的答複都沒有給我。”

于渃涵說:“答案我早就給過你了,就算你今天羅裏吧嗦地講那麽久,我聽了,方案挺好的,但是跟我們沒有關系了。”

高司玮感覺自己仿佛被于渃涵戲耍了一樣:“你連想都沒想。”

“你怎麽知道我沒想?”于渃涵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她喝了酒,哪怕沒有醉,酒精也會影響到她的思維和狀态,“小高,我今天真的特別特別累,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好嗎?”

高司玮看着她,然後輕輕“哼”了一聲,苦笑道:“你跟別人喝酒玩樂不會累,跟我聊幾句正經事就累了?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麽,我只是想做成一件事,難道你認為我是在處心積慮的想要拖累你嗎?我現在到底算個什麽啊?”

他最後一句話的聲音很小,卻意外地供起了于渃涵的火。

“難道這不是你自己選的嗎?現在埋怨起我來了?!”于渃涵本就在外面受了氣,見到高司玮的那一刻,她想跟高司玮溫存。這是人常有的想法,無論外面多麽風吹雨打,總要有一個能避風的港灣。

現在,這個港灣不僅拒絕了她的停靠,反而将她推入了更大的風浪之中,卻還說着自己委屈的話。

于渃涵還覺得自己更委屈呢,她知道自己錯了,從頭到尾她都不應該招惹高司玮,招惹這個全世界最容易認真的人。

“高司玮,你是不是玩不起啊?”于渃涵眼中有怒火,臉上卻在笑,“別跟我玩什麽純愛游戲了,別覺得跟我睡過幾次就能在我這裏蹬鼻子上臉。我對你已經夠有耐心了,換成別人我連多一分鐘的解釋都不想聽。我勸你死了這份心吧,你說破天我都不會答應你的,你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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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時候,于渃涵似乎鮮少這樣大聲吼他,但自從兩個人的關系轉變之時,這樣的争吵總是在發生。

然而這一次,高司玮感受到了深深的羞辱,他要為了于渃涵放棄自尊到何種地步才行呢?他覺得這就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一直這樣走下去,他自己都無法再堅持了。

他一句話也沒有多說,拿起自己的東西憤然離開。

于渃涵站在原地,像是有一股火沒有撒出來一樣,只想抓着眼前能看見的東西亂扔。他們兩個人在外面吵的那麽大聲,譚兆不可能沒聽到。從對話裏面,他聽到了秘密,正驚訝之餘,聽到外面玻璃破碎的聲音。

他打開門,看見于渃涵在摔杯子,玻璃碴子濺得哪兒都是。他躲了一下,于渃涵回頭看他,譚兆見于渃涵的眼眶都是紅的,可是她卻沒有哭。

“你……你們……”譚兆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

“沒事,讓你看笑話了。”于渃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轉身去陽臺上掃羅了一圈。她沒在家裏找到笤帚,就找到一個吸塵器,開着亂掃了半天,也沒辦法把玻璃處理幹淨。

連玻璃都要跟她作對,她幹脆把不中用的吸塵器也砸了。

“掃帚在廚房裏,我來弄吧,你先歇會兒。”

譚兆默默地把碎玻璃都收好後,去給于渃涵倒了杯水。于渃涵呆坐在沙發上,譚兆看她那副模樣,手有點不知道放哪兒,于是也坐了下來,問道:“你們是吵架分手嗎?”

“不是。”于渃涵搖了搖頭,“我們都沒在一起過,哪兒來的分手。”

譚兆說:“但是你說你們……你們……”有些話,他這個年紀的人還是有點難以啓齒,但是那些隐隐約約的事情,他是明白的。

于渃涵卻坦然說道:“兩個人就算發生關系,也不一定是要談戀愛的。”

譚兆問:“那他過年那次說的女朋友,是你嗎?”

于渃涵說:“可能他覺得是吧。”

“算了,你別難過了。”譚兆很大方地說,“天涯何處無芳草,這是你自己最常說的。”

于渃涵笑了一下,說:“我沒有難過。”

譚兆說:“可我看你好像都要哭了。”

“我……”于渃涵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在譚兆眼中竟然是這個樣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說,“我只是今天太累了,有工作應酬,推不掉。”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跟譚兆解釋這些,她只是想把這些未說的話說出來,證明她不是在外面尋歡作樂。

“嗯。”譚兆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于渃涵的肩膀,“我知道,你很辛苦。洗個澡睡覺吧,哦對了,你餓不餓,我可以煮方便面給你吃。”

“不餓。”于渃涵覺得還是小孩子可愛,不會用那麽多複雜的感情來審視和要求她,雖然小鬼也有臭屁的時候,但此時,仿佛全世界只有譚兆肯安慰一下自己。

這一夜,她躺在床上,眼睛都沒合一下,早上要去上班時竟也沒有絲毫的困意,像是疲憊至極之後的一種回光返照,她也不懂為什麽會這樣。最可悲的是,她都沒時間為自己傷春悲秋一下,就要立刻投入到無限的工作中。

她先去上海出差,跟信游開了預售前的最後一次線下會議,轉頭就帶團隊去另外一個城市對接廠商。有些事情本不必她親自做,但她覺得如果她在場,那些事情當下就可以做決定,不用來來回回浪費時間。

很多人努力向上爬是為了把工作推給別人做,于渃涵好像反了過來,比誰都有拼勁兒。老板都這麽努力了,下面的員工也被調動起了積極性,全INT的人都打了雞血一樣,等着風從家用版發售。

回到北京之後,于渃涵氣還沒喘順,就收到了高司玮的辭職信。

她打開郵箱看了好久,心裏反倒很平靜。而且這封辭職信也不是發給于渃涵的,而是直接發到了王寅那裏,王寅轉給了于渃涵,并問于渃涵怎麽回事兒。

最該八卦的時刻,王寅卻正經了起來。

“沒怎麽回事兒。”于渃涵回答,“想辭職就辭職吧,你見得少麽?”

王寅說:“可是這是小高诶。”

“誰都一樣。”于渃涵說,“工作嘛,來去自由,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別做了。公司少了誰都照樣轉。”

“聽你這意思……”王寅說,“是同意了?”

于渃涵說:“嗯,走流程吧。”

“行。”王寅說,“這段時間忙,回頭有空了,來我家喝兩杯。”

“好。”

于渃涵挂了王寅的電話,電腦屏幕上還是高司玮那封辭職信。很簡單的幾行字,但背後蘊藏的東西卻很多。很多員工會以辭職的方式來向公司提更多的需求,有成功的概率,前提是公司認為員工還有可利用價值。于渃涵不喜歡這種示威方式,任何人跟她提辭職,不論理由是什麽,她都會同意。她覺得哪怕再穩固的合作關系一旦走到了這一步,用“辭職”二字來達成目的,就太沒勁了。

哪怕這個人是高司玮,哪怕高司玮就是真的想走,于渃涵也會如此想。

唯一不同的是,她平靜地注意那封辭職信良久之後,無力感才開始撬動她的神經。她覺得一切都朝着無可挽回的方向發展着,眼前的世界又開始慢慢塌陷,她手裏有好幾條繩索,她努力想拽住一邊,另外一邊就會急速墜落。

她真的顧不得了。

這一刻,她也好羨慕高司玮,還有“離開”這個選項,可以逃避,可以不管不顧。她只能選擇一條路,就是繼續往前走,誰離開,她都不能離開,像個堅定的船長,陪着她的大船乘風破浪,一直到沉沒之時。

“走吧,走都吧。”于渃涵自言自語,“我怕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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