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天已經大亮,直至過了辰時,才堪堪到了桃花島,率先跳下船來,莫言舒了一大口氣,要知道這一路上的氣氛可謂是十分的沉悶。雖然他幾乎把所有和黃藥師相處的時間都用在了練習腹語上,以期忽略這種沉悶的氛圍,可說到底,也許是之前他發現了的黃藥師對他絕不做僞的擔憂之後,哪怕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似乎黃藥師對他的态度并沒有太大的改變,他也總是覺得有什麽不同了。

不過好在回了桃花島,這樣也就不會像是在島外一樣總是相處在一塊兒了,莫言邊拴好船,邊放松了精神。

确實,莫言所料沒錯,回了桃花島,他與黃藥師之間的接觸自然而然的少了起來,當然,和山中的同食同住不同,他們兩個一個是啞仆一個是島主,住的地方相隔不近,日常所處也不在一處,交集自然少了起來。除了在藏書閣裏偶而會有的接觸,莫言和黃藥師竟是連一天見一面都維持不了,而且就是那有限的幾次相見,也都結束的叫他十分不解。

因為黃藥師竟然一反常态的對他冷漠以待,是的,一反常态,雖然對于莫言不太熟悉的腹語,黃藥師也提點指導過的,按理說莫言也不該有那麽多的怨念,可是要知道就連他們過去有沖突的那會兒,也沒見黃藥師這樣冷漠過,而且更叫莫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黃藥師眉宇間的淡淡褶皺,總是給他一種他正在思考着什麽的感覺,叫他十分納悶。

是的,黃藥師是知道莫言正在學習腹語的,不是莫言主動坦白,而是他在船上練習運氣法門的時候,被黃藥師發現的。這就不得不再次贊嘆黃藥師的神人屬性了,雖然他自己不知道如何用肚腹發聲,可是對面莫言一遍一遍的練習還是叫他察覺出了不對,再加上在崖下尋到他時隐在叢叢綠枝下的鐵鏈,黃藥師便能大致猜出,莫言大概是有了些奇遇。

不過他雖然猜到了,卻也不打算多加阻攔,原因一小部分是因為他的本性使然,另一部分卻是因為那次之後他自己心中的別扭了。不過雖說這樣,他仍舊是在莫言練功陷入僵局的時候從旁指點,叫他更快的領悟了腹語的法門,也不得不說其人的別扭了。

再說莫言,雖然有些郁悶,但是轉念一想,也不得不承認其實這樣也好。莫言作為一個渴望自由的現代人,本來就沒有想着把自己這輩子牢牢的鎖在桃花島上。原想着若是有可能的話,在他還沒有能力離開這裏的時候當做朋友般相處也好,不過如果不能便把黃藥師當做跳槽前的boss相處,也屬正常,如今這般,倒是也沒什麽好可惜的。

想的很好,不過做起來卻不一定成功,就像莫言,雖然他是這麽告訴自己的,可心裏卻還是多多少少的有些不舒服,畢竟看那時候黃藥師的那番态度,他是真的以為已經被這個五絕之一的東邪給認可了的,可沒想到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當然,這一些都是莫言在自說自話,畢竟黃藥師可是什麽都沒有表态的,而也正是他的這番不表态,反倒叫莫言不舒服了。

莫言會不舒服很正常,畢竟剛剛自作多情轉眼就發現自己依舊還是一個路人甲,任誰都會別扭一番的,莫言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便想着轉移注意,而這時候,那個從外面帶來的曼陀羅種子便派上了用場。其實真要算起來,和種在院子裏相比,他更喜歡的是種在花盆裏的花,因為這樣可以随時搬運,總是比較方便。

所以這次也不例外,在莫言從院子的角落裏搜羅來三個堆在牆角發灰的花盆之後,就開始了他的種花大業。

白包子在莫言的周圍轉着圈,好半天才停下來蹲坐在前面,微微偏着腦袋看向蹲在大樹旁邊搗鼓一堆土的莫言,眼神十分的無辜,似乎在好奇自己的主人為什麽不和它玩,反而去玩它的廁所。

……

好吧,莫言的确沒有意識到,這顆大樹恰巧是白包子平常最常解決生理問題的地方。

不過被白包子這麽盯着,莫言還是有些壓力的,他轉了轉心思突然想再試試腹語發聲,雖然已經失敗了許多次,可是然而他仍然信心滿滿。找了半天感覺,終于在白包子有些不耐煩的抖了抖耳朵之後,發出了一聲有些悶悶的男音,“白包子,我在種花。”

白包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站了起來,但接下來它似乎發現了發聲的是他從來不說話的主人,便走了過去,讨好的蹭了蹭莫言的胳膊,再歪頭看上去。不過它期待的愛撫順毛顯然都不可能發生了,因為莫言正激動的摸着自己的肚腹,眼眶都有些發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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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了?他說話了!

這麽久,二十多年了,他終于又能說話了。緩了好一會兒,莫言才冷靜下來,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頭,好笑自己剛剛的沒出息,便開始繼續完善自己的腹語了。

由于這是他練習腹語後第一次成功說出一句完整話,莫言顯得十分激動,是的,雖然之前也曾發出過短促的聲音,像是啊、唔之類的發音,可是完整的句子還從來沒有成功過,不過這次倒是終于成功了,怎麽可能不激動。

其實莫言發出的聲音并不算難聽,至少絕不是他以前看的那部天龍八部裏,段延慶那種像是悶在大鼓裏的甕聲甕氣,只是稍稍有些悶悶的,卻絕不難聽。想來也是,那個段延慶只是個小反派,拍出的電視劇顯然沒必要對他做什麽美化,聲音難聽些也實屬正常。不過他卻是一直抱着最壞的想法的,不過也無所謂了,畢竟就算再差,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至少他又能說話不是。

是以他倒是沒想到,會有這麽個意外之喜。

又試了幾遍,除了一直有些不熟悉的音調不準,聲線模糊,倒是比他想的進步的快多了,莫言心情愉悅,自然也表現在了動作上,微微笑着擡起胳膊,用髒兮兮的手使勁兒揉了揉白包子的頸毛,便重新回歸了種花大業。

你問他會不會種花?

這很簡單不是嗎?對于莫言這樣完全不會種花的人來說,只要刨個坑,把花放進去,再埋上土,間或澆些水,就基本成功了,自然會覺得無比的簡單,不過最後那些花會變得怎麽樣,多半也要看它們的生命力頑不頑強了。

一切結束,莫言把擦幹淨的花盆放到窗臺上,拍了拍衣擺上的土,正打算再練習一下腹語,沒想到卻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按理說會來他屋的人可不多,啞仆們私下更是幾乎不會串門,那麽這個時間會來找他的能是誰?

還能是誰。

詫異的打開門,門口是令他說不出是詫異還是恍然的啞一,要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啞一了,再加上自從回來之後他便再沒有去過黃藥師的院子,所以比起偶爾還能在藏書閣看見過幾次的黃藥師,他和啞一竟是有七八天沒有見過了。

‘怎麽了?這麽急着來找我。’見啞一沒有進屋的意思,莫言便在門口問了出來。

抖了抖手裏不大的宣紙,啞一把它塞到了莫言的手裏。

莫言納悶的看向啞一,卻見他已經急匆匆的走出好遠,接着轉身進了已經好久沒人光顧的第一間小屋。正納悶啞一居然也知道回家了,莫言順勢低下頭,卻發現紙上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字,不過看着上面還有些未幹的字跡,莫言猜測這恐怕是啞一在來之前匆匆寫下的,并且時間絕對不長。

臉色怪異的關上了門,抖了抖手裏的紙,坐回床上看了起來。

不過一會兒,莫言便看完了啞一給他留的信,不由得古怪的沉默了良久。

好吧,他知道啞一是黃藥師的師弟,卻還真不知道這個啞一竟然神奇的掌控着整個桃花島的經濟命脈,好吧,不能用掌控這個詞,但是從信中就能看出來,原來每年的六月他都會去桃花島在外面的産業中巡視,只不過可能是如今有了黃蓉,叫他推後了幾日,而現在顯然再耽擱不得,啞一便不得不動身離開,去巡視商鋪了。

啞一回來估計就是收拾一下東西的,馬上就會走,莫言想着啞一來去自如的樣子,一絲羨慕轉瞬即逝。

又想到這次,大概是因為在啞仆中也只有他能堪堪入了啞一的眼,所以這次出島,啞一也就順便把啞仆的工作做了一番調整,最後叫他管起了藏書閣和島主院落這兩塊地方,竟是和之前啞一的工作一樣了。當然,啞一同樣也考慮到了這兩處的地理問題,便直接讓莫言搬到島主院落暫住,就住他之前的客房裏,随後便匆匆把要囑咐的事情寫在紙上,這也就是他剛剛來到莫言屋子的原因了。

啞一的安排說起來很好,各個方面也都想的十分周到,可是卻足足沒有想到一點,莫言盯着紙上簡單的幾句話,不由得覺得額角抽痛,他讓自己去黃藥師那裏住,黃藥師同意了沒有?想起之前黃藥師對他的态度,莫言整個人都不好了。

誠然,莫言完全不覺得之前那般漠視他的黃藥師會同意自己住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可是話說回來,若是黃藥師不同意,似乎啞一也不會這麽直接的通知他,可是黃藥師為什麽會答應?莫言揉了揉額角,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就算再不情願該做的事情也得做,莫言主要是不願意面對黃藥師那副擰着眉頭無視自己的樣子,不過倒是也不是什麽不能忍受的事情,當然,已經定下的決定也不會因為他的反對就不會發生,所以莫言老老實實的收拾好細軟,準備今天晚上就轉換陣地了。

不過剛剛才種下的花還真舍不得丢在這邊,更不放心別的啞仆照顧。一群大老粗去養花?天知道會發生什麽悲劇,不過這麽想着莫言顯然忘了,自己也是個大老粗,同樣不會養花的事實。

這廂莫言剛收拾完不久,啞一就過來催人,‘啞七,收拾好了沒有,我帶你去客房。’

莫言點點頭,用并不熟悉的腹語回答,“已經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啞一詫異的看向莫言,莫言在練習腹語他是知道的,卻沒想法到這麽快就成功了,不由得贊嘆,‘你的腹語成功了?唔,聽起來還不錯,再多加練習很快就會和平常說話一樣了,好了,我們快走吧。’

莫言謝了,知道啞一比較着急,便也不再磨蹭,又揉了揉白包子的腦袋,在它滿含怨念的“嗷嗚”聲中不舍的轉身。

……

主人乃才回來的好不好,腫麽就又要走了,乃不要乃的白包子了嗎?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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