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裴義之,你要與他決鬥嗎?”她問。
見他不說話,沈虞從劉世子的侍衛身上奪過一把劍,指向他,“裴義之,我問你,你要與他決鬥嗎?”
她一身素白衣裙,紅着眼眶,高傲又倔強的看着他。
裴義之微微恍神,仿佛又看到了曾經在杭州時,他前去沈家提親,沈父不同意,而她擋在他的面前,拿着劍說道:“女兒以性命相求,我此生就要嫁他。”
彼時,她也是這般高傲又倔強的模樣。
他緩緩的笑了,将劍扔了回去,随後下馬道:“我不會決鬥,你放心了嗎?”
沈虞定定的看着他,不屑的嘲弄,“若是我沒來呢?你當如何?”
“不如何,我依舊不會決鬥。”
沈虞的出現令五公主氣得發抖。
“裴大人?”她也下了馬車,“你放心,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會怪你。”她看了看沈虞,故作嬌羞的道:“今日裴大人能百忙之中趕來相助,我已經不勝感激了。”
沈虞從她那張柔美做作的臉掃視到裴義之的臉上,心底止不住的冷笑。
裴義之知道她定然誤會了,但此時不好解釋,只輕輕從她手中抽出劍,“這個不适合你,扔了。”
五公主見沈虞一來,裴義之對她的态度就變得冷淡,令她氣不過,想起之前在茶葉鋪子被沈虞擺了一道,她心念一轉,朝劉世子說道:“表哥,你以前不是說若是我被人欺負了,定然要給我出氣嗎?”
劉列因沈虞突然沖出來有些懵愣,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此時見公主對他和顏悅色,心下驚喜,聞言便應道:“那表妹說說看,是誰欺負了你。”
“若我說出來,裴大人也肯主持公道嗎?”五公主又問裴義之。
因她站得比較近,裴義之退開一步,行了一禮道:“公主說笑了,如今又有誰人敢欺負到您頭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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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将本公主騙得團團轉。裴大人,你說此人是不是該好好給本公主跪下磕頭認錯呢?”五公主徑直盯着沈虞,今日勢必要出這口惡氣。
“莫不是她?她是誰?”劉列不認識沈虞,不知她是何身份。
此時裴義之回道:“世子,此乃內人沈氏。”
五公主見他似乎想維護沈虞的模樣,心裏更氣了,說道:“表哥,可不正是她?前幾日,将一罐劣質茶葉以天價賣給了我,如此奸商欺弄良善,實在可惡!”
沈虞笑了,這個公主真是有意思,買賣你請我願,此時倒是說得她多正義似的。
“公主,彼時我已經提醒過,茶葉很貴,但您非得買,我能怎麽辦?”
“可你拿一罐殘次品充好賣給本公主是何意?”
“怎麽會是次品?彼時公主不是也說了茶葉極好嗎?莫不是公主當時覺得好,後來買回去覺得貴了又來說茶葉不好了?無非就是點茶葉銀錢罷了,公主若是要計較,我退給您便是!”
“沈虞!”裴義之在一旁嚴肅道:“不得無禮!”
沈虞今天可不憷這些人,一個個的,先是決鬥又是當衆眉來眼去的,她受夠了。
“我怎麽就是無禮了?難道公主就能仗着身份污蔑良民?茶葉是她覺得好的,買也是她自願的,如何來欺騙之說?”
五公主發現沈虞這人竟然如此伶牙俐齒,她平日裏不善于鬥嘴,此時竟是被她說的下不來臺,衆人都在看着呢,反倒是覺得她成了無禮取鬧的人。她看向裴義之,今日如論如何,他裴義之都要在她與沈虞之間做出抉擇,到底幫誰向誰,索性做個了斷。
于是她問道:“裴大人,我是否受冤枉你心裏清楚,此前我也曾将茶葉送你了,如今你倒是說一句話,我跟她,到底誰在說謊?”
瞬間,兩個女人都朝他看去。
裴義之面色陰沉,半晌,才低低說道:“沈虞,給公主道歉。”
沈虞都要氣笑了,這個孬種!她當初怎麽瞎了眼看上這麽個人?
五公主也笑了,笑的得意,上前一步,趾高氣昂的說道:“我就說裴大人最是公正的,并不會包庇內眷。沈虞,你想好要如何道歉了嗎?”
這時,任子瑜從人群中出來,攔在沈虞面前,“五公主,此事恐怕有誤會。”
“你又是誰?”一旁的劉列問道。
“我是任子瑜,她的師兄。”
任子瑜此人,劉列不認識,但五公主是知曉的,他是三皇子請來的貴客,怠慢不得。此時見他驀然出現,也是訝異,沒想到他與沈虞竟然還是師兄妹的關系。
五公主見裴義之此時臉色難看,心裏驟然明白過來了,想必這個任子瑜與沈虞關系匪淺。
這就好辦了。
她悠悠說道:“裴夫人果然好本事,竟惹得人人争着搶着替你出頭。”
此話有煽風點火的成分,五公主看裴義之臉色又沉了幾分,心情甚好。
“既然任公子出言維護,本公主也不是不講理之人,看在任公子的面上,那就算了吧。”
沈虞則死死的盯着裴義之,仿佛才第一天認識他似的,半晌,忽然笑了,笑得胸口悶疼。
“我不需要向誰道歉,我沒說謊,如果裴大人覺得我錯了,那是他的事,公主就去找他要道歉吧。師兄,我們走!”
“沈虞”裴義之突然拉住她,“跟我回去。”
“你放手!”
她使勁甩卻怎麽也甩不開,怒吼道:“裴義之,你放手!”
任子瑜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從他手中抽出來,“裴兄,莫要如此。”
裴義之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任子瑜,我夫妻之事用得着你來管?”
尤其是任子瑜此時還握着沈虞的手腕,令他更是怒火中燒,怎麽壓都壓不住,再次沉聲道:“沈虞,跟我回去!”
“師兄,我們走吧。”沈虞懶得再看他,轉身要走。
“好。”
任子瑜無視衆人的怒氣與詫異,牽着沈虞出了人群。
沈虞一路被任子瑜拉着穿過擁擠的人群,視線越來越模糊,走路差點踉跄跌倒。
任子瑜轉頭一看,只見她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掉,滿臉淚痕。他拉着她快走了幾步,随後扯進一個無人的巷子。
“想哭就哭吧,哭出聲,別忍着,嗯?”
沈虞低着頭,瘦弱的肩膀顫抖着,似乎極力忍耐。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師兄面前如此狼狽。
見她哭得安安靜靜,淚水打濕面前的衣襟,任子瑜心如刀割般難受。
這是他小心翼翼藏在心尖的小姑娘,那個曾經笑容明媚,無憂無慮的小姑娘。而此刻,卻是躲在牆角下默默哭泣。
他一把拉過她,将她的臉摁進懷中,“阿虞,師兄在,想哭就大聲哭。”
直至此刻,沈虞才“哇”的一聲,通哭起來。
她哭了許久許久,任子瑜的心便疼了許久許久。
“師兄,我是不是很沒用?”
“怎麽會?阿虞一直都是最厲害的,以前是,現在也是。還記得十歲那年,咱們背着師傅偷偷下山玩嗎?路上遇到兩個小賊,你一人就将他們打趴下了。”
“還有在蕪州城的時候,你騎着最快的馬,僅用了一天時間,就把牧民們丢失的羊找回來了。”
沈虞哽咽,“你騙我,現在連裴義之也欺負我,我真是沒用極了,我連打他罵他都做不到。”
任子瑜沒接話,只不停的撫摸她的頭,讓她平靜下來。
良久,沈虞擡頭道:“師兄,我想回杭州了。”
“好,那就回去,我陪你回去。”
“我再也不想見到他。”
“好,那就不見他。”
“師兄,我餓了。”
“好,我帶你去吃飯。”
“師兄”
不遠處,裴義之騎在馬上,眼睛猩紅的看着巷子裏擁在一處的兩人,攥着缰繩的手青筋暴露。
裴勝見他這模樣,脊背發寒,大氣不敢出,直到巷子角那兩人已經消失不見,他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人走了,可要繼續跟過去?”
裴義之想起剛才她哭得傷心的模樣,胸口沉悶。他重重呼出一口濁氣,一夾馬腹,掉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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