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你也好

窗外的雨勢漸漸小了, 變成零星的幾點細雨,月亮從烏雲中探出頭。

寧栀被他安慰之後,心情得好了很多。

他篤定無比的語氣讓她也開始相信, 她只是小時候不小心和爸爸媽媽走散了, 并不是被爸爸媽媽抛棄的。

一直壓在心底的那塊大石頭終于沒了。

一絲天光從縫隙透進來,照亮了她心底隐秘的, 不為人所見的那個小小角落。

“陳也哥哥。”

她仰起淚痕未幹的小臉, 嗓音輕輕軟軟的,對他道:“你也是最好的,誰都沒有你好。”

看着兇兇的, 其實是最溫柔的人。

小時候小區裏沒有女孩子願意帶着她玩, 她天天像是小尾巴一樣黏着他。

現在想來, 一個男生總是帶着個小女孩, 其實是很麻煩的, 還會被別的男生笑話。

她腿短, 跑不快,翻/牆什麽的也不在行。他嘴上嫌棄着她跑得慢, 卻又牽着她的手, 放慢速度。

還有以前翻/牆的時候也是。別的小男孩早早翻過去玩了, 她站在牆面前,不太敢動。

他前一句還是“你膽子怎麽這麽小, 以後不帶着你玩了”。

說完卻又蹲下,讓她踩着他肩膀翻過去。

陳也望向她,在少女比秋水還柔軟的目光中, 笑出了聲。

他算是家裏最沒出息的那個了,大伯二伯的兒子成績都好,去了國內頂尖的大學。

可他連高中都沒有上, 念一所不入流的職高,前途是什麽,他自己都不知道。

學習不好也就算了,性格也糟,從小到大打過不知道多少架,和那兩個看着就斯文有學問的堂哥明顯不是一類人。

之前逢年過節家庭聚會,被問到成績,他收獲到的全是嘲笑的眼神。

只有她了,還傻氣天真地覺得他好。

也只有等小姑娘再長大一些,見過更多的人和事,認識真正優秀的男生,就會知道他是個什麽樣了。

“走了,去洗把臉。”他掀起唇,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都哭成小花貓了。”

被叫小花貓的寧栀害羞起來,臉頰泛起了一抹紅。

都這麽大人了,還大半夜的哭鼻子,真是挺丢臉的。

不過轉念一想,她從小到大,在他面前哭過不知道多少回了,要丢臉那臉早就丢完啦。

寧栀釋然了,低下頭,找到床邊的拖鞋,一只一只穿上。

往衛生間走了幾步,又回頭,充滿希望地問:“陳也哥哥,你說我以後有可能找到親生的爸爸媽媽嗎?”

“會的。”他保證道:“等你高考完了,我陪着你一起去找。”

她又開心地笑起來。

陳也跟着她去了衛生間,他拿了個臉盆,往裏面倒了熱水,又把毛巾遞給她。

寧栀彎着身,将毛巾打濕,開始擦洗滿是淚痕的臉。

長發沒有用發繩紮着,幾縷落到臉盆裏沾了水,她擡手,把頭發別到耳朵後面,但沒一會兒,又散下來了。

陳也看她來來回來的弄,很不方便。幹脆走過去,手掌一阖,将她的頭發攏好,握成一束。

細軟的黑發被他握在掌心,有微癢的觸感。

寧栀擠了點洗面奶。

陳也站在她身後,目光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讓他整個人都僵住的畫面。

他的那件T恤對小姑娘來說本就很大了,她再一彎身,前領便大大剌剌地敞了開來。

她裏面沒有穿那個。

柔軟潔白,仿佛冬日裏第一捧雪,白的能晃人眼,最是幹淨無瑕。

又綴着淺淺一點櫻色。

随着她彎身的動作,還微微跳躍了幾下,像兩只活潑的小兔子。

寧栀正用水沖着臉上的洗面奶泡沫,她頭發還被陳也握在手裏,忽然感覺掌心的力道收緊。

她頭發跟着被扯了扯。

小姑娘哎呀一聲,小小抱怨:“陳也哥哥,你弄疼我了。”

最後的尾音軟軟的,慢慢的,拖着幾分音調。勾得他心裏更癢了。

更別提這句話往深了想,其實還能是那種意思。

陳也松了松手,咬着牙在心底罵自己王八蛋。

不對,是比王八蛋還不如。

人小姑娘才傷心難過地哭了場,自己也才安慰完,結果扭臉就想七想八的,身體還見鬼地有了反應!

寧栀洗完臉,擰幹毛巾擦幹臉:“好啦,陳也哥哥你可以松開手了。”

她把毛巾挂在架子上,轉過身。

陳也立刻也将身子轉了個方向,不讓她看到自己的某個地方。

寧栀對他笑了笑:“那我去睡啦,晚安。”

“晚安。”陳也背對着她,聲音啞沉,像隔着層磨砂的紙,“你關門之後按一下門把手,這樣門就從裏面反鎖住了。”

寧栀有些茫然,眨了眨眼問:“為什麽要反鎖呀?”

陳也:“……”

這他媽能怎麽回答?

是說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對你就起了反應,還是說我怕自己等會兒色迷心竅一時把控不住?

最後只能用兇巴巴的語氣掩飾自己的狼狽:“要你鎖就鎖,別問那麽多。”

莫名被兇了一下的寧栀:“……”

明明剛才還那麽溫柔地安慰她呢,現在又兇起來了,哼!

她委屈巴巴“哦”了聲,雖然還是不懂,但也照做了。

再重新躺回到床上,寧栀閉上眼,把被子蓋到肩膀處。

心裏輕松了,她入睡也快,一下子就陷入夢鄉。

一場秋雨一場寒。

第二天的溫度明顯降了很多,寧栀早上醒來時,連着打了兩個噴嚏。

天還很早,窗外只露個魚肚白,朦朦胧胧映出一點太陽的光亮。

她換上自己的衣服,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番。

走到客廳,陳也還在沙發上睡着。

昨晚經了那麽一遭,陳也一閉上眼,腦海中就出現她的眉眼,和彎着身時,前面露出的那抹雪白。

怎麽都揮之不去,令他惱,也令他燥。

一直到天快要亮時,身體裏的那團火燒了個七七八八,他才總算有了點睡意。

寧栀朝沙發走過去,少年睡得很沉,身上的被子大半截掉到了地上。

她蹙了蹙眉,将被子給他蓋好,又跑去房間,把床上的被子抱了出來,輕輕蓋在他身上,

還蹲下小心翼翼給他掖好被子角。

掖完被子也沒急着站起來,她就這麽繼續蹲了一會兒。

陽臺外,初陽冉冉升起,少年眼阖着,睫毛黑壓壓覆下,鼻骨立挺,面部輪廓硬朗深邃。

難得這麽近距離,又長時間看着,寧栀覺得他好像……比以前更帥了一點。

就有那種漸漸褪去少年青澀,隐隐多了幾分男人的氣質的感覺。

這麽看着,她的心沒理由地,又跳得快了一拍。

寧栀突然之間意識到,自己一大早的,盯着一個睡着的人看,真的是好奇怪的行為啊。

她立刻站起來,蹲得久了,腿都有些酸了,差點一下子撲倒到他身上。

好險最後晃悠悠站住了。

她揉了揉膝蓋,走到陽臺把窗簾拉上了,又從自己書包裏面摸出一張十塊錢。

然後去鞋櫃前換鞋,很輕地開門出去。

寧栀走了沒一會兒,陳也就醒了。

太陽已經升起來,但因為窗簾拉着,他睜開眼的那瞬,并沒有被陽光刺到眼。

陳也不是個喜歡賴床的人,但今早,聞着被子上清幽甜軟的香,莫名就想懶懶散散地躺着。

直到門鈴聲響起。

陳也起來,到門口開門。

寧栀站在門前,兩只手都拎着塑料袋,特別豐盛,有包子,有油條,還有米酒和豆漿。

空氣中飄散着各種食物的香氣,他皺了下眉:“休息怎麽起這麽早,不多睡一會兒?”

寧栀笑眯眯地,手往他那兒一伸,把手拎着的幾個袋子交給他。

再彎下換鞋子,手扶着牆,邊換邊和他說話:“我平時都這麽早起來的,已經習慣了嘛。”

陳也把幾袋食物拿到桌子上放着,自己去了衛生間洗漱。

幾分鐘後,他出來,寧栀已經坐在桌子前了,塑料袋子都解開,筷子一邊擺了一雙。

她手撐着下巴,等着他過來,買的早餐一口沒動。

等陳也坐下,她才擡起頭,指着兩個紙杯子,嗓音甜甜地問:“陳也哥哥,你要和豆漿還是米酒呀?”

陳也:“都行。”

寧栀想了想,把覺得更好喝的紅棗豆漿往他那兒一推,笑盈盈道:“你喝這個吧。”

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小包子。一口咬下去,豆沙餡溢出來,甜甜糯糯的。

陳也:“這個周末作業多嗎?”

“還好,不多。而且我已經寫了一些,就沒剩多少了。”她咬着包子,臉頰鼓鼓道。

他又試探地問:“那等下我們出去玩一會兒好不好?”

“好啊。”寧栀眼一彎,沒考慮就答應了。

咬着包子,一點豆沙粘到了唇上。她自然地伸出櫻粉的舌尖,舔了舔,又笑着問他:“去哪裏玩呀?”

陳也心裏又癢了。

小姑娘身上那股勾//人而不自知的勁兒,有時候真能要了人命。

“等下,我查查。”他啞聲回答,低下頭去看手機。

正悄摸摸地搜着哪哪兒适合一男一女出去玩,門鈴聲再次響起。

“陳也哥哥,誰來找你呀?”寧栀好奇問。

陳也搖頭,并不知道,心中卻隐隐有點不好的預感。

寧栀要去開門,他讓她坐着,自己走了過去。

門打開,預想成真。陳也看到付凱,薛斌和成一鳴三個。

三人臉上挂着一副喜氣洋洋的表情,整齊劃一地用蹩腳的英文喊:“surprise!”

薛斌嘿嘿笑着問:“也哥,我們來給你過遲到的生日了,有沒有很驚喜,很開心?!”

陳也:“……”

可以說是很他媽很開心了。

開心得他想立刻把這三個從哪兒來塞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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