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栀栀最好了【二更合一】……
雨一直下, 寧栀沒有辦法,只能先等着再說。
她家門口有一段路正在修,一到雨天就變得泥濘不堪, 路非常難走。
何況今天還是這麽大的一場雨。
就這麽一直等啊等, 半個小時過去了,雨還沒有停。
寧栀坐在沙發上, 手托着腮, 轉過頭,又看看陽臺外。
外面的夜色黑而沉,濃的像化開的墨, 風聲陣陣, 拍打着玻璃窗, 發出呼呼的聲響。
雨珠不斷砸落下來, 像是永遠下不完一樣。
寧栀看着看着, 就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那部情深深雨蒙蒙的劇。
今天這雨大的, 就和依萍回家找她爸爸要錢時一樣的大。
“陳也哥哥,我今天不會回不去了吧?”她蹙着眉, 發愁地問。
陳也聞言, 心猛地一跳, 壓住急速騰起的喜悅。
他裝模做樣,把眉頭皺起, 做出沉思的表情:“看樣子這雨可能一時停不了了,要不然……”
頓了頓,又讓聲音聽起來平緩:“要不然, 你今晚就休息在這兒吧。”
寧栀聽了他的話,真的沒一點兒往“孤男寡女”這個方向想。
讀小學的暑假,她天天下午都要去他家裏找他玩。
他家裏游戲機, 超級瑪麗,魂鬥羅,坦克這些好玩的游戲都有。
下午家裏沒大人,就他們兩個。她有睡午覺的習慣,每次困得打哈欠了,就躺沙發上,在他旁邊小睡一會兒。
從小到大,那樣親密無間的認知仿佛已經滲透到了骨髓裏。
寧栀想了想,點頭道:“那你借我一下電話,我和媽媽說一聲。”
陳也把手機解鎖,遞給她。
寧栀按下一串號碼,撥通,手指輕輕捏着,有點不安,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夜不歸宿。
“媽媽,我現在在同學家裏,雨下得太大了,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可以嗎?”
張瑛聽了之後,什麽也沒問,就答應了下來:“嗯。”
說完又多加一句:“我明天晚上加班做賬,茉茉上完跆拳道班你去接一下。”
寧栀說了聲好。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心中也泛起淡淡的失落。
之前一次上體育課,她和姚青青坐在單杠上曬太陽,姚青青不高興地向她抱怨:“栀栀,你不知道我媽對我管的多嚴。周末我在朋友家玩得忘了時間,十點多了,就想幹脆在她家住一晚算了。”
“結果我媽愣是開了一個小時車把我接回去,說是二十歲以前都不允許我夜不歸宿,我太沒有人身自由了!”
客廳的白熾燈投下一層白而亮的光,籠在少女臉上,照出她此刻幾分失落的表情。
陳也看着,心裏有種被刺痛的感覺。
但凡負責點的母親,對女兒晚上不回去,絕對不可能是這個态度。
就算不是親生的,可到底朝夕相處了十多年,難道真沒一丁點感情?
陳也打開電視機,把遙控器給她,試圖轉移一下小姑娘的注意力:“時間還早,我們看會兒電視?”
“哦,好呀。”
寧栀按着遙控器,選定電視節目這一欄,液晶屏上出現現在熱播的電視劇。
“陳也哥哥,你想看什麽呀?”她問他。
“我都可以,你選你喜歡看的就行。”陳也道。
上高中以來,寧栀基本就沒怎麽看過電視了。
拿着遙控器從上按到下,她把所有劇名過了一遍,最後選了一部律師題材的職場劇。
“我們看這個,好不好呀?”她轉頭望陳也。
“可以。”
陳也坐在沙發上,她的旁邊,嘩啦一聲,撕開一包剛才買的妙脆角:“給。”
寧栀咔嚓卡擦吃起妙脆角。
随着劇情的展開,她逐漸被吸引,慢慢忘了剛才的不愉快。
這部劇的女主角是律師。第一集 就是她穿着律師袍,在法庭上大殺四方,說得對方律師啞口無言的畫面。
贏了官司,女主角去男友公司等他下班,想一起慶功,卻撞見男友牽着別的女生手。
傷心之下,女主去酒吧買醉,然後和男主角碰上了。
劇情發展到這裏還算正常,寧栀吃的妙脆角很快見底了。
她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手。
等再擡頭的時候,劇情突然上了高速。相談甚歡之後,男主角送喝醉的女主角回家。
一回到家,女主角雙手往男主的脖子上一勾,開始吻他。
寧栀擦手的動作一僵,耳朵尖開始泛紅。
但也沒等她紅多久,下一秒,身旁的少年起身,直接拉起她胳膊往廚房走。
他語氣不容拒絕:“我想吃水果了,我們去洗個蘋果吃。”
說着,長手一伸,從茶幾上撈了兩個蘋果。
寧栀乖乖跟着他走。
陳也擰開水龍頭,沖了幾遍,将一個蘋果遞過去給她。
寧栀嘎嘣咬了一口,脆脆的,還很甜。
咬着蘋果,她走到客廳,瞥到電視裏放的內容時,腳步一頓。
這下子,耳尖不僅是泛紅,還開始發燙,一圈一圈從耳朵根漫到了脖子上。
電視屏幕裏,男女主是沒有接吻了,男主直接把女主推到了床//上。
跟着出來,以為結束了的陳也:“……”
他眉擰了起來,這電視劇怎麽回事?!一天到晚播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也不怕教壞小朋友!
他不由分說,又拉着小朋友的手到廚房,把那個她已經咬了兩口的蘋果從她手裏奪過來。
“沒有洗幹淨,我再洗一遍。”他聲音幹巴巴的。
寧栀頭低着,看他洗着那個被她咬了兩口的蘋果,有點想笑。
就感覺,他還是把她當小孩子看待的啊。
等再次回到沙發,陳也一改之前漫不經心看着的狀态,這回他直直地盯着電視。
遙控器就在手裏握着,生怕又出現什麽少兒不宜的畫面。
趁着播廣告的間隙,寧栀去洗了個澡。
陳也站在床邊,給她換幹淨的被套。
他手抓着被子一角,把裏面的被芯扯出來,正要把新的被套套上去時,衛生間裏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
他手倏地一頓,下意識地,往衛生間的方向看了一眼。
門緊緊關着,自然是什麽都看不到的。除了隐約的,白茫茫一片的霧氣。
但卻又很能引人遐想。
陳也覺得喉嚨發幹,心裏有些燥燥的。
快速地套好被子,他也沒整理,直接走了出去。
衛生間的門沒有鎖,陳也怕自己再待下去,真會做出什麽禽//獸不如的事。
寧栀沒有洗頭,就沖了個澡,很快就洗好了。
她把身子用毛巾擦幹,拿起一旁的衣服換上。
白色的T恤,是陳也的,對她來說實在是大,到了大//腿那兒了。長褲也是他給的,可實在太寬松了,一穿上去立刻就掉下來。
寧栀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想了想,把褲子脫了。
反正他的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和睡裙也沒什麽區別。
陳也站在冰箱前,骨感修長的手握着瓶礦泉水。
咕咚灌下大半,總算将胸膛裏騰起燃燒的火焰澆滅了,只剩下小小一簇火苗。
然而等他一擡眼,撞見才洗完出來的小姑娘,那簇小火苗一瞬間燎了整個原野。
少女婷婷而立,站在他身前。一張素淨的小臉,臉頰被熱氣蒸出微微的紅。
他的T恤松松垮垮地穿在她身上,頭發散下來,搭在肩頭,有種出水芙蓉的清純。
幾縷發尾被水打濕了,貼在鎖骨處,還有水珠順着往下滑落。
漸漸落到他看不見,也不敢看的地方。
T恤下擺處,是一雙纖細白皙的腿,不是特別長,但生得勻稱又好看,玉一樣,沒有丁點瑕疵。
他目光再往下,入眼簾的是一雙小巧瑩白的腳,每個腳趾頭都可愛,透出淡淡的櫻粉。
無處不精致,無處不勾//人。
寧栀手裏拿着陳也的褲子,還給他:“陳也哥哥,你的褲子好大,我穿不下呀。”
那樣輕快的語氣,帶着淺淺笑意,還有對他完全不設防的單純信任。
陳也喉結動了動,心裏頭又燥又難受。
他目光直視前方,不去看她,可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氣卻又一絲一縷,争先恐後鑽入鼻息中。
陳也頭一次意識到,自己的那瓶沐浴露,竟然還能這麽好聞的。
他久久不動,寧栀揮着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眯眯地問:“陳也哥哥,你怎麽啦?”
“沒什麽。”陳也啞着聲說完,把手裏的那瓶水一口氣灌完。
他從她手裏接過那條褲子,手背和她指尖擦過。
柔軟的,帶着微燙的體溫,将與他碰觸到的那寸皮膚灼//燒起來。
寧栀毫無察覺,趿着拖鞋噠噠走到電視劇前:“我剛才有沒有錯過什麽重要劇情呀?”
陳也走過去,“啪”的一聲,直接把電視機關掉:“時間不早了,快去洗澡睡覺。”
再這樣下去,他實在不能保證自己不做出什麽。
“現在才十點半,我之前在家,每天都要學到十二點鐘呢。這麽早哪裏睡得着呀?”
小姑娘不滿地抗議,不過連抗議的聲音是吳侬軟語,像四月吹綠了柳葉的那陣春風。
軟得讓人心顫。
陳也壓下心底的悸動,嚴肅着臉,輕輕拍了拍她腦袋:“早睡早起才能長高,你還想不想長高了?”
寧栀:“……”
她都已經十七歲啦,還能長高嘛?
這個人、真的!太、不、講、道、理、啦!
寧栀不情不願地,被推到了房間裏。
陳也沒進去,就站在門口。卧室裏冷白的燈關開着,地磚上一道他的颀長身影。
寧栀還不想睡。
她看着他,小臉微微向上仰着,嗓音軟糯清甜:“我現在不困呀,你讓我再看一會兒電視嘛。”
說着,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左右晃了兩下,就像小時候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陳也感覺胸腔裏的一顆心髒也被她那只軟軟的小手扯住,随着她的動作晃啊晃。
他低下頭,看見她鴉羽般的睫毛下,剔透漆黑的瞳仁,泛着朦胧的水光。
模樣乖的要命,尾音更是軟的不像話。
再不走那就是單純自虐了。
“不行,快睡。”陳也眉皺起,一副冷硬,不容分說的語氣。
接着,手抵上門把手,砰一聲,将門關上。
寧栀一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不讓看就不讓看嘛,幹什麽搞得那麽兇呀。
她鼓了鼓臉,拖鞋一蹬,躺在床上,把被子扯到身上蓋着。
哎!感覺還是小時候的陳也哥哥比較好說話的。
變得沒那麽好說話的陳也去客廳的衛生間沖了個涼水澡。
在已經入了秋的夜晚,這個澡十分透心涼,一下子把他那些個不該有的亂七八糟的心思澆得透透的。
他抓起毛巾,随意地擦了擦頭發,也不管還沒有完全擦幹,就把毛巾往旁邊一扔。
客廳的茶幾上,她給的禮物擺在上面。
方方正正的一個小盒子,被維尼熊的包裝紙包着,上面還系了一個蝴蝶結,可愛又童趣。
小姑娘非常有儀式感,每年給他的禮物都要親手包裝一番。
他都可以想象,當時她做完作業,坐在桌子前,低頭親手裁紙,認認真真給他包禮物的模樣。
陳也唇角向上翹起,走過去,拿起那個小盒子,小心地撕開外面的包裝紙。
裏面裝着一個黑色的錢包,還有一封自制的小賀卡。
淡黃色的,上面粘着一個風幹了的栀子花,淺淺的香氣在空氣中漫開。
陳也拆開信,小姑娘的字跡清秀好看,一筆一劃寫得端正整齊。
他還記得當初收到的第一封賀卡時,小女孩的字歪歪扭扭的,“恭喜你長大一歲啦”的恭字還沒學會寫,用的是拼音代替。
一晃這麽多年已經過去。
陳也心中生出一種說不清,又十分矛盾的情緒,既高興,又泛着淡淡悲涼。
他把賀卡放下,又打開小盒子,裏面是一個黑色的錢包,樣子很好看。
這個牌子陳也知道,不算什麽奢侈品,但對于從來沒多少零花錢的她來說,還是貴了點。
她從前就是這樣。
當時一部溜溜球的動畫片熱播,樓棟裏的小男孩人手一個會發光的溜溜球。
她存錢罐裏零零散散的硬幣加起來,總共也不到二十塊,她把錢全拿出來給他買了一個溜溜球。
最後自己喜歡的小洋娃娃卻沒錢買了。
陳也好笑地扯起唇。從小就這麽傻,長大了也沒有一點兒長進。
走到挂衣架處,陳也從一件灰外套裏摸出舊錢包。
裏面嵌着的那張照片是前年,兩個人去游樂園玩時照的。
那時夏天,天很高很藍,薔薇和牡丹豔豔開着,一派繁花似錦。
少女穿着一件白色到膝的裙子,腰肢纖細不足一握,唇角抿出甜美的笑。
才十四五歲的年紀,卻已好看的緊了。
他那時給她拍照時,周圍人來人往,不少目光落在她臉上,眼中是明晃晃的驚豔。
後來他去買冰淇淋,讓她站在樹蔭下等,回來時就看見幾個一看就不是什麽好玩意兒的男生圍在她身邊,找她要聯系方式。
她搖頭:“不好意思,我不随便加陌生人的。”
那幾個頭發染着色的男生壓根不當回事,笑嘻嘻地繼續勾搭:“別啊,聊着聊着不就熟了嘛。”
“就是,加個呗。”另幾個也起哄。
陳也直接過去,把她拽到自己身後,眸光冷沉:“是耳朵聾了還是聽不懂人話?”
少年一身戾氣,看起來是不那麽好惹的。
那幾個全是欺軟怕硬的,見着小姑娘敢仗着人多調戲,真遇到狠厲的又都認慫了。
等染着紅黃藍的幾個灰溜溜走了,他把買好的冰淇淋往她手裏一塞,教訓道:“以後遇到這種兇一點知道嗎?你越禮貌客氣,那些人就越得寸進尺。”
誰他媽拒絕之前還要說個不好意思啊!
少女咬了一口草莓甜筒上面的小尖尖。
盛夏的陽光從樹梢綠葉的間隙落下,灑在她臉上,皮膚白的晃眼。
她擡起頭,不懂就問:“那要怎麽兇呀?”
他教她:“直接罵滾犢子。”
她一愣,罵人的話還沒說出口,自己臉倒是先羞紅了。
循規蹈矩,從小到大都是好學生的寧栀還真是,一次也沒有說過髒話。
只是她到底也是聽他話的。
手握着甜筒,醞釀了好半天,終于,紅着臉,讷讷說出那三個字。
聽完,陳也就沉默地認命了。有些人的乖,就是刻在骨子裏的。
哪怕是講髒話,被少女用輕軟糯糯的嗓音念出來,都有種撒嬌的感覺。
更何況還長着那樣一副清純動人的臉。
那時他想,算了算了,以後還是他多看着點兒吧。
這十幾年來,也就這麽一次吧,陳也聽她罵過人。
想起這段往事,陳也無聲彎起唇角。
他把照片取出來,拿在手中又看了一會兒,才放進新的那個錢包裏。
夜深了,外面的雨還沒有停。他躺在沙發上,個子實在太高了,腳都伸出去了。
這麽睡當然不舒服。但一想到此刻,她就睡在自己的房間,不過十幾步的距離,這點不舒服簡直不值一提。
睡到後半夜,陳也被窗外的打雷聲吵醒。
轟隆隆的聲響,像載物十幾噸重的卡車從陡峭的地上碾過。閃電随之而來,漆黑的天幕驟然被照亮。
陳也睡意沒了。他不怕雷,但寧栀怕。她後背上有一道疤,是小時候出車禍留下的。
出車禍的那個晚上,就是一個雷雨天。
小時候的一個下午,他們玩着游戲,突然打起雷,小姑娘臉色一下白了,手冰涼涼的,整個人都在抖。
陳也掀起蓋在身上的毯子,不放心地站起來,朝卧室走去。
他站在門口,手搭在門把手上,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擔心的情緒勝過其他。
輕輕一擰,很輕微的一聲響,門就開了。
這門其實可以從裏面反鎖的,但顯然她沒有這麽做。
陳也心情有點複雜。
也不知道該高興小姑娘這麽信任他,還是該教育她以後長點心眼兒,多些防狼意識。
卧室黑漆漆的,沒開燈。陳也放輕腳步走過去,只想看一眼,确保她沒什麽事。
還沒來得及開燈,又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房間。
床上的少女尚處于睡夢之中,身子側着,蜷縮起來,是那種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黑長的睫毛早被眼淚濡濕,她緊蹙着眉,嘴嗫喏了兩下,在夢中很輕地在喊出兩個字。
陳也心在這一瞬生疼,像是被手緊緊攥住。
他聽到她喊的那兩個字,是媽媽。
他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夕陽下的巷子口。
遙遙地站着,兩人還沒說一個字,她便對着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比春光還明媚。
後來他認識她,帶着她一起玩,發現這個小女孩真愛笑。吃到糖就笑,玩游戲贏了笑,輸了也笑。
笑起來也好看,杏眼彎彎,臉頰邊陷出兩個甜甜的酒窩,讓人看着心情就好。
這樣開朗樂觀的性格,很多時候,容易讓人忘記,她是從孤兒院裏領養回來的。
陳也手撫上她的臉,濕濕的,一片冰涼。
“栀栀。”他喚她,啞着的嗓音裏是壓不住的心疼。
寧栀睜開眼,眼前是黑的。她有幾分茫然,一時分不清是在做夢還是現實。
然後,一只寬大溫暖的手擋在了眼前,有光從指縫的間隙露出來。
陳也開了燈,等她适應了會兒,不感覺燈光刺眼後,才把手從她臉上拿開。
寧栀坐起來,她這時才完全清醒。
她醒了,夢裏悲傷的情緒卻殘留着,像是藤曼,細細密密纏繞着心。
“陳也哥哥。”她吸了吸鼻子,悶悶地出聲。
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但在此時此刻,就是想喊一下他。
“嗯。”他應她,冷硬的眉眼在這一刻溫柔極了,“我在,栀栀不怕。”
外面雷雨交加,她坐在床上,抱着膝。他在她旁邊,安靜無聲地陪着,耐心多的像是永遠消耗不盡。
很半天過去,轟鳴的雷聲終于停了,她擡眸,一雙濕漉漉的杏眼望向他:“我有點難過,我夢到小時候在孤兒院的事了。”
陳也擡起手,輕輕地,将她臉上一縷被淚打濕的碎發別開:“能和我說一說嗎?”
寧栀輕輕地點了點頭,這還是她第一次談起孤兒院的事。
之前陳也從來沒問過,畢竟怎麽想那也不會是什麽好的,愉快的回憶。
“小時候的一場禍之後,醒來我就在孤兒院了。每天下午自由活動的時候,孤兒院的阿姨會給我們發小巧克力餅幹。”
“我每天都拿着小餅幹在門欄前站着等,等我的爸爸媽媽來接我回家。可是從天亮等到天黑,一直到我後來被領養,爸爸媽媽也沒有來過。”
她嘆口氣,很輕的聲音:“我記得當時有個小女孩,比我大幾歲,她和我說,別等了,你爸爸媽媽永遠不會來接你的。那個小女孩就是因為她的爸爸媽媽想要兒子,所以才把她扔到孤兒院的。”
說到這兒,寧栀咬了咬唇,有些咬重了,櫻粉的唇出現一道白痕。
“很多車禍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孤兒院裏的醫生姐姐說是我是驚吓過度,選擇性失憶了。”
“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因為和爸爸媽媽走散了,最後被送到孤兒院,還是爸爸媽媽一開始因為我不是男孩子,就想把我扔掉。”
窗外的夜色漆黑如墨,少女抱着膝坐在床上,聲音一點點低下去,帶着輕微的顫。
陳也心也難受地顫。
他手放在她腦袋上,摸了摸她的發,像是在安撫一只受了傷的小貓。
他動作輕緩,語氣卻堅定萬分:“栀栀一定只是小時候和爸爸媽媽走散了,不會是其他原因。”
扔掉這兩個字,他連說都不舍得說出口。
這世界有時候還真是不公平,明明是那麽好的女孩子,就該從小被父母寵着,小公主一樣地嬌生慣養地養大。
寧栀擡起頭,一點點露出小小的下巴尖,鼓鼓臉,聲音裏還悶着幾分情緒:“你又不知道的呀。”
“我就是知道。”陳也眼眸黑沉沉,一瞬不瞬望着她。
寧栀“啊”了一聲,然後鼓着的臉頰就被他揪了揪,像揪着面團一樣。
接着,她聽見他低啞篤定的嗓音:“你又乖又聽話,孝順,心地善良,成績優秀,長得還好看,這麽好的一個小姑娘,哪個父母舍得不要啊。”
換做是他,就算是剜掉心上的一塊肉,也舍不得不要。
寧栀臉皮薄,被他誇得臉有些紅。
她小聲嘟囔,帶着幾分不好意思的羞:“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呀?”
“怎麽沒有?”陳也眉挑了挑,反問。
也不等她說話,他望着她,一字一頓,聲音鄭重又認真。
“我們栀栀最好了,就是天下第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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