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21章

孔翔宇深吸口氣,他擰着眉頭盯着那畫卷許久。畫中的男子帶着的面具花紋繁瑣,且被刻畫得極為精細,這究竟得用多少心思才能畫得這般傳神。

明明那一身戎裝很是威武氣概,可他卻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甚至還雞蛋裏挑骨頭地數落着那畫中男子哪裏不好看。數落到最後還是只能将畫卷收好塞回原處。

頓時沒了翻箱倒櫃的心思,他半躺在床榻上摸着身上的那件狐裘,上頭還沾染着魏澤獨有的清香。

一百年前的人,是指一百年前魏澤就已經與人成過親了?可那魏家的族譜上寫的時候沒看到還有別人,或者是活着的時候成親的?

也不對啊,魏澤這鬼死了都有五百年了。再不然就是死後成了鬼夫妻?那也不對,竟然都成鬼夫妻了還要他來祭祀做什麽。

孔翔宇腦子一團亂麻,他決定起身跑去春風樓找金寶探探口風。

他心中雜念太多,推開春風樓放財寶的門時,壓根兒就沒想着要先敲門。雷厲風行地一掌推開,正好看到金寶抱着一只金雕的母龍擺件在……

孔翔宇一口氣差點兒沒緩過來,火速地把門重新關上。隔了一會兒他才擡手敲了敲門,問道:“金大爺,我能進來了嗎?”

只聽裏頭一陣金器碰撞聲,随後才傳來金寶強裝鎮定地說道:“可以了。”

于是他才敢再次打開屋門,裏頭的金銀財寶依舊能閃瞎他的眼。只見金寶正襟危坐地在一堆金山頂,活像一尊雕像。

孔翔宇搓了搓手道:“剛才……”

金寶立馬伸出龍爪打斷道:“那是幻覺。”

孔翔宇點點頭,他覺得也是,要不然可能會長針眼。

金寶問道:“魏夫人找我有什麽事?”

說實話,他先前還對這個夫人的稱呼覺得不自在,如今聽起來居然還覺得有點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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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吾了半天,才找着個合适的話頭問道:“你知道趙恒嗎?”

金寶摸了摸龍須,說道:“趙恒?不認識。”

孔翔宇愣了片刻,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金寶算起來也才一百歲高齡,那趙恒畫卷上記載的年份是一百年前,估計當時金寶都還沒出生。

他又整理了一下思緒,随後問道:“那你知道,魏澤……他在我之前還有沒有……有沒有……”

金寶伸長了脖子等他說。

他只好心一橫,直問道:“有沒有娶過別人,男的女的什麽的……”

“哦——”

金寶的龍眼瞪得極大,這一聲哦尾音也拖得極長,愣是把孔翔宇的心都給拖涼了。

他急道:“真娶過?”

金寶哦了半天,最後來了句:“不知道。”

“……”

孔翔宇滿臉嫌棄地看着金寶,心裏把這破龍罵了千萬遍,不知道還哦個屁啊!

金寶忽然笑得滿臉陰險,他道:“你這麽在意啊?”

他被問得愣了片刻,随後哈哈笑道:“我怎麽會在意呢,笑話。”

金寶兩爪一攤道:“那你問什麽?”

孔翔宇被噎了話頭,眼神飄逸,随口胡謅道:“我好奇不行嗎?”

金寶想了一陣後說道:“這個嘛,反正從我記事起是沒有的,在之前我就不清楚了。”

孔翔宇煩躁地搓了搓前額上的頭發,随手抓了把錢後說道:“你就當我沒問,我是來拿錢的。”

說罷便黑着一張臉走了,心裏的焦躁卻變得更甚。

那趙恒究竟是個什麽人,能讓魏澤這麽藏着掖着,連身邊可信之人都不願相告。

他走得急,腳底生風,嘴裏卻忍不住的罵道:“斷袖,活該娶夫人都只能娶個男的!”

“哥哥說誰呢?”

忽然魏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被叫的吓得一激靈。

轉身看魏澤一臉風輕雲淡的模樣就不痛快,在看那挽着兩條花辮的耳垂處挂着的平安扣,心裏莫名的起了一股更為強烈的煩躁感。

他擰着眉頭也沒回答,轉身便走。

魏澤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問道:“哥哥怎麽了?像是在生我氣。”

孔翔宇默默地收回手,他垂着眼說道:“沒什麽,就是覺得我該回去了。畢竟我現在還是入獄時期,要是被發現了說我畏罪潛逃總不太好。”

魏澤收回手,沉默片刻後說道:“也好,若是……”

“我走了!”他大聲地打斷魏澤的話,心裏有些憋悶。這渾小子聽到他要走居然都沒留他,竟一口就答應了!

果然,他果然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孔翔宇甩袖往魏府的大門走,忽然後背一重,他被魏澤抱進懷裏。魏澤抱着他,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沉聲道:“究竟怎麽了?哥哥從未這般沖我生過氣。”

魏澤身上冰涼,即便隔着厚厚的狐裘也能感受到那股寒氣。

他不禁想着,如此溫和又待他好的魏澤,曾幾何時,也将這份情誼對待過另一個人。想到這,他便心裏揪着煩悶,即便那個趙恒如今誰也不記得。

好半天,他才問道:“你耳朵上挂的平安扣,是哪兒來的?”

魏澤被問的一愣,他道:“不知,我記得時就戴着了。哥哥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孔翔宇覺得現在的自己像極了富家大院裏的妒婦,他道:“我覺得你帶着不好看……”

魏澤頓了片刻,忽然松開他,捏起兩指從耳垂處将那塊平安扣解下。他道:“既然哥哥不喜歡,那我便扔了。”

說罷便要往後院的池塘裏丢,整個過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孔翔宇連忙擡手阻止道:“別!我說着玩的,這平安扣沒有不好。”

魏澤笑着抓起他的手腕,反手将平安扣上的紅繩系在了他的腕上。他柔聲道:“這東西我不記得是什麽時候戴着了,也許是生前,也許是死後。不過竟然哥哥在意,我便将它送你。”

紅繩系完,魏澤緩緩湊近孔翔宇。兩人唇瓣僅有一指之隔,魏澤道:“就當是我給哥哥的定情信物。”

一瞬間,孔翔宇的臉就徹底紅到了脖子根。魏澤順勢在他的唇上親了一口,問道:“哥哥還要回去嗎?”

孔翔宇活到二十二歲,居然三番五次的被一個十九歲的小鬼擾亂着心緒。他把手縮到袖子裏,手掌間感受着那枚溫潤的白玉平安扣。

他不敢看眼下的魏澤,只能道:“不,不回去了……”

魏澤勾唇輕笑,忽然将他攔腰抱起,緊緊地扣在懷裏。

孔翔宇連忙抱住魏澤的脖子,驚慌失措道:“做什麽?”

魏澤笑的滿面春風,他道:“定情信物都收了,哥哥覺得我要做什麽?”

他被說得渾身燥熱,低着頭小聲道:“我們昨天才……”

魏澤嗤笑一聲,低頭在他唇上又親了一口,啞聲道:“我輕一點就是。”

白燭搖曳,忽明忽滅。

待到再次醒來,孔翔宇的臉都青了,心裏直把魏澤罵了個遍。他扶着腰起床,扶着腰吃飯,就連上個茅房都得扶着腰哀嚎幾聲。

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

隔天晌午,為了不引起懷疑,魏澤只好在将他送回孔府安置。也是他趕得巧,剛回來就碰到了他爹敲門。

魏澤事多壓身,孔翔宇便讓他先回去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将金寶留在了他這兒。

孔武青手裏拿了本冊子,身後還跟着個驗屍官。進來後便質問他:“案發當日,你當真未曾見過慕雲環?”

他趕忙把金寶塞進袖子裏,說道:“沒有,我确實沒見過。”撒謊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如今說起來竟連心虛都沒有了。

孔武青嘆了口氣,說道:“怪事,當真是怪事。這些年死在金寶河裏的人,一個比一個怪。”

雖然知道他爹說得怪是怎麽回事,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地問道:“父親是又發現了什麽嗎?”

孔武青揮手示意驗屍官說話。

那驗屍官身上穿着婦女下廚房時的衣裙,只不過那藏藍色衣裙上此刻沾滿了血。他拿起衣裙擦了擦手上的血漬,一副剛驗完屍的模樣。

說道:“是這樣,那慕姑娘的屍體我已經驗過了,怪就怪在她不是淹死的,肚子裏沒有積水。我前後檢驗了慕姑娘的手掌,以及脖子裏的掐痕,能夠确定的是,慕姑娘是自己掐死了自己。而且手背上以及手指上都沒有勒痕,說明并未受到外力的幹擾,是一起自殺案。”

這個結果孔翔宇并不意外,畢竟金寶也曾這麽說過,只是這其中還多了一道常人無法瞧見的詭異黑影。

孔武青滿臉愁容道:“雖是自殺,卻依舊不能排除宇兒的嫌疑。如果對方一口咬定是宇兒逼死的,我們一樣百口莫辯。”

孔武青又問道:“你那衣物什麽時候不見的,你可清楚?我白日裏還見你穿着,怎麽到了晚上就跑人姑娘身上去了?對方現在有物證,你就算說破天了也得入獄!”

孔翔宇不自覺地擰起眉頭,即便知道其中緣由,可他既是凡人就總得找出一個能夠說服凡人的理由,否則真的只有鬼才相信了。

思慮一陣後,說道:“爹,我有個想法。我想将您書房中這些年淹死在金寶河的懸案都翻出來,也許能發現些不一樣的東西。”

孔武青扶着頭,深吸一口氣後,無奈道:“也罷,反正沒幾天就要重審了,你再看看也好。”

孔翔宇出不了自己的屋子,便由衙役将那些陳年舊案,以及其他幾座縣城的備案也都一并都搬到了他這兒。他幾乎是日以繼夜地翻看,除了覺得這些人死得奇異外,确實找不到特別之處。

屋子裏被堆放得亂七八糟,金寶踮着腳爪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覺得無趣又随手一丢找尋下一本。

孔翔宇皺着眉頭翻看手裏的冊子,随口問道:“金寶,除了那慕姑娘,往年那些人死前身邊都有黑影嗎?”

金寶掐着爪子撫了撫龍須道:“沒有,這些人跳的時候根本沒猶豫,到了河邊就栽進去了。”似是想到了什麽,忽然道:“對了,除了你大哥跟小侯爺。”

他放下冊子,問道:“我大哥怎麽了?”

金寶道:“只有他兩死的比較正常。”

孔翔宇滿頭黑線,道:“能不能說具體點。”

金寶道:“往年那些人受了首飾怨氣的影響,跳進河裏時幾乎不會掙紮,可以說是一心求死。但你大哥跟小侯爺不同,他們與正常溺水的人一樣,在水中劇烈掙紮後才死。”

他驚道:“你是說,我大哥沒有受首飾怨氣的影響,他是真的被淹死的?”

是了,那就對得上了!他明明記得大哥出事的時候,身邊跟着個三剎惡煞。那分明是有人去黑市買兇幹的好事!

先前因為首飾怨氣的事他強行讓自己忽略了這一茬,如今想來确實有所不同。

金寶甩了甩龍尾,忽然感慨道:“話說你們文昌縣淹死的人,與福澤縣淹死人的姓氏怎麽都差不多啊?”

作者有話說:很快就要開打了!天使們且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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