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這話可真是問到了點上,孔翔宇騰地一下站起身,他又重新翻了翻這些冊子中淹死之人的姓氏。

就像金寶所說,姓氏确實大致相同。他趕忙找來一張白紙,将這些人的名字單獨拿出來記錄。

最後姓氏的走向無非是四種,王姓、李姓、劉姓還有慕姓。即便其他一些細枝末節不同姓氏的人,到最後都與這四種姓氏的人有着莫大的關系。

比方說,那慕家第一個祭祀女子的丈夫。雖是他姓,但成了親便與慕家有了沾親帶故的關系。

首飾有怨氣不假,但真正被首飾害死的人,卻是與這些姓氏有關。仔細想來确實如此,他母親買了銀镯在身邊放了兩日都未曾有什麽異樣。這麽些年買了飾品的人不計其數,可以說是遍布各大縣城都有。

但卻并未聽聞金寶河裏淹死的人,多到人滿為患的地步。

他還記得宗彥秋曾經說過,他所管轄的洪武縣這麽些年從未出過事,也就小侯爺是個例外,因為洪武縣裏根本沒有這四種姓氏。

再則魏澤也說過,所有被首飾操控的人本就陽壽已盡,可唯獨小侯爺開始亂了套。

他放下手裏的毛筆,擡頭望向窗外的紅梅。

他大哥的死,小侯爺的算計,還有慕雲環的物證,這三件事情的最終目的很明确,要他死,且那個幕後之人不能直接對他動手。

銀镯只是個幌子,他被徹底誤導了。小侯爺、他大哥,以及那些淹死在金寶河裏的人,根本就是兩件事情!

他急躁地站起身,在屋子裏來回踱步。

那個人是誰?是誰要殺他卻又不能親自下手。這個人殺了他大哥,那必然不會是他所認識的親人,又是個可以去鬼市,且帶着無臉面具的鬼。

一個已死之人,與他有仇,非親非故,滿足這三個條件的,他是真想不到還有誰。

忽然一聲巨響,地面和屋子都跟着顫了三顫,而且好像沒有停下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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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翔宇被晃得頭暈,一下撞在了凳子的扶手上,連人帶凳全摔趴在了地上。他驚道:“怎麽回事?”

屋外的下人們也亂作一團,院子裏着急忙慌得全是叫喊聲,那原本守在他門口的兩名衙役跑了一個,其中一個手忙腳亂地給他開着鎖。

屋門被打開,那衙役道:“三少爺快出來,地震了!”

孔翔宇趕忙站起身,搖搖晃晃的扶住面前的桌子,那些被堆放着的書籍盡數都掉落在了地上。

“金寶!”

“來了!”金寶速度的蹿進他的袖子。

這地震來得突然毫無征兆,且有種愈演愈惡劣的趨勢。等逃到院子裏,才聽衙役說道:“三少爺快跑,先出府再說!”

孔翔宇被晃得險些沒站穩,得虧的衙役手穩扶着。

他被帶着穿過院子,發現整個孔府人員都逃離得差不多了,眼下似乎只剩下他跟面前這個護着他的衙役。

房屋上的瓦片紛紛掉落砸向地面,他不得不繞開有屋子的地方走。而院子裏栽種得花草也被晃得東倒西歪,有的甚至連根拔起不知全貌,就連養在池子裏的鯉魚也被震得跳出了池塘。

孔翔宇一把抓住衙役的手,急道:“我爹呢?還有我二哥跟李夫人,他們出去沒有?”

這些平時在他嘴裏滿口讨厭的人,在此時竟是他第一個能想起的人。

衙役道:“已經被帶出去了!”

孔翔宇立馬閉嘴跟着衙役疾走,他心裏竟有說不出的矛盾。像是松了口氣,卻又有些失望。

衙役帶着他從後門逃出了孔府,後門處已經站了不少逃出來的下人。有些下人的手裏還拿着幹活用的器具,想是跑的太急壓根兒就沒來得及顧及手裏的東西。

孔翔宇急忙在人群中掃了眼,卻沒看到他爹,不免急着問道:“我爹呢?二哥跟李夫人不是先出來的嗎?”

一名小厮答道:“許是在前門,先前往前門那兒跑的人最多。”

孔府的房屋擺設被毀了不少,此刻依舊此起彼伏地響着碰撞的聲音。

他實在放心不下,于是道:“我去前門看看!”

說罷也不顧衆人反對,拔腿就往前門跑。只是現下地震還沒過,他只能繞着孔府的外牆,那牆面上被堆砌的磚瓦掉了一地。

要說這地面太晃實在難走,而且容易犯暈,他走了兩步便忍不住的要去扶牆。正巧一塊瓦片從他頭頂上方掉落,他下意識的擡手遮擋,瓦片卻被突然出現的一把官刀給砍飛了。

孔翔宇側頭看去,是剛才帶他出府的那名衙役。

那衙役抓着他的手腕,急道:“三少爺別一個人亂跑,太危險了!剛才我聽聞,老爺他們都被帶去了金寶池附近,不在前門。”

金寶池附近地處寬闊,沒有這麽多的樓房,倒确實要安全得多。孔翔宇忙點點頭,說道:“好,我們也趕緊過去吧!”

為了防止他在摔倒,衙役一直緊抓着他。不禁心下感動,生死關頭不分貴賤,在這種情形下衙役還能如此護着他,等地震結束了一定要重重的賞。

街道上也亂成了一團,還有些民宅不知什麽原因竟着起了大火。大街上全是些倒塌破碎的殘垣,還要一些被重物壓死的動物屍體。

耳邊到處都充斥着呼救跟哭嚎,想是誰家的親人不幸遇了難。他跨過一條倒在路中央被燒黑的房梁,忽然腳腕被人用力地抓住,猝不及防地向地面摔去。

好在手腕被衙役拽着,倒沒真的臉着地。

回頭望去,抓他的這人滿臉是血,從頭頂開始到下巴處被拉開了一條血口。那人哭嚎着說道:“救救我,孔公子救救我!”

孔翔宇趕忙伸手準備施救,忽然身邊的衙役手起刀落,将那人抓着他腳腕的手生生砍斷。

尖叫聲吼得撕心裂肺,鮮血濺了他一身。他紅着眼眶對身旁的衙役吼道:“你這是做什麽!”

衙役道:“少爺,如今你我都不一定能活着逃出去,你何苦還要管別人!”

孔翔宇目眦欲裂,他大罵道:“我可是縣令之子!怎麽能為了自己活命而害死他人!”

那人僅僅只是向他求救,卻因此而被平白削了一只手掌!這讓他如何還能心安!

他用力地甩着衙役拽着他的手,卻沒能甩開,急道:“救人!”

衙役低垂着頭,卻将他的手腕拽得更緊,強拖硬拉将他脫離原地。衙役道:“屬下的責任是護少爺周全,其餘一概與下屬無關。”

孔府的衙役都是練家子,在力氣上孔翔宇絕對不是對手。他眼睜睜地看着那個渾身是血的人,滿臉絕望,伸着一只沒有手掌的手臂對他說着求救的言語。

孔翔宇使出全力站穩,忽然拽過衙役的手,在那抓着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衙役吃痛将他甩開,他趁勢調轉方向,向那被壓着的百姓方向跑。他孔翔宇身而為人,雖心中沒什麽大義,可因為自己而加快害死他人的事他是真做不出來。

衙役見他往回跑便要追,忽然面前一座樓房倒塌,将他跟孔翔宇徹底的分開了。左右看了圈無路,只能從別的地方繞過去了。

孔翔宇喘着粗氣,心跳飛快,那樓房幾乎是貼着他的背倒的,哪怕在慢一步他的命就沒了。

如果在他跑過來前房屋就已經倒塌,他或許真的會放棄救人去逃命,但現下人都過來了,只有咬着牙關上。

那個先前哀嚎的人已經沒了聲音,他趕忙伸手探了探鼻息,呼吸微弱還活着,許是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他徒手搬開那壓着人的房梁,好在這房梁被燒過已經不像原本那麽重了。有些地方還被燒穿了,用力捶兩拳就能打斷。

他擡手往額頭上抹了把汗,心緒還沒緩和多少,又是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轟鳴。

擡頭望去,遠處的天際上有一大片黑色的蘑菇雲,黑色的煙霧遮掩了大半藍天,整片地面都跟着劇烈震顫起來。

他趕忙抓着附近的房梁,勉強站穩。

金寶從他的袖子裏鑽到脖子處,探出半個細小的龍身,看了眼天邊的黑雲說道:“居然是火山噴發!”

孔翔宇擰着眉頭,他來不及細看,搬開那些燒黑的房梁後,就将那被壓着的人從底下拖了出來。

那人被拖出來立馬猛吸了一口大氣,開始瘋狂的咳嗽,應該是先前被重物壓着難以呼吸的緣故。

那人趴在地上,看不清什麽狀況,只是那被砍斷的手腕處一直不停地在流血,他不禁感到一陣強烈的愧疚。而且這人身上的體溫也在不斷的走失,怕是活不長了。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難聞的焦味,天上也開始下起了黑灰。

忽然在他脖子裏呆着的金寶擡頭聞了聞,說道:“好重的怨氣!”

“什麽怨氣?”

孔翔宇話音剛落,就看到那個趴着的人忽然沒了動靜。他正要伸手去探那人鼻息,忽然手腕被一只冰涼的手抓住。

他驚喜道:“還活着?”

誰想那人緩緩地擡起頭,臉上竟多了一張無臉面具!幾乎是眨眼之間,一股黑氣從面具後擴散,将眼前這人徹底包裹吞噬,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無臉面具鬼。

那面具鬼操着一口沙啞的嗓音對他道:“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驚恐地看着那怨氣沖天的鬼魅,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寒意。雖同為黑市的無臉面具鬼,可他就是覺得,眼前的這位,正是殺了他大哥,又處心積慮要殺他的東西!

金寶快速從他領子裏蹿出,一口咬住抓着孔翔宇手腕的黑爪。

面具鬼嗤嗤地笑了一陣,兩只捏起瘦小的金寶,一把将他扔向了身後的廢墟。

“金寶!”孔翔宇急忙反握住面具鬼的黑爪,竭盡全力地要掙脫,卻未扯動半分。

面具鬼笑的撕心裂肺,說是笑倒不如更像是在哭。他看着孔翔宇手腕上纏着的平安扣,好半天才悲憫地說道:“他居然把平安扣都給你了,真是了不起啊……”

孔翔宇被這笑聲刺得耳朵生疼。

那黑影說什麽,平安扣?這黑影居然在意魏澤給他的平安扣!

這可真是觸了他現下的逆鱗,大聲說道:“你是趙恒對不對?這平安扣只有趙恒知道!”他幾近嘶吼:“為什麽要殺我大哥!為什麽!”

黑影笑得更加激烈,甚至還騰出一只手捧腹大笑,似乎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孔翔宇忍不住罵道:“瘋子,你就是個瘋子!”

魏澤跟金寶都不認識趙恒,偏就這麽巧讓他發現了那幅畫,一定是這黑影搞的鬼!故意擾亂他心緒,又或者畫面落款處的那句話也是他自己寫上去的。

他咬牙切齒道:“趙恒,你就是個濫殺無辜的惡鬼!”

他又竭力撕扯了一陣,奈何根本不是黑影的對手。那抓着他手腕的黑爪化作一股黑氣,竟像經脈一般分叉的向他的手臂處往上攀爬。

他心裏涼了半截,拼命地拍打着那股黑氣,卻沒有任何效用。

“金寶!金寶!!!魏澤!!”他一着急,嘴裏喊的話也跟着亂了方寸。

然而金寶剛才那下被摔狠了,好半天才暈乎的從廢墟中爬出來。金寶應了一聲卻沒能讓孔翔宇聽見。

忽然看到那黑影周身化出絲絲縷縷地黑霧,将孔翔宇的半個身體都快吞噬了。他急得原地打轉,龍爪握拳捶了一記腹部,強行被敲打出一團火焰。

借着那火焰的勢頭,他瘋狂地打着自己。

火球雖小好歹也帶着神力,連續不斷的噴向黑影。黑影這下是真的吃痛了,好不容易吞噬了一半強行退了出來。

孔翔宇摔趴在地上,瘋狂呼吸着焦灼的空氣,百忙中還不忘給金寶豎了個大拇指。

只可惜金寶本就神力不足,剛才那一通他差點沒把自己打殘。

黑影失手後便立馬再次發動攻勢,見金寶向孔翔宇這兒跑,便快速隐退到孔翔宇的身後,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黑影憤恨道:“別過來,在過來我就直接殺了他!”

金寶氣得龍鱗都快炸了,罵道:“卑鄙!”

孔翔宇心中悔恨,當初他爹讓他去學拳腳的時候他就應該去學,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連還手的本事都沒有。

他們現下被圍在了廢墟裏,四周全是倒塌的房屋,即便有人來了怕也不能進來。

黑影的爪子掐得很緊,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血脈不暢,但奇怪的是并未有窒息的痛苦。

這黑影究竟是要幹什麽!

絲絲縷縷的黑氣重新蔓延到他身上,竟是要像剛才那樣将他吞噬?

孔翔宇掐着嗓子問道:“你究竟想要什麽?我們孔家到底哪裏對不起你?”

身後的黑影答非所問,忽然幽怨道:“魏澤對你還真是好,把孔府周圍護得如此周全。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出門的機會,你以為我還會讓你在溜走嗎?”

金寶急得直跺腳,龍爪瘋狂地打着響指通風報信,嘴裏急道:“魏大人趕緊來啊!再不來就要死人了!”

這話要是放在平時,孔翔宇鐵定是要笑他。哪有人急着叫鬼王來,還嚷嚷着說鬼王再不來就要死人了!

但眼下他也期盼魏澤快點出現,就如金寶說的,再不來他就真的要死了!

忽然胸口處一陣發燙,這燙熱的觸感還莫名的有些熟悉。是他塞在懷裏的八骨寒明扇!之前在黑市時也有過這麽一遭。

只可惜他的雙手被黑影所縛,根本不能将玉扇拿出來。

玉扇不僅燙熱,還微微地散發着一絲紅光。而他身上攀爬的黑氣,在觸及到那塊發燙的玉扇時便猛的往回縮了縮。

黑影看到了他胸口的紅光,忽然氣憤地罵道:“吃裏扒外的東西!連你也要對付我?”

孔翔宇被說得一陣頭皮發麻,難道這玉扇也與黑影有關?

忽然間陰風四起,一陣濃重的白霧自廢墟外向這裏彌漫。孔翔宇簡直要喜極而泣了,他動動嘴唇卻無奈發不出聲音。

金寶激動地喊道:“魏大人!趕緊的!!”

幾乎下一刻,魏澤的身影便沖破了濃重的白霧,伸手便要來掐孔翔宇身後的面具鬼。

兩鬼打了個照面,面具鬼掐着孔翔宇的脖子,忽然飛身退至半空,幾下便跳脫出了魏澤的攻擊範圍。

魏澤反手撈起叫嚣的金寶,火速向黑影沖刺。

孔翔宇耳邊風聲急嘯,身後的黑影悶聲道:“來得倒挺快。”他笑了一陣後對魏澤道:“你當真不記得我了嗎?”

魏澤五指微張,将手掌間的白霧化作一柄利刃,毫不猶豫地揮手刺向黑影的無臉面具。

因着貼得太近,那聲痛苦的尖嘯差點把孔翔宇耳朵都給震聾了。

魏澤并未回答,而是評判道:“不錯啊,中了我的千刃白霧居然還能活着。”

那黑影痛苦萬分,卻始終沒有松開孔翔宇。反而加速向後退去,直至金寶河的上空才停下。

孔翔宇低頭看了看,遠處的姻緣橋附近密密麻麻地站了不少人,他爹應該也在其中。只是不知道他們這裏開打,那邊會不會有人看到。

金寶站在魏澤的肩上,極為神氣的嚣張道:“喂,在我的地盤上打,問過我這個河神沒有!你最好趕緊把人放了,我還能讓你死得漂亮點。”

黑影不以為意,忽然憤恨道:“是嗎?那就一起死吧!”

孔翔宇被緊緊地束縛着,忽然一陣強烈的失重感,他被強行拖進了金寶河。

冰冷的河水從四面八方向他湧來,他甚至來不及提前吸一口氣就被拖到了水下。這下是真的要窒息了!

河面前後響起兩次入水聲,應該是魏澤也下來了。

魏澤怒火中燒,兩手捏拳凝氣,白霧化作無數道利刃瘋狂的刺向束縛着孔翔宇的黑影。

為躲避這些密布的利刃,黑影不得不松開對孔翔宇的牽制。

孔翔宇得了空,手腳瘋狂揮舞。手指忽然摸到了無臉面具,他用力地将那張本就被打的裂開的面具扯下。

水流中上升着無數氣泡,面具下的黑影只露出一雙眉眼。

但僅僅只是如此,也讓他驚恐地愣是喝了好幾口河水。

這雙眉眼他認得,那該死的黑影,竟是他的二哥!

居然是他的二哥!!!

窒息的痛苦随之而來,那雙眉眼轉瞬即逝。在無數刀刃的襲擊下,黑影化作一陣黑霧逃走了。

他的視線開始漸漸模糊,胸口的紅光在暗黑的金寶河底亮如星辰。四肢僵硬無力,在閉眼的前一刻,他看到魏澤滿臉焦急地将他抱進懷裏。

黑暗降臨,腦中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說:

一不小心爆字數了!o(*////▽////*)q

下一章進入趙恒副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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