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3章

疼,好疼……

孔翔宇長到這歲數就從沒這麽疼過,渾身上下好像是被火燒了一樣,尤其是他的臉,疼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耳邊聲音嘈雜,來來回回得好像有不少人,走路時還帶着許多铠甲碰撞的鐵器聲。

有人給他上藥有人給他擦身,微微睜開眼,還能模糊地看到一個白衣老者在給他把脈。

老者眉頭緊鎖,一副他要命不久矣的模樣。

往上看,是一片發黃的白布頂,中間拄着一根結實的木棍。往左看,依舊是發黃的白布,不過白布底部密封做得不太好,那外頭的風呼呼的往他身上招呼。

他好像是在一個營帳裏。在把頭轉回右邊,發現剛才那個老者,已經改為極其認真地看着他的臉了。這回他看清了,這是老大夫在給他看病呢。

他呻吟一聲,聲音嘶啞得不像是個年輕人,問道:“這是哪兒?”

他記得自己掉進了金寶河,然後是魏澤焦急的臉,再然後一睜眼就是現在了。

大夫手裏拿着塊白紗布,上面不知道沾了什麽,聞起來有一股藥味。那紗布貼着他的眼睛輕輕按壓,冷不丁的疼出一身汗。

這觸感,怕是他的臉上受重傷了!

大夫一臉嚴肅地說道:“将軍不要說話,否則臉上的傷會重新崩開。”

孔翔宇趕緊聽話閉嘴,好一會兒才又驚訝地睜開眼,急道:“你剛才叫我什麽?嘶……”

果然說話太急扯到了傷口,他臉上火辣辣地疼。

大夫聽後臉色越發凝重了,卻沒有答他。一直等到把他的頭包成了一個粽子,才嘆着氣的去收拾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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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搗鼓後,大夫背起藥箱,搖着頭出去了。

營帳被撩開又重新放下,外頭似乎站着好幾個穿铠甲的兵爺。見大夫出來了,一哄而上地急着問道:“将軍怎麽樣了?他……”

大夫嘆了口氣說道:“身上的傷倒也罷了,只是那臉……即便是好了,怕也不能再見人了。”

一名士兵突然悲痛道:“将軍都是為了救我,要不然也不會……”

另一名士兵安慰道:“算了,火山噴發這種事誰也算不到。我姥爺出生的時候那就是座冰山,也不知道睡了多少個年頭,誰能想到會……”

孔翔宇躺在床上,聽着外頭的說話聲,心裏慌得不行。先不考慮他現在在哪兒,外頭的人是誰,就憑大夫一句他臉毀了就能讓心涼了個透。

勉強擡起手掌,幾乎大半都被紗布給包裹了,只露出了五根手指在外面。紗布上浸染了不少鮮血,手指關節處還有好幾處傷疤。

不是刀傷也不是擦傷,像極了把爛肉刮掉後露出的紅黃肉坑。他這是怎麽了,不過淹個水還能把自己弄得滿身是傷?

思緒慢慢地恢複,他記得閉眼之前,除了魏澤之外還看到了滿眼的紅光。胸口的玉扇燙的滲人,之後那股燙熱感包裹了全身,難道是玉扇散發的紅光把他給燙廢了?

他勉強把手探向自己放玉扇的胸口,那裏空空如也,摸到了一手紗布。上面有點濕潤,應該是浸出來的血漬。

忽然營帳外一陣躁動,只聽一個女子哭着嚷着要進來。

兵爺急着勸道:“慕姑娘還是不要進去的好,裏頭血腥氣太重,何況将軍重傷需要休息。”

孔翔宇忍不住撇過頭看向營帳口,縫隙太小只能看到一點兒紅色的身影。心道怎麽又來了個慕姑娘。

慕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嘴裏直嚷嚷着:“你們就讓我進去吧,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見士兵依舊攔着她不讓她進去,便急着對孔翔宇所在的營帳喊道:“趙恒哥哥,雪兒來看你了!”

孔翔宇猛的一陣咳嗽,身上都跟着出了一層冷汗。

剛才那慕姑娘叫他什麽?趙恒?

他叫趙恒??

他焦急得要起來,卻扯得身上一陣劇烈的疼痛,不得不重新跌回床上。

許是他的動靜太大,那阻攔慕姑娘的士兵們喊了聲将軍,便撩開營帳全擠了進來。

營帳裏面攏共就屁大點地方,幾個五大三粗的兵爺還穿着铠甲,帶着一股焦灼的氣味,愣是把裏面擠得水洩不通。

孔翔宇有點兒被這陣仗給吓到了,這些兵爺身上都沾着一層火山灰,一個個滿臉擔憂地看着他。

人一多空氣不流通,孔翔宇頓時咳得更厲害了。

好在先前出去的大夫在外頭喊了一句:“快出來,你們這樣将軍的病情會加重的。”

好說歹說的一通勸,才把這些擔心他的兵爺給請了出去。只留下一個嬌小的紅衣女子在營帳裏,看樣貌不過十六七的年紀,只是那長相竟與慕雲環有幾分相似。

那紅衣小丫頭滿臉痛惜地站在營帳中,紅着眼眶向他慢慢靠近。最後泣不成聲的跪坐到他的床邊,雙手緊緊地握住他被紗布包裹着的手。

孔翔宇的腦子裏亂成了一團漿糊,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營帳外傳來了兵爺的聲音,道:“慕雪姑娘,大夫說了盡量別打擾,可別呆太久啊。”

“咳咳……”這回孔翔宇是真嗆着了,他差點沒咳得背過氣去。

剛那兵爺叫這小丫頭什麽?暮雪?那那那……那不是百年前文昌縣慕家第一位祭祀的姑娘嗎?!!新婚三個月還死了丈夫的那位!

老天究竟跟他開了一個多大的玩笑,怎麽把他送到了一百年前來了!

暮雪抹了把眼淚,趕忙幫着拍他的背順氣。她也沒用多大力氣,卻在那裹着紗布地背上拍了一手血漬,急得她大叫大夫。

大夫只好又提着藥箱匆匆進來,看到孔翔宇身上浸血的紗布後,無奈道:“都說了不要打擾,這下好了,我剛處理好的傷口又全崩開了。”

暮雪一陣自責,只好對孔翔宇道:“趙恒哥哥,那我先出去了,等回了将軍府我在來看你。”

然後便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大夫嘴裏直叨叨,手裏的活計倒是挺利索,三兩下除了他身上的紗布重新上藥。

孔翔宇這才看清,他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疤,像是燒傷又更像是燙傷。有些地方先前估計起了水泡,現下都被大夫給挑破了,看着實在有些吓人。

他不禁感嘆,自己的臉上該不會也變成了這副模樣吧?

他被扶着重新躺好,嘴裏幹澀,好半天才又再次出聲。他試探着對着只有他與大夫的營帳喊了聲:“魏澤,你在嗎?”

話一問出口,大夫便又皺起了眉頭,說道:“将軍這是在叫誰?誰是魏澤?”

孔翔宇閉嘴不再說話,因為并沒有鬼回應他。心裏莫名地生出一股恐懼,他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再也見不到鬼了。

他不知道因為什麽緣故被送到了一百年前,還寄宿在了這個趙恒的身體裏。難道他被那個黑影吞噬了?所以将他送到了黑影生前的地方?

他擡手扶着自己脹痛的頭,心思開始百轉千回。他差點忘了,那個黑影,分明長着一雙他二哥的眉眼。

怎麽會是他二哥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假如真的是二哥,有些地方倒也确實說得通。可魏澤明明跟他說過,他二哥活得好好地,沒什麽問題不是嗎?

而且大哥生前除他之外最寵的就是二哥,他實在想不出二哥會去殺大哥的理由。

等等,他瞪大雙眼,腦子裏突然跳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大哥跟二哥乃是一對雙生子,他倆從生下來便長得一模一樣。除了秉性天差地別外,很多時候就連李夫人都會将他們認錯。

難道那黑影是大哥?

他煩躁地閉上雙眼。不會的,一定是那黑影使了障眼法,故意來迷惑他的。

就目前的形勢看來,最有可能的還是趙恒。單憑那黑影将他拖下水之前說的話也能判斷,這個人跟魏澤一定有着莫大的關系。

他大哥死的時候連魏澤是誰都不知道,至于二哥就更加不可能了。

大夫将他重新包紮好便出去了。

他在這間營帳裏昏睡了好幾日,其間這大夫每日都會來給他換藥,前幾天倒還好。就是那傷口開始逐漸愈合的時候,拆紗布真是一種折磨。

有些傷口眼看着愈合了,在紗布扯開的那一刻又再次撕裂出血。

他在孔府裏的日子雖不好過,可到底也是個嬌生慣養的少爺,這點皮肉之苦真是疼的他快瘋了。

尤其是臉上,上藥的時候真想拿頭去撞牆。

直到十天後,他才被人擡着塞進了轎攆。出了營帳後才知道,他們被駐紮在一片湖泊的邊上,這湖泊位于半山腰,水流順勢而下福澤着山下的好幾座城鎮。

雖然這些城鎮全都換了面貌,但他還是認出來了,這湖便是金寶河的源頭。

遠處的另一座山頂破了個大洞,黑漆漆的冷卻岩漿覆蓋着整座山體。想來那便是害他面目全非的火山了,如今那口子裏還依舊冒着熱氣。

從這頭望過去,還能看到山腳處被岩漿摧毀的城鎮。

這幾日在營帳裏他也聽到了不少消息,知道是他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趙恒,第一個發現了火山的異常,跑去山腳的城鎮救人。

結果人是都救出來了,他自己折在了岩漿裏。都說他是不幸中的大幸,遭了岩漿之難也只是皮肉傷,至少沒缺胳膊斷腿。

他被一路擡回了将軍府,沿途經過一條足以同時通過七八輛馬車的繁華大街。街道上極為繁華,人聲鼎沸。那賣藝的,擺攤的,數不勝數。

不過屋頂以及一些未被打掃到的地方,還是積了不少火山黑灰,并未展露全貌。

大街上還有一些奇裝異服的人也在這裏走街串巷。他一個文昌縣出來的,竟有種鄉下人進城的既視感。

而這片車水馬龍繁華的地方也不能被叫做城鎮,是一個被稱為寧康國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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