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孔翔宇忍不住誇贊道:“貴國的先輩還真是與衆不同。”視金錢如糞土,安于一方水土和平。

說罷便從袖子裏拿出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遞給老板,老板笑着收了,倒也并未露出一副收到好玉的高興模樣,與拿材質差的碎玉時并無區別。

孔翔宇突然開始有些佩服起這裏的國主,這世間最可怕的便是人的貪念,究竟要怎麽做,才能讓他的子民都有一種脂膏不潤的信念。

幾人換上這裏的衣服後剖有種異域風情,老板為了讓他們打扮得與萬祈國風俗更為貼切,還特地招來了自己女兒幫他們挽發髻。

尤其是魏澤,長發全數挽與一側,在胸口處松散地編了只花辮,配上從頭頂處懸至額前的一串金鏈,竟讓孔翔宇看得有些癡了。

這小子的眉眼本就深邃,生得也好看,上半身裸露在外的肌肉又極為結實,加上那一身白皙的皮肉,撐着白傘走在路上時頻頻引得女子回頭相看。

宗彥秋倒是很受得住女子側目,甚至看到個別漂亮姑娘時還主動擡手打招呼。

孔翔宇颠了颠自己口袋裏的玉石忍不住嘆息,他們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萬祈國的規矩,以至于出門在外身上沒帶多少玉石,這麽一看反倒顯得有些貧窮了。

怪不得這裏滿大街的金子也沒人撿,只因在這裏金子根本就不值錢,與那砌牆的磚瓦沒什麽不同。

可如此一來,只怕事情還沒查個水落石出,他們的溫飽先成了問題。

忽然一陣敲鑼聲響起,沿街一路向他們這個方向趕來,走街串巷得很是急促。那敲鑼的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孩童,邊敲邊喊道:“封城啦,封城啦!皇城山腳有疫症,國主大人下旨封城,所有人近日內關門閉戶不可出來!”

這話喊着說了一路,那孩子經過他們身側時撇頭看了眼,頓了片刻後又繼續喊着跑去了另一條街道。

周圍頓時響起了不少竊竊私語,議論紛紛,沒多久那些商戶百姓都開始關門閉戶,熱鬧非凡車水馬龍的大街,竟不過片刻就撤得只剩寥寥數人。

宗彥秋雙手環胸地說道:“剛來就封城?那我們這算是太晦氣還是太運氣?”

孔翔宇看着周圍正在大批關門的商戶,皺眉道:“我們得趕緊找個落腳的地方,要不然今晚只能睡馬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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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所謂的疫情不過剛發現,他們落腳地客棧倒還收外鄉人。

孔翔宇帶的玉石有限,便只要了兩間客房。那店夥計是個好脾氣的爽快人,見幾人初來乍到同他們講了不少萬祈國的規矩,比方說不穿鞋,又比方說吃飯都得盤着腿等等。

這客棧的建設還真稱得上是富麗堂皇,所有的頂梁柱跟地面都由玉石堆砌而成。要說這玉石質地也不是什麽上乘料子,但在滿是黃金的萬祈國絕對稱得上是個暴發戶。

就好比玉石爛大街的寧康一樣,總有幾個老板喜歡用金子裝飾房子,看起來就顯得極為富貴。

而客棧大廳吃飯的桌椅也有所不同,多為一張四方矮桌,桌底鋪着一層地、絨毯,所有凳子皆是一張亞麻編制的蒲團。而每一桌客人的四周都有白色輕紗做隔斷,在裏面吃飯倒像是在茶樓的雅座。

等夥計介紹完,孔翔宇便問道:“不知小哥能否同我們講講有關貴國的一些事,從前只是聽聞貴國與衆不同想來看看,不想竟是這般的不一樣,實在有些好奇。”

那夥計見三人在店裏住下了,又點了不少菜式,便熱情道:“不知幾位客官想知道些什麽?”

宗彥秋往袖子裏摸了摸,正想拿玉石,孔翔宇趕忙私下阻止對他搖了搖頭。

這裏的人似乎對于這種給錢買消息的事很是忌諱,好像你拿錢給對方就是在侮辱他一般。

孔翔宇想到先前提起國師時賣衣老板的模樣,便轉了話題問道:“早前就聽聞貴國崇尚天神,不知這位天神究竟是什麽來歷。”

一提到天神,那夥計便露出了滿臉的崇拜,連着眼睛都泛起了光。夥計道:“幾位客官莫不也想成為天神的信徒?”

孔翔宇一聽這話便覺得有戲,于是點點頭道:“是,不過竟然要當信徒,對天神一概不知總有些說不過去,所以特地想來問問。”

那夥計頓時來了興致,給衆人殷勤的倒完茶水後,便開始說起了這位萬祈天神。

傳言萬祈天神是一位來自神界專門掌管凡人福運的神明,這事還得從百年前開始說起,具體是幾百年前沒人知道。

起初萬祈國還不能被稱為國,只能被稱作城。雖是個城卻不受他國管轄,而且錢財上富可敵國,只因這四面環繞的幾座金山,即便每日上百人去挖也挖不空。

金子這種東西,無論在哪個年代似乎都剖受人的愛戴,作為一個只有錢財卻沒什麽武力的萬祈城,無異于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強盜、土匪、燒殺搶奪,這些惡事幾乎每天都會發生,可真說得上是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所以相比較別國的人而言,在這裏,幾乎人人都對金子極為痛恨,可偏偏那幾座金山就像是無底洞一般,挖不空也搬不空。于是那些觊觎金子的人便開始妖言惑衆,煽動別國聯盟想将這片福地給徹底侵占,充盈國庫。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的貪念,導致那些國家在侵占萬祈城之前便開始了自相殘殺,誰都想要金山,可誰都不想與別人分那一杯羹。

都說錢財是萬惡之源,萬祈國的國民曾想過放火燒山,将那些金子全數摧毀,卻遭到了更為可怕的虐待與不公。狼煙四起,戰争不斷,誰也不能主動搬走金子,卻也不準萬祈百姓自毀金山。

百姓便想,那惡源真的是錢財本身嗎?說到底不過就是人的貪婪起的邪念,與錢財本身又有什麽關系呢。

于是萬祈國的國民便以血為墨,寫了一張萬民血書,祈願上蒼能夠賜予和平。也就是在那一晚,城主夫人誕下了一名男嬰,那男嬰一出生便紅光漫天,天生異象。

城主認為這是天神聽到了萬民祈願,所以才賜了一個天神下凡而來。

起初百姓也只當是個希望,并未真的指望這孩子能有什麽大作為。只是覺得,能有這麽一個人在,即便只是精神支柱也總比看不到希望要好得多。

可那孩子還真如國主所言,他從生下來起便與衆不同,他會巫術,而且是一些專門能福澤百姓的巫術。

農耕田織,平安順遂。只要能得到那孩子的祝福,你所祈願的事便會成真。一來二去的,百姓便相信,那孩子就是上蒼送來的天神。

城主去世後那孩子便襲爵了城主之位,将萬祈城改名為國,甚至還改變了一系列的錢財制度。他用別人瞧不上眼的玉石代替金錢,又将人人觊觎的金子變作不值錢的磚瓦。可以說,這一切的改變徹底地拯救了萬祈國的水深火熱。

他在金子上下了巫術,但凡對這些金子起貪念的人都會被金子吞噬,從而成為金子的一部分。

就好像應了那句,既然如此喜歡金子,那就将你變作自己最喜歡的東西。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敢在來搶奪金子了。

不過傳聞終究只是傳聞,有些事情究竟如何誰也不清楚,畢竟那是百年之前的事了。如今說起來,也不過是當個故事聽罷了。

說道這,夥計忍不住地嘆了口氣,他道:“只可惜,天神最終還是死了。傳聞說他以身祭天了,具體怎麽回事誰也不知道。”

孔翔宇聽得入神,如此說來,那位萬祈天神反倒是位好的,即便下了巫術也都是一些福澤百姓的福巫。與寧康國內發生的巫鬼一事倒是有天與地的差別。

宗彥秋也不禁有些感慨,直言道:“若是別的地方也有這樣一位天神,也許就不會有戰争了。”

衆人皆點頭同意,可誰想那半天不做聲的魏澤卻忽然說道:“未必,貪婪的人自始至終都會貪婪,那天神有這樣的本事,貪婪之人所觊觎的就不再是金子。”

魏澤說的時候竟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同情。

孔翔宇喝了口茶水,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那天神的福巫可以說得上是有求必應,這樣的一個人,确實比金山銀山還要招人窺視。

也許那最後祭天的結局也是件好事,如若不然那些貪婪的人一樣會再次發起掠奪,到時候依舊會重蹈覆轍。

孔翔宇思量了許久,還是将那話問出了口,他道:“竟然天神下的都是福巫,底下的子民也一直尊崇天神的信念,為什麽還能聽到一些……不太好的巫術呢?”

他愣是把那巫鬼的叫法給咽了回去,畢竟在人家的地盤,這麽說似乎不怎麽尊重他們心中的神明。

然而那夥計倒有些無所謂,他道:“公子指的是巫鬼之術吧?”

孔翔宇一愣,點點頭。

夥計皺着眉頭繼續說道:"巫術既有福巫自然也有不好的,就像人一樣。用的人好自然好,用的人不好自然也就不好了。

萬祈國的百姓也一樣,大多數人在天神的指引下選擇了和平,但也同樣有人選擇了複仇。那些因為搶奪而失去家人的百姓,他們無法平複心中的怨恨,所以利用了天神的巫術去做了巫鬼之術報複。

起初天神還會阻止說教,但那些人一心報複,即便将天神貢為救世主,也無法撫平心中的那股恨意。"

孔翔宇沉默不語,事實也确實如此,未經他人苦怎勸他人善。

夥計給他喝空的茶杯又倒了一杯,道:"所以天神便想了個法子,他在巫鬼之術上下了反噬。你要報複可以,但得以自身等價的福運來換。你要他人性命的同時也得搭上自己的命。

天神本以為,這樣的巫術下了之後便能阻止這些人去報複,畢竟誰都不希望以自己的命去換一個惡人的命。可誰又能想到,仇恨之下不願茍活的大有人在,甚至還有人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用上了巫鬼之術,事情便愈演愈烈無法控制。"

關于這一點孔翔宇頓時想到了當時寫着淫字的巫鬼娃娃,那娃娃的體內塞了一截孩童的指骨,當初金寶還說,下巫之人竟用別人的命,實屬缺德。如今想來,那天神的巫術到了百年之後,在具有惡念的人手裏早已物是人非。

萬祈天神在下反噬之術時一定沒有想到,後人為了避免自己死還會用他人的命來做這種下三濫的東西。

有時候就是這樣,你以為的好事他不一定會往你所期望的方向發展。在有惡念的人手裏,再好的初衷都會變作地底的爛泥。

時間一長,人們追溯起來,甚至還會直指那個源頭,大罵對方為什麽給出了一個這樣讓人容易起惡念的由頭,卻全然不會想究竟是誰把事情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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