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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馬車到了萬祈國國門,本以為會有官兵阻攔,可那門口空空如也竟沒有任何人影。

擡頭看去,天色陰沉沉的,好像一副快下雨的模樣,這天色倒是讓他想起昨天遇到萬祈國少主的事。

這想法剛閃過腦海,馬車後便傳來一陣鬼哭狼嚎地慘叫。

趕忙掀開馬車簾子向後看去,只見那馬車之後的長街上白霧缭繞,偶爾有一道黑色身影在白霧中快速穿梭。

“魏澤!”他喚了一句,魏澤卻沒應他。

千刃白霧的刀光頻頻乍現,他看不清裏面是什麽情況,不過就那些慘叫以及偶爾崩裂炸響的殘破聲,大概也猜到是什麽了。

一陣兵刃相交後,魏澤一身黑衣白面的從濃霧中出來,帶着黑色手套的五指微微收攏,掌心處還殘留了一絲白色粉末,也不知是哪個巫鬼的。

他趕忙從車裏拿出白傘,跑到魏澤身側替他撐着。滿臉焦急地罵道:“大白天地就不能消停點,剛好的皮肉又傷了怎麽辦!”

魏澤從容地接過他手裏的傘柄,道:“只有我不出現,這些東西才肯出來。”

周身的白霧漸漸退散,那金磚地面上躺着不少白色剪紙,只是那些剪紙如今碎成了渣,早已看不出本來面目。

孔翔宇頓時軟了脾氣,問道:“你一直都跟着?”

“嗯。”魏澤道:“昨天我便出去尋過,不過這些東西好像知道我在,躲着不肯出來。”

自打那巫鬼被魏澤打散後,那陰沉着的天竟開始慢慢轉暖,白光穿過陰雲把金磚地面照得通亮。

孔翔宇沒時間多問,趕忙把魏澤塞進車裏。

好在之後便沒在出現巫鬼。馬車疾馳,出了萬祈國的國門就感到了一陣寒冷,尤其是現下病着得宗彥秋,幾乎渾身都在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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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寶往面前吹了口白氣,奇道:“這萬祈國也挺怪的,不過一門之隔卻是兩個季節。”

孔翔宇皺着眉頭往外看了看,外頭的地面上有不少殘餘的積雪,而官道兩邊的枝杈上也濕漉漉地滴着雪水。

說道:“開春化雪,确實是比冬天要冷得多。”剛說完,便臉色一僵,趕忙又往外頭看去,那光禿禿的枝杈上有些确實已經開始萌芽了。

不禁問道:“我們來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金寶道:“離過年還有兩月,怎麽了?”

孔翔宇心中微跳,一股不好的念頭油然而生,于是又問道:“那我們在萬祈國呆了幾日?沒記錯的話,最多三日?”

金寶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孔翔宇滿臉鐵青地說道:“開春化雪,萬物初生,這萬祈國的三日,外頭竟是過了三個月。”

所謂的借口封城只是演給他們看,讓他們放松警惕。因為打從一開始,他們就走進了巫術所劃分的地界了。

看着宗彥秋病态的臉,忽然有些憔悴地說道:“太子殿下,如今的你,正好十九。”

魏澤不自禁地捏緊了拳頭,雖戴着面具卻也能感受到那一股陰森的寒氣。

路途颠簸幾日總算趕到了寧康,整整三個月,也不知道如今的寧康怎麽樣了。孔翔宇架着馬車,臉上被凍得通紅。

忽然國門外的士兵官刀一攔,問道:“來者何人?”

孔翔宇頓時火冒三丈,這寧康裏的兵爺可都是他的下屬,如今看到他的模樣竟還問他是誰?

于是沒好氣道:“我是誰?有眼睛不會看嗎?”

“嘿?”那兵爺也沒什麽好脾氣。“不報姓名還敢這般說話,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話音剛落,那兵爺的脖子上便落上了一柄利劍。孔翔宇沉着張臉,雖戴着銀質面具卻依然擋不住他的一身煞氣。“你哪個營的,誰給你的膽這麽跟本将軍說話?”

那兵爺吓了一跳卻也沒後退,只是忽然轉了個話頭說道:“我當是誰呢,趙恒呗,不過如今已經不能再叫你趙将軍了,大皇子三個月前就提了個新的将軍上任。哦,對了。”

兵爺忽然向身後招了招手,頓時來了不少官兵,将他的馬車圍了個徹底,道:“大皇子有令,要是碰到了叛國賊趙恒,必須得抓了收監。”

孔翔宇顯然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那些圍着的官兵一個個面生得很,他倒确實沒曾見過,也許是新提拔上來的。

頓時氣結,抽回寶劍,擡起一腳踢在那說話的兵爺胸口。兵爺沒什麽防備,出手的又是血戰沙場的将軍,頓時口吐鮮血摔趴在了地上。

那些圍着馬車的官兵立馬齊刷刷地抽出官刀對持。

孔翔宇氣結,大聲吼道:“馬車裏的是太子殿下,在攔着,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一聽是太子,那些官兵便躊躇原地不敢上前了。

“都住手。”一道沉穩平和的聲音将衆人的僵持打斷。

官兵們自覺地讓開了條路,一名身穿戎裝的男子騎着戰馬向馬車緩緩而來。男子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身英氣凜然,不怒自威。

那先前被孔翔宇一腳踢吐血的官兵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對着馬上的人拱手一拜道:“魏将軍,是小的失職。”

“魏将軍?”孔翔宇不禁細看,那被叫魏将軍的人倒真有那麽幾分眼熟。他努力地回想着,腦子裏忽然蹦出了一個人。

魏烈,一個他曾經在魏家祠堂裏看到過畫卷的人。當時匆匆一瞥,對于這個人的生平倒是沒怎麽細看,不過族譜上倒确實寫着是位将軍。只是竟不知,會是繼趙恒之後的寧康國将軍。

想不到,魏家的祖輩竟也是寧康人?那百年前的魏澤,難不成也是寧康人?

魏烈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他提着缰繩無視了那名被踢吐血的士兵,穿過叢叢人群在孔翔宇面前停下,而後翻身下馬,在他們面前站定。

孔翔宇正要提劍而上,便看那魏烈單膝跪地,對着馬車內的宗彥秋說道:“參見太子殿下。”

宗彥秋躺在馬車的一側,魏澤坐在了馬車的正中央。魏烈的這一拜雖隔着門簾,倒是紮紮實實的在對着自己的老祖宗拱手屈身。

宗彥秋自打到了寧康地界便覺得身體回轉了不少,腦子也清爽了些。他被金寶扶着靠坐起身,對門簾外若隐若現地魏烈有氣無力道:“開國門。”

魏烈應了聲是,便轉身吩咐道:“開國門。”

那被孔翔宇打了的兵爺急道:“可是,大皇子說……”

魏烈沒回話,僅僅一個冷冽的眼神便讓那兵爺閉了嘴。國門緩緩開啓,孔翔宇這才駕着馬車進寧康。

他心中升起一股憋悶,轉眼不過三月,他竟已不再是寧康的将軍。也不知那大皇子究竟做了什麽,竟能讓皇帝在他不在職期間貶了他的官,又或者根本不是皇帝下的旨。

寧康的街道兩側依舊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一派祥和之态。百姓歡聲笑語,與以往并未有什麽不同。

只是當他駕着馬車出現在大街上時,百姓們皆開始竊竊私語,甚至還有人以仇視的目光看着他。

不禁心下好奇,他不過出了趟國門,怎麽再回來就成了這副景象。

魏烈騎着戰馬走在最前頭,道路兩邊也有官兵護送。

啪!

“叛國賊!”

不知從哪兒丢來的一顆土豆,正好打在了孔翔宇的身上。土豆上還帶着泥腥子,在他的衣衫上滾了一串掉在了地上。

側頭看去,街邊都是些對他怒目而視的百姓。随後又不約而同地有更多的蔬菜砸向他,他在馬車上站起身揮劍阻擋。

那一聲聲的叛國賊竟是将他罵得心肝俱顫,無言以對。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他不在的三個月,寧康到底發生了什麽?

馬車內一陣躁動,應該是魏澤要出來。他趕忙擡手阻攔,說道:“別出來,不過是些爛葉子,傷不了我。”

而馬車內的金寶也抓着魏澤的手,急道:“魏大人,你不能出手,這些都是凡人。”随後又對馬車外的孔翔宇說道:“翔宇,你快進來,別在外面。”

孔翔宇看着兩側的百姓,心中感慨萬千,可越是這種時候他便越是不想進去,好像只要躲起來了就顯得他真是那叛國賊一樣。

好在到了皇城腳下就沒這麽多百姓了,城門外大皇子早已等候多時。孔翔宇忽然脊背一涼,面色蒼白。

倒不是因為興師動衆,而是那大皇子的身側,竟站着無臉面具鬼。頓時心中暗惱,當初黑影出現在國庫時他就該想到的。

他咬牙切齒地望着那道黑影,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給上兩劍。

馬車停下,魏烈站在馬車下拱手道:“還請太子殿下下車。”

宗彥秋白着張臉沒吭聲,魏烈站在原地顯得有些尴尬卻也沒敢有別的動作。

大皇子宗旭依舊是那副姿态,他走至馬車旁揮退了魏烈。孔翔宇本來想拜一下,可一想這大皇子都做了什麽,愣是沒吭聲。

宗旭站定後,嚴肅道:“太子殿下是對我新提拔的将軍不滿意?竟是要我親自來請您下車。”

宗彥秋咳嗽一陣,撩開車簾,從裏面探出半個身子,那化雪的寒風一吹引得他又是一陣咳嗽,蒼白的臉上幾乎沒什麽血色。

宗彥秋微微一笑,道:“大哥。”

看到太子這般病态大皇子竟有些愣怔,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常态,他道:“我給你的袍子呢?為什麽不穿?”

宗彥秋只是笑笑沒回答。那袍子保了他一命後沒多久便自燃了,不過這倒不用讓他大哥知道。

他扶着馬車邊有些頭暈,身形晃了晃便站在原地不動了。

見宗彥秋不說話,宗旭也沒再多問,只是退後兩步沉聲道:“不過得了個風寒就這般弱不禁風,難道還要我扶你下車不成?”

孔翔宇氣結,趕忙上前要扶,卻被宗彥秋推拒道:“我沒事,已經好多了。”

大皇子見狀冷哼一聲,甩袖走了。

宗彥秋腳步虛浮的下了車。

誰又能想到,這般病若游絲的人,曾也是個鐵骨铮铮的血戰武将,曾騎着戰馬提刀馳騁,在戰場上大殺四方。

孔翔宇不禁想,百年後成了鬼武的宗彥秋,被人說是娘娘腔時,究竟是抱着怎樣的心境。他記得,每一次宗彥秋都是無所謂的擺擺手,當成一個笑話。

他突然就有些惆悵,一把抓住要走的宗彥秋,說道:“進了宮之後不要喝酒。”

宗彥秋轉頭看他,有些茫然。

他又道:“無論是誰給你的酒,但凡是酒你都不要碰!”孔翔宇滿臉擔憂,那句特別是你父親給你的,他始終沒說出口。

宗彥秋笑道:“好,我知道了,一定不喝。”

說罷便一把拿過孔翔宇手中的寶劍,忽然大退幾步,将那寶劍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孔翔宇急道:“你做什麽!”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他甚至來不及阻止,随後便聽宗彥秋對那走了幾步遠的大皇子說道:“大哥,把你的兵都收了,放趙恒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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