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71章
這個名字宛如千金。
就如他成為趙恒,成為鹿鳴山一樣,在五百年前的寧康,魏澤活着的時代,他竟是成了柏霄。
一個原本活在傳言中的天神,萬祈國百姓敬仰着的天神,卻成了如今的他。
萬祈國的天神被傳得神乎其神,幾乎堪比那天上法力無邊的神明。或者說,人們一直以來都認為他就是神明轉世。
可事實上,他也不過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被萬民寄予強烈期待的人罷了。
從他出生起,他就被灌注了太多期待與重托。他被人們供在神殿裏,不能有私心,不能為了任何人有喜怒哀樂。他必須像曾經人們崇拜的神明一樣,大公無私,普度衆生。
他的父親,也就是萬祈國的國主,對他極為嚴厲苛刻。從他記事起,他就必須學習各種巫術福澤萬民。
而他身上的那柄八骨寒明扇,也并非是什麽邪器。而是原本祈願殿中,天神金像手裏拿着的裝飾品。
金像倒塌後,他父親便将玉扇給了他,灌以福巫,成了所謂的神器。
他的父母以他的名義給予了百姓太多希望,在那個悲天憫人的年代,為了不讓他國繼續搶奪。他母親以他天神的名義,将自己的三魂六魄做了器皿,對萬祈國的金子下了吞噬貪婪之人的巫術,從而平息了多年的戰争。
他母親的逝去換來了百姓的安寧,也成就了他的天神之名。從此他肩負起子民重擔,接受着百姓的朝拜與夙願。
可他畢竟只是個人,一個與子民們一樣的普通人。他苦練巫術,以自己的精血頻下福巫,夜以繼日地去滿足百姓的祈願。只可惜,人們的夙願實在太重,太多,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每日能完成的祈願也是屈指可數,微不足道,終究是做不到福澤萬民的本事。他父親終是不忍,便想了個法子,以他之名傳送百姓福巫。
剛開始百姓自然是高興的,福巫一下國泰民安。可人總是貪婪的,日子一安寧,他們想要的東西也就越來越多。從身體康健到家財萬貫,從互相善解到自私自利。
人們不再來向他祈願,而是不斷的用自己的精血練就巫術,自身的精血不夠便就用別人的。把原本該帶給人們福澤的福巫,變成了殘害他人的巫鬼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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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愈演愈烈,他的父親也極為自責。為了不讓那些慘遭巫鬼之術侵害的人們繼續受到傷害,也為了不讓這股風氣漫出萬祈國,便也以身為器下了一道結界。将萬祈國徹底地封存在了自己的世界裏,人們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
最後還将他封在了棺椁內,丢進河川,讓他遠離這片是非之地。
“柏霄?倒是個好名字,蒼松翠柏,昂霄聳壑。”魏澤一番話把孔翔宇出神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嘆了口氣,道:“名字取得在好又有什麽用,不過都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魏澤愣怔片刻,而後莞爾一笑:“也是。”
此時的魏澤意氣風發,轉頭摸着戰馬時脖子裏還有經脈會随之而跳動。
當真是個鮮活的魏澤嗎?孔翔宇有些不敢置信。忽然伸手撫上魏澤的頸項,指尖觸碰下還能确切地感受到那陣屬于活人才有的脈動。
魏澤一把抓住他的手,震驚地看着他:“柏兄這是做什麽?”
孔翔宇連忙抽回手,胡謅道:“抱歉,我剛看到個蟲子。”他倒是差點忘了,此時的魏澤根本不認識他。
魏澤搓了搓他剛才摸過的地方,蹙眉道:“山裏确實蟲子多。”
孔翔宇擡頭看了看,如今天雖大亮着卻已過了申時,用不了多久天就會徹底黑下來,入了夜的深山老林可不是鬧着玩的。
于是道:“魏将軍,天快黑了,你……”
魏澤忽然一頓,臉色凝重。右手暗自探向身後別着的匕首,打斷道:“你叫我什麽?”
孔翔宇被說得一愣,随後才反應過來。魏澤沒主動告訴過他的名字,更別說是身份,他又是怎麽知道的?這人對他而言太過熟悉,實在是順口就叫了,完全忘了注意這些細節。
還未來得及找好理由,魏澤便迅速拔刀相向。一柄短刃用的極為順手,寒光凜冽,匕首便貼上了孔翔宇的脖子。
不得不承認,魏澤的功夫确實厲害,他甚至呼吸都還沒打個來回,命門就被控制了。
“你怎麽知道我的身份?還有我的名字。”
孔翔宇連忙舉手辯解道:“你的令牌掉了,我正好看見……”
低頭看去,戰馬身下确實躺着一塊将軍令,上頭赫然寫着魏澤的名字。一般上戰場的将士都會随身攜帶一塊刻了名字的令牌,以防人死了認不出來。
魏澤這才利落的收了匕首,将令牌撿起塞回衣襟裏,而後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孔翔宇松了口氣,甩了甩身後破了個血口子的食指。真是得虧的他巫術下的夠快,要不然還沒說上兩句小命就交代了。
魏澤有些尴尬,見孔翔宇垂着眉眼,一副被他吓着了的模樣,實在歉疚。于是一改嚴肅的模樣,回應之前的那句話,道:“确實,天快黑了,柏兄可有落腳的去處?”
孔翔宇捏着食指的破口,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說去哪兒。何況現下與魏澤算是初識,總不能來一句“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吧。
他躊躇一陣,山風拂過吹着他一頭亂發,溪水旁放置棺椁的地方銅鈴清響。
魏澤見他為難,便道:“無妨,若是實在沒有去處,我倒是能指你個地方。”
“不,我想跟你走。”孔翔宇不禁有些急,因着鹿鳴山的經歷他真的太久沒有看到魏澤了,他生怕一個轉身,眼前的一切又會消失。
可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後悔,哪有這麽直白的。“跟你走”又算是怎麽回事!
魏澤愣了片刻,忽然嗤笑一聲道:“也罷,這個時辰,怕是天黑了你也下不了山。”
反正柏霄剛才也看到了他的令牌,将軍這個身份也沒必要瞞着,于是道:“事實上,我此次是來剿匪的,柏兄若是要跟着我,許是會看到血腥。”
孔翔宇一聽擺手道:“無妨,血腥我見得……”多了,這話不能說,趕忙話鋒一轉:“見了也沒事,反正有你在……”
他真是恨不得堵上自己的嘴,怎麽一看到魏澤,就總是忘了他倆現下是初見這回事!
魏澤倒是無所謂,哈哈笑道:“護你一人還是可以的。”
他看了眼孔翔宇渾身雪白的衣衫,衣擺長至腳踝,就連鞋子也是皎潔的白色。站在這泥濘的山路上活像是要把這塊美玉給玷污了。
于是拍了拍蘿蔔的馬背,道:“柏兄衣衫潔淨,不如坐我的戰馬。如若不然,用不了多久你這身白衣服就得成黃泥布了。”
孔翔宇低頭看了眼,本想拒絕,可又想到這人是魏澤!百年後與他拜堂的人,坐一下他的戰馬好像也不用太過客氣。
便說道:“也好。”
魏澤牽過蘿蔔,在他胳膊上輕松一提,把人架上了馬背,而後牽着缰繩向山上走去。
孔翔宇低垂着頭細看,蘿蔔的馬背要比黑霧得更寬厚一些,确實不是同一匹。走了一陣,忽然問道:“魏……将軍,竟是去剿匪怎麽就只有你一人?”
若是剿匪不該官兵圍山,而後一舉上山擒拿?一個人去剿匪,還真是從未聽過。難不成魏澤活着的時候武功就已經蓋世了?可以一人端掉一個窩?
魏澤道:“此次的山匪有些特別,窩藏得極好,先前幾次大兵圍剿都找不着,頭疼得很。所以我便想了個法子,喬裝成過路的俠士,一個人來了。”
孔翔宇點點頭,怪不得了,他還想魏澤一個當将軍的,怎麽穿得這麽江湖打扮。他好像還真沒見過魏澤一身戎裝的模樣,若是穿上铠甲,騎着戰馬……想到這不禁一陣臉紅。
“原來如此,不過反正都喬裝了,兩個人也無妨啊,好歹還能互相幫襯着。”他不免有些擔心,一個人去剿匪實在太危險,受傷了可怎麽辦?
魏澤笑道:“如今有柏兄同行,不就是兩個人了。”
魏澤一口一個柏兄叫得順口,可他聽得實在別扭,于是道:“魏将軍不必這般客氣,喚我柏兄聽着怪生疏的。”
“哦?我看柏兄要比我稍稍年長,便這般叫了。”魏澤想了一陣,道:“若是覺得生疏,叫你哥哥可好?”
孔翔宇身體一僵,魏澤的這聲哥哥怎麽能叫給柏霄聽!“不,不能叫哥哥。”
魏澤有些茫然:“為何?”
孔翔宇躊躇一陣,胡謅道:“在我家鄉,哥哥是只有成親的夫妻才能叫的。”
魏澤眉梢微挑,奇道:“竟還有這種規定?”要是按這說法,他若是叫了哥哥,豈不是這人就得成他夫君?那可真是不成體統了。
笑着搖搖頭,又問道:“那該叫你什麽?”
孔翔宇別過臉,白皙的面頰上一陣微紅:“你叫我翔宇吧,那是我的字。”柏霄是沒有字的,他這麽說純屬就自己的私心在作怪。
魏澤倒也沒客氣,當下便喚了他一句:“翔宇。”
孔翔宇一陣面紅耳赤,怎麽魏澤叫他名字時,就這般好聽。
魏澤牽着缰繩撩開一處快長到路中間的灌木,道:“竟是如此,你也不必喚我魏将軍。不過我沒有字,你若是覺得喚我名字生疏,叫我阿澤便好。”
孔翔宇噗嗤一聲實在沒忍住笑。
回憶往昔,他從前叫的是魏将軍,後來就直呼其名,再不然興致上來了叫一聲鬼王。就算是在床上,魏澤也最多是逼他喚一聲魏哥哥。阿澤這個稱呼,他可真是從來都沒叫過,居然有些躍躍欲試。
“阿澤。”他看着牽缰繩的魏澤輕喚了一聲。
“嗯。”魏澤應他。
作者有話說:你們送的星星都好大量啊~~(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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