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他說着,一反常态的靠過來,微微……

此刻天還沒亮, 天黑的厲害。

紫雲臺內裏靜悄悄的,死一般的寂靜。師澤從屋內出來的時候,外面半點星光也沒有, 月色更是看不到。

今天的天色竟然和朔日相似。

師澤從屋內出來的時候, 看到外面的天色,神色冷冷。他并不喜歡這樣烏黑的夜色, 這容易讓他想起朔夜裏的兇險。

他下意識的把手放在小腹上,自從失去了元陽和部分精元之後, 他的靈力比較之前有所減弱。每逢朔日, 體內封印的東西就會力量達到最高, 瘋狂的想要掙脫封印, 逃離束縛。這東西不好對付,以往他往往要和那東西要鬥個平手, 才能熬過朔日。

那日他竟然落了下風,并且被掌控了。雖然後面清醒了過來,但于他來說, 簡直奇恥大辱。

他靠在窗臺上小會,而後直接披衣出去了。

師澤夜裏不會入睡, 就算躺在那裏也不過是越來越清醒。在卧房裏睜着眼睛躺着, 不過是越來越心煩意燥。

開了門, 師澤徑直往外走去, 才走出居室, 不出預料的就見着明枝靠着柱子坐在那裏。她還沒到完全脫離凡人吃睡習慣的地步, 她老早就來了, 他沒有說讓她進來,也沒說不準她來。

而她也沒問,直接就靠在那裏睡了。

夜深露重, 地上更是硬邦邦的。她直接往那兒一坐,半坐半躺的睡了。

而且還睡的很香,完全沒有半點不适。

她腦袋搭在那兒,整個都仰起來,也不管好看不好看,透着一股大大咧咧。

師澤停在那兒沒有再走,他低頭看着明枝。她在他眼裏,小的過分。不管哪兒都小,年紀小,人也小小的。他幾乎可以一只手就能把她整個的掐住。

她躺在那裏沒有半點女子的矜持,睡的四仰八叉。小肚子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不管怎看都是睡得極其舒服惬意。

師澤已經很久都沒入睡過了,他多年來都是自己獨居,也沒見過別人入睡是什麽樣子。

她睡得很香甜,這樣子看的師澤竟然沒有直接離開,他稍稍走近了幾步,蹲身下來。略略打量她。

睡着時候的人比她醒着的時候,要安靜多了。她醒着的時候,一條舌頭,簡直能将人給活活氣死,睡着的時候倒是讓他舒适了許多,至少那張嘴裏不會說出那麽多叫人無言以對的話來。

睡着的人靠在那裏,眼睛也閉上。躺坐在那裏,乖乖巧巧又大大咧咧的睡着,這模樣竟然還有那麽點兒她醒着的時候沒有的恬靜。

睡着真的有那麽舒服嗎?

師澤忍不住有些奇怪。他幾百年都沒有過睡眠,黑夜對他來說和白日無異,甚至比白日都還要更難一些。入夜之後,四周幾乎是一片死寂。天地之間,似乎只有他一人。

幾百年來,他早已經習慣了。但是習慣了,不代表他喜歡。

他習慣了,也僅僅只是習慣而已。

入睡是個什麽滋味他也不記得了,上回她過來和他胡扯了一堆,他竟然還真的小憩了一會,睜開眼就是久違的天光。不得不說,的的确确要比以往要輕松很多。

漫長時光,在閉眼睜眼間過去,不必是那麽一刻一刻的挨過去。

朔日的那次,與其說睡,倒不如說昏過去了。

師澤看着她胸脯和小肚子一起一鼓,神色裏露出些許疑惑,他上下打量她,異樣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現在很舒服,很開心嗎?

為什麽她能這樣自在舒适?

只不過是躺在這兒而已,而且地上又算不上什麽舒服的地方。

他看了一遍,聽到她的輕輕的呼吸聲。清淺且有節奏,在這死寂一片的夜裏,算是為數不多的意趣。

至少她發出的聲響證明,這一片地方除了他之外,還有活物,并不是真正的死靜。

他又看了一眼她,那日夜晚太過兵荒馬亂,他只是感覺到騎在自己身上的軀體柔軟,至于其他的,他沒有覺察也沒有注意過。朔日當天,他之後幾乎完全憑借本能行事。其中的細節他也記不清,也不想回想。

仔細看,她和自己的确不同。

師澤明白,這個世上分天地乾坤,萬物分雄雌,人也分男女。彼此之間相似卻也有極大的不同。

不過這裏頭究竟是有什麽不同,師尊北陽道人沒細說過,他也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奇。

可現在,他看着躺着人,心裏有了點疑惑。男女各屬陰陽,相似卻又不相似。

這裏頭到底是哪裏不一樣?

長夜漫漫無事,師澤看着明枝,像是琢磨一個他完全不懂的東西,來打發這對他來說難熬的一段時間。

他稍稍打量她,和他的确不一樣。

可是具體如何,他也不知道。他曾經親身感受過,但是太混亂,他對此并沒有一個

睡着地上的人動了下。他看着她原本閉着的眼皮動了動,而後緩緩的睜開。冷不防的直接和他的雙眼對上。

明枝一醒來就見着師澤在一旁陰沉沉的看着自己,她吓的啊了一聲,整個人差點直接往後仰一腦袋直接就撞上了後面的柱子。咚的一聲,明枝捂住後腦勺,疼的呲牙咧嘴。

師澤在一旁看着,他方才倒是想攔着,結果她自己一頭就撞了上去。

“你怎在這兒?”明枝抱着後腦勺,眼淚汪汪的去問師澤。

師澤依然保持着方才跪在那兒的樣子,他長得好看,現在單腿蹲那兒,手臂搭在膝蓋上,長衣款款,身如修竹,清隽秀麗。

“這是我的地方,你說我為什麽在這?”師澤反問。

他說着看着她眼睛裏冒出的水光,方才她後腦勺撞在柱子上一下悶響,聽起來勁頭就不小。

“哦。”明枝捂着後腦勺悶悶的應了一聲。

“你這幾天都在這裏了。”師澤說着,眉梢眼角裏都透着一股好奇,“難道是我這裏的地特別好睡,還是別的,你要夜夜跑到這裏來?”

明枝躺在地上睡了好會,她也沒覺得哪裏不舒服,聽着師澤這麽問,她一手捂着腦袋後面的包,一邊輕笑,“衡雲君這裏的地,倒是不比別處好些,都一樣的。不過這裏的人倒是比別處的要好很多。”

她張口就來,沒有半點女子的矜持。他遇見過的那些女子,就算是魔門裏頭的,也沒有幾個像她這樣不知死活。

他冷下臉,就聽她說,“衡雲君覺得我是在說誰?”

明枝不懷好意的挑眉,滿臉都是請君入甕。

師澤在這上面吃過她不止一次的虧。知曉她現在已經布好了陷阱。他一笑,“你自己說誰那就是誰。”

他起身,直接從她身邊走開。

明枝骨碌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瞧着師澤往外走。

今天夜色濃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她在黑暗裏清楚的看到他直接往外走去。

過了小會,她跟過去。

師澤沒有開口斥責她,明枝也就理直氣壯的繼續跟在他身後。

師澤長發放下來,随意的披在肩頭。身上也只是在寝衣之外搭了一件罩衫,随意的在前面走着。

等跟着他過了一道木橋之後,師澤突然停下來,“跟着我做什麽,還要跟到什麽時候?”

“不知道。”明枝在後面答道,“要是什麽時候我走累了,我就停了吧。”

她這人沒臉沒皮,不管說什麽,她依舊是我行我素。師澤對付這樣的人,也懶得開口,不管男女,只要動手,基本上就看不到這人下回再在自己的面前晃蕩了,可是對她,他一直沒動過手。

畢竟只是一個小丫頭,他就算動手,也不是什麽人都打的。

“你這幾天日日都來我這裏,心裏在打什麽主意?”師澤問。

“我不是天天來,每隔三天或者兩天來一次。因為我是你的仙童,而且我看看這裏有沒有我可以幫上忙的。對了,這話你已經問過一次了,還問你不覺得煩嗎”明枝在一片濃黑裏,準确無誤的跟在他的身後。

這條路并不是通順的,有幾個坑,她直接繞過,穩穩當當的跟在他身後。

“你說過無事獻殷勤,不是好事。”

師澤開口說話,夜裏露重,開口就能感覺到一股濃厚的草木水汽鋪面而來。每次往這邊,經過,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變化。

“我又不是沒事獻殷勤,我就是有事才獻殷勤,而且我的确有所謀。但是我又做不成。”

師澤笑了一聲,“你想做什麽?”

“盜你啊。要是不然說……”

“行了。”師澤料想到下面定然是沒有什麽好話,他出言打斷。

這世上從來都是要臉的怕不要臉的。他不耐煩和人動嘴皮子,可也在不會動手的情況下,他也拿她沒辦法。

他這麽一說,她也就閉上嘴,站在那兒不動了。

他等了一會,沒等到她開口。這個小妖女,渾身上下,就那一條舌頭最厲害,能說的,不能說的,全都一股腦的往外倒。一股不怕死的勁頭比誰都厲害。

他原本以為,她還會另外找話說,但她卻停了。

師澤絕大多數都是一個人,尤其幾百年之前開始到如今一直這樣。有人在,反而對他來說是個新鮮事。她不說話,他也能察覺到她就在那裏,她呼吸深深淺淺,還沒到完全能控制自己吐納的程度,哪怕他不看她,四周也是一團漆黑,他根本不用費什麽勁,就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她不說話了,四遭又安靜下來。但他不必驅動靈力,就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露水打濕了她的裙擺。他走到一處亭子坐下,他示意她在另外一邊坐下。

“仙君想喝茶嗎?”過了小會她開口了。

師澤有些意外的看她,“你帶了?”

她這時候在他的跟前也沒有什麽規矩,她搖搖頭,“沒有,就是想說,如果衡雲君想喝茶的話,現在忍一忍,等天亮了再說。”

師澤沉默以對,他看着明枝,明枝兩手撐下巴,一雙眼睛輕眨着就看着他的方向。黑夜裏,她和白日并沒有任何區別,而且他也感覺到她并沒有使用靈力。

“你倒還不如不問。”

夜色深寒,他的音色在黑色裏格外好聽。

明枝笑了,少女的嗓音格外活潑清澈,“問了也沒關系嘛。”

她撐着下巴,“衡雲君這麽晚出來,是出來欣賞月色嗎?”

“今天沒有月亮。”

“哦,那就是出來摸瞎子的?”

他睨了她一眼,明枝笑起來,“其實我在外面等,但我除了上回那一次,就沒有等到衡雲君。我還以為衡雲君睡了呢。”

“……”師澤已經不記得入睡是個什麽感覺了,“我沒讓你等着。”

“可是我就願意等嘛,這個和衡雲君沒關系。”明枝一點都不在乎他的冷淡,甚至根本就沒有将他的冷淡放在心上。

她靠在桌子上,坐沒坐相,兩只胳膊全都搭在石桌上,夜風裏有幽幽清香傳來。師澤順着夜風看過去,發現不遠處是幾株昙花。

明枝問熏華讨了不少花種,她照着季節時刻種植,把紫雲臺周遭給種了一遍。

“這是什麽?”師澤指着那邊的花叢道。

“昙花呀?聽說昙花一現。而且專門挑夜裏開花。這東西嬌氣的很,喜歡高處,但是又耐不得寒,一大堆的講究,熏華真人也和我說,這昙花太過嬌氣,必須時時刻刻注意,要不然就會枯死。”

明枝說着,雙手捧着臉,撐在那兒滿臉的感嘆,“我之前種了很多,能不能養活全看運氣,現在看起來有那麽幾株活了。”

“難為你有這個耐心。”師澤有些意外,他知道明枝在紫雲臺裏種這些花花草草,但他也沒去管。

明枝聽着笑了,她直接跑過去,毫不猶豫的直接把一株昙花給折斷,直接送到他面前。

“送給你。”

她手裏昙花幽幽清香,他看了一眼,“送我?”

明枝點點頭,“對呀,當然送你。”

“這東西開花之後兩個時辰內就會枯萎。你把它折斷了,它凋謝的會更加快。”

師澤說着擡頭看她,“我不喜歡立刻凋零的東西。也不喜歡死的很快的東西”

明枝一笑,似乎沒有聽出他話下的拒絕,“沒事。”

說着,她擡手一道靈力直接覆蓋在那株昙花上。

“這樣的話,就不會壞掉了,除非衡雲君你自己把這花給自己踩爛了,要不然是不會枯萎的。”

她說着,把手裏的花往他跟前一松。

師澤沒有去接,也沒有拒絕,他看着她的手眉頭皺起來,“之前沒有人教你如何正經的結印麽?”

哎?

明枝愣住,師澤這個時候擡頭起來,“沒人教過你麽?”

他剛才看她結印,歪歪扭扭,只能說面前能看出個影子,卻根本不是那額一回事。她能結印施術成功,還真是走了大運。

“沒人。”明枝搖頭,滿臉的意外,“沒人教我的。”

她說着,似乎回想到了什麽東西,身上也細細發顫起來。

師澤于濃黑中感覺到她倏然顫抖的呼吸,還有發抖的軀體。

“你過來。我教你。”

明枝啊了一聲,滿臉意外,“教我?”

“過來。”師澤這一聲已經沒了什麽耐性,眉頭蹙起,那股不耐煩已經表明的不能再明顯。

她立即過去,讓師澤教她。

結印手勢這些東西,都是下面弟子初初入門的時候學的。他偶爾也會教內門弟子一些東西,但是這些最基本的,他根本不會看。倘若連結印都做不好,也沒有到他面前,讓他教的資格。

這不教還好,一教發現了她一堆的問題。他之前看她對敵,十分沉着冷靜,而且也能将招數的招數發揮到最大,哪怕沒有碰過的法決,只要他說過一遍,她就能立刻使出相應的威力。

沒想到她竟然連結印都歪歪扭扭。

“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你方才那樣的別致了。”師澤一張嘴從來沒有留情過,就連諷刺也是不留餘力。

明枝不在乎他的那些話,其實她連自己的臉皮都可以不要的,這玩意兒留着沒啥用。她早就一股腦的全丢了,除了裝模作樣拿出來之外,她還真的不在乎。

師澤的諷刺聽在耳朵裏,她根本沒有半點感覺,不過她在他的注視下,腦袋又低了低。

“沒人教我的,”她輕聲道。

“沒人教你?”師澤見識過她的實力,北極山那個弟子都不及她。

明枝沒說了,她只是學着他的手勢,她學的很仔細,不一會兒就像模像樣。

“其實那天之前,我一直沒有出去過。”她輕聲輕氣的說話,帶着罕見的稚嫩,“我在之前都是被關起來的。”

“這麽說來,你也不知道隐月宗在哪裏?”師澤看着她結印的手勢,擡眼看她。

她微微擡頭,雙眼看他,那雙眼裏幹淨的厲害。

“不知道,我被關了這麽多年,一直沒到外面去過,後來是師叔把帶出去的。四周是什麽樣子我記得,但叫什麽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過了小會,師澤教的她都會了。

明枝一邊反複的将他教的全都做出來。

“怎麽樣?我學得快不快?”明枝說着把還做了幾個結印給他看。

不得不說,她的領悟的确很強,比他見識過的那些內門弟子的絕大多數都要高的多。

“你現在就是個快要塌的屋子。”師澤開口,“看似還不錯,可是你內裏的梁柱都是歪歪扭扭,沒有架好,你靈力的确不錯,但是最基本的都沒有弄好,靈力修為再強,對你而言而不過是無法承受的負擔,如果你繼續這麽下去……”

他說着,一反常态的靠過來,微微靠近她。

“這房子就塌了,一點都沒有了。”

話語從師澤的唇裏輕輕吐出。明枝稍稍垂目,就能看見他那張線條漂亮優雅的嘴唇微動。

真的是很漂亮,也很幹淨。

她太喜歡了。

明枝只是咬住唇,她稍稍擡頭,那雙眼擡起來。

貝齒輕咬嘴唇,最是無辜的模樣。

師澤看到那雙眼睛,此刻并沒有月光,但他能清楚的看到她認真的看着自己。那雙眼幹淨且清澈,如同清淺的小溪,引人忍不住的想要往裏頭深入探尋。

他整個人往後仰,拉開了原本靠近了的距離,恢複了原先的模樣。

“我的東西在你身體裏,你是可以用,但是你如今這樣子,修為境界突然提高,但你這個容器卻根本沒有把它完全轉化的本事,即使煉化,你也不能完好無缺的用它。”

“我的經脈會承受不住,到時候就會成了廢人。”明枝把他的話接下去。

她眨眼,她此刻褪去了之前的那股嬉笑無賴的模樣,似乎失落,又有種意料中的平靜。

她站在那裏不說話,沉默着。

師澤心下漸漸湧出一股他從未有過的極其陌生的感覺,心口略略酸脹,雖然不至于像受傷那麽難受,但也清晰的讓他忽略不得。

這感覺太過詭異,也太過陌生。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

“好了。”師澤看向手邊她采摘下來的昙花,昙花開花之後兩個時辰就會迅速凋謝。被采摘下來的話,會衰敗的更快。

因為她的靈力滋養,那支昙花到了現在,依然花瓣鮮嫩,帶着夜露。

“不過你天資勉勉強強還能入眼,還算有東西可看。”

師澤說着,拿起手邊那支昙花,稍作端詳。不得不說,這昙花長得還算不錯,應當是用了靈力滋養,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快就長成這樣。

“你做事,還算妥帖。”

原本沉默的人滿臉詫異的望着他,而後下刻她就笑了出來。

師澤不解,“你笑什麽?”

“因為高興啊,我的确是和衡雲君說的那樣。”

“剛剛還在傷心呢,但聽到衡雲君後面說的,我就開心了。”明枝沖他笑的眼都眯起來,“因為衡雲君只說實話,這說明,我還是有可取之處。而且能得衡雲君一句話,我就又高興了。”

“沒什麽好高興,我不過實話實說,就算我不說,你也是那樣。”師澤放下手裏的昙花,看向別處。

“那我更開心了!”明枝雙手背在背後,身體輕輕搖晃,身後的長發也随着她的動作,左右搖晃擺動。不停的搖來蕩去,蕩出心神搖曳的弧度。

師澤聞言微微偏首看過來,就見着她沒心沒肺的笑,臉上那笑發自內心,連着雙眼都彎了。

這小妖女着實古怪的很,魔門行事随心所欲,但她太純粹了,高興便是高興,狠毒便是狠毒,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直接表露在臉上,心裏所思所想,所欲所求,幹幹淨淨清清白白。

她已經不是他曾經見過的那些妖女的模樣。

明枝得了他的指點,雖然只有那麽一點,也高興的很。她也不管師澤看上去似乎不想和她說話,自顧自的和他說了很多。

“我和你說個我最大的秘密。”她興致勃勃的拉着他,“我家鄉其實不是這裏,是另外一個地方,另外一個世界。那裏的人夜裏不用點燈,就可以通宵整個城就亮的和白天一樣,不對,是比白天好多了!”

說起這一切的時候,她的眼睛裏似乎有光,吸引人的厲害。

“還有還有,我們那裏也沒有修士,但是人可以在天上飛哦!”

師澤聽着她滿嘴的稀奇古怪,心下只覺得可笑,普通凡人不曾修仙,也沒有半點靈力,怎麽可能憑借外物就可以在天上翺翔?

“那麽那裏的人也和你一樣麽?”他問,“像你這樣這樣不知死活。”

“那可不是,不過我那兒的人啊,優點多,缺點也不少。但是有一個,就是我們那邊的女孩子,喜歡一個人,不流行什麽矜持,喜歡他那就大聲說出來,做出來。放肆大膽的去追。就算不成,那也沒什麽。”

師澤擡眼挑眉,“哦,是嗎?那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這算什麽大開眼界啊。”明枝笑的狡黠,她一下湊到他的跟前去,“喜歡就是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就去追,哪怕最後不在一起,但也曾經擁有過。”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互相對罵。

師澤擡頭望着她,對上她的眉眼,“若真如此,真是放肆。”

明枝也不氣餒,甚至她連氣餒的意思都沒有,只是哈哈一笑,她一下坐在了旁邊,又和他說起別的來。

這次她不和他說什麽,撐着下巴看着他。

師澤不打算開口了,她那條舌頭,厲害的很,說出來的話也是稀奇古怪,再加上她沒臉沒皮,對付常人的那些招數,對她統統無用,倒還不如現在就很好。

可能四周太安靜了,師澤不說話的時候,在一團濃黑裏,幾乎都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她能黑夜視物,才能清清楚楚的看見他。

可是他也太安靜了,過了小會困意又湧上來,這個時候夜還沒過去,她在北陽山被養的稍稍有些嬌氣,原本幾天幾夜不睡也沒事的人,竟然也恢複了點以前的習慣。

她忍不住直接趴在那裏睡了。

師澤見着她趴在那裏,“你若是困了,自己回去。”

可是話說完之後,也沒見着人動,他一看發現人竟然直接睡死了過去。

這裏的亭子四周都是草木,露水也比別處重些。

遲疑了下,他起身把人提起來,睡着的人直接軟軟靠在他的脖頸處。暖暖的呼吸全都噴湧在他的領口,掃過其外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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