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明枝的心裏在尖叫,這個狗男人幹……

明枝手臂被他攥在手裏, 半點都掙開不得。明明她就沒有感覺到他手上的力氣有多大,不但沒有覺得有多大,甚至她都不覺得有什麽被他桎梏住的感覺。但她動一動, 不管怎麽扭來扭去, 都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師澤手掌上微微加重力道,将她掌控在自己的掌心裏, 他俯身下來,向她靠近, “聽說, 你哪裏不适?”

他面上不近人情的淩厲此刻也柔和了許多, 還有那麽點春風細雨的意思在裏面。

那張俊美讓人忍不住駐足的面容上, 生出了些許脈脈溫情。

明枝看到他這模樣,不但沒有半點放松, 反而心頭狂跳。

“衡雲君?”她說着,下意識就想要從他的手掌心裏逃離。那只握在她手臂上的手,不管她怎麽用巧勁, 就是不動分毫。

“你倒是可以和我說說,畢竟你在我這裏, 你若是有半點不适, 我若是不知道, 倒是失職了。要是因此你又做出什麽我始料未及的事來, 那我豈不是對不住你?”

師澤說着笑起來, 眼眸也随着他的笑容微微眯起來, 迷人的很。

可這笑容讓明枝恨不得撒腿就跑。奈何手臂被他緊緊攥住, 別說掙開跑路,就算是讓他松一松,都難得很。

明枝幹笑, “我哪兒敢呢?”

她說着,又見着那俊美如同刀鋒鋒利一樣的面容對着她又靠近了些許,他呼吸清淺且帶着一股涼意,和她完全不同。她感受到那股淡淡的涼意輕輕的在她的面頰上滾動。

明枝被他鉗制着,想退不能退,想逃根本沒路。幾乎只有被他困在手臂之間。

她說着笑的更加殷勤了些,“我自己忍忍就好了。”

師澤臉上的笑意更重了,“哦?你當真忍得住嗎?我方才見你分明已經是連站都已經站不住了,還要靠在旁人的身上,甚至于還要人給你碰一碰?”

明枝望着師澤那雙帶笑的眼睛,口幹舌燥,渾身上下寒毛直豎,偏生那雙手拿着她穩穩當當,真的連半點逃開的機會都沒有留給她。

“依照你的性子,不到十萬火急,是必定不會那樣的。”師澤繼續笑道,“是嗎?”

“不是。”明枝這下也不敢和他繞什麽圈子,說什麽調戲的話了。她到這個時候,哪裏還能感覺不到他的怒火。

“就是覺得有些不舒服,然後找了個人靠着而已,僅此而已。”明枝渾身寒毛直豎。

說起來也不過是靠着一個姑娘打情罵俏而已,姑娘之間拉拉小手,靠靠肩膀,根本不算什麽。

“是嗎?”師澤神情語氣越發溫柔了,“這倒更是我的不是了。”

他稍稍拉開和她的距離,握住她手臂的一只手也放了下來,明枝正要松口氣,結果他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往內裏帶。

明枝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接被他帶的一個踉跄,師澤察覺到她腳下的踉跄。腳下一頓,好讓她能站穩。而後直接帶着她往紫雲臺走去。

中途元胡似乎有什麽是要來禀告,結果看着師澤拉着明枝一路氣勢洶洶的走過來。明明師澤臉上和平常一樣,幾乎沒有任何區別,但元胡生生的就被師澤身上透出的氣勢給定住,站在那兒默默盯着師澤牽着明枝一路走遠。

元胡滿臉木木的望着兩人一路遠去,等到走遠了,他才反應過來,等到人走的遠了,這才嗷的一嗓子給清醒過來。

他看到了什麽??!!

元胡也不是沒見過自家仙君和明枝在一塊兒,上回元胡去通報的時候,就撞見大白天的明枝在仙君那裏出來。不過明枝一向比自己積極,他也沒多想。

但是現在他卻見着衡雲君拉着她的手!

元胡兩只眼睛幾乎都要冒出綠光來了,他家的仙君是真的不喜歡被人觸碰,而且不會讓人近身呢。現在竟然去拉小枝的手??!

頓時元胡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興奮的團團轉,看看左右,恨不得立刻找個人分享出去。結果在四周看了一圈下來,發現沒找到人能和他一塊分享。

不行!這麽一個天大的秘密,他不能一人獨自承受!他一人也承受不來!

這紫雲臺就三個人,他哪來的人去分享。頓時元胡被這種自己不得不獨守天大秘密的憋屈,給差點弄的厥過去。

元胡受不住,趕緊腳下抹油一路竄了出去。

明枝被師澤拉着,師澤腳下的速度不急不慢,但是手上的力氣,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半點要放開她的意思。

她察覺到腕子上承受的力道一輕,她卻沒有多少要脫離的意思。果然過了小會,走在前頭的師澤微微側頭過來。

明枝見狀立即對他一笑。

而後下刻她就感覺到,手腕被握的更緊了。

啊啊啊,這天殺的狗男人!

狗男人喜怒不定,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惹了他。思前想後,她這些天就算私下裏偷偷摸摸做什麽,但也全都是借着正大光明的機會,她沒有露出馬腳出來。

難道他真的察覺出什麽來了?

明枝心髒跳得飛快,她現在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一切都在漸進,思來想去,應該沒有什麽蛛絲馬跡的留下來,但也說不好。

她乖順的跟在他的身後。

師澤感覺到她這份乖巧,不但沒有放松手裏的力道,反而抓的更緊了些,直接帶着就往前走。

明枝就這麽被他一路帶着到了居室。

到了居室,原本加在手上的那股力道松開,師澤回頭來看她,似笑非笑的讓人頭皮發麻。

“心口不舒服?”師澤坐在榻上,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神情裏也有一股好奇,“痛嗎?”

“悶。”明枝下意識的張口就來。

師澤笑的更加開心,似乎和之前的那個完全判若兩人。

他放低了聲音,“我給你看看如何?”

這下明枝渾身的汗毛都要炸開了。

她驚恐的望着師澤,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已經完全不是她認識的那樣!

師澤見着她站在那裏沒動,他擡起手臂,向她伸手,聲線越發的溫柔,“怎麽了?不想給我看?”

他聲音卸掉以往的那股深沉的時候,非常好聽,泛着一股似乎是骨子裏透出來的似水溫柔。

蠱惑人心的厲害,每一個音節,每一個音調,都在勾着人往他布好的陷阱裏一步步過去。

明枝看着那只修長的手,骨節分明,最明顯不過的是男人的手。

他之前對她沒什麽好臉,也不稀罕拿着好臉對她。現在他這樣,明枝莫名的就想到了那待宰的豬。待宰的豬被殺之前,可不是要好好的吃上一頓,可是這頓算得上是好嗎?她寧可回去繼續和白芷你侬我侬,也不願意對着師澤這個陰陽怪氣的啊!

“怎麽,她可以,我不可以?”師澤等了小會,沒見着她過來,不由得笑問。

他臉上是笑着的,但話語裏卻聽不出什麽歡欣的意思。相反沉沉的壓在她的頭上。

“……”明枝總覺得剛才那話聽在耳朵裏,有些怪怪的。

她一路過來,到了他跟前。

“衡雲君真的給我看啊。”

“心口不舒服?”師澤問,說着他又笑了,“需要人揉?”

明枝一股子寒意竄的比之前還要更厲害,她看向別處,“那,衡雲君要看看麽?”

師澤的臉色沉下來。

“我倒是沒想到,你原來還有這個毛病。”

明枝一咬牙,她是不知道師澤在生氣什麽,她幹脆直接往他跟前坐下來,“你說剛才要給我看,是真的麽?”

師澤笑了,“是。”

明枝直接沒了話,她伸手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一按。

她帶着一股破釜沉舟般的氣勢,在師澤瞬間驚訝的視線裏,将他的手摁在那裏。

論出人意料,論不要臉,別人只配給她擦腳。

而自幼被正經的道人養出來的正經人,連給她擦腳的資格都沒有了。

師澤萬萬沒想到,可她卻抓住了他怔松的那瞬間的機會,直接把他的手摁上去了。

瞬間師澤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兩人最親密契合為一體的時候,他也未曾觸碰過她,後面她自己擁抱上來,哪怕能感覺得到,他也不會讓自己注意到。

現在哪怕他想要忽視掉都不可能。

“你做什麽!”他驟然把手扯開,力氣之大,差點讓明枝也摔了個趔趄。

明枝這個時候已經沒了之前的忐忑,還以為師澤突然變了性子,開始展露出他不為人知的一面,結果還是那個純情的老處男?

“你不是說要給我看看麽!”明枝表露的比他還要委屈,她坐在那裏,滿臉郁悶。“你自己說的話,這麽快就不記得了。我心口不舒服啊,你不是說要看麽!”

瞬間勝敗強弱行事逆轉,師澤望着滿眼通紅的明枝,“男女授受不親,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不懂!”明枝揚起下巴,把一分委屈發揮到了十二分。

“我們本來就有過了,現在再講什麽授受不親,是不是太晚了?你自己說的話,你自己卻不認賬了!”

她坐在那裏,一雙眼直直的盯着他。

師澤望着她,“伸手出來。”

明枝把手往他面前一伸,師澤手指搭上去。

“衡雲君也會醫術?”明枝望着他。

師澤不想搭理她,只是垂目繼續給她診脈。

“根本無事。”過了小會,師澤開口,口吻裏在‘果然如此’之外又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他按住她想要收回去的手,“你方才纏住那個弟子,到底想要幹什麽?”

明枝想要收回手臂,結果被師澤按住了,暫時也動彈不了,她也不着急,就那麽一副讓他診脈的模樣。

“因為我喜歡她呀。”明枝另外一只手撐着頭,望着師澤開口就這麽一句。

這話讓師澤面上有瞬間的僵硬。

“你喜歡她?”

話下是滿滿的不可思議。

他雙眸也微微睜大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明枝像是沒有察覺到他話語下的意思,“她是個好人,比起她的師弟來,有擔當,而且性格也溫柔。我當然喜歡她了。”

“她師弟是個讨厭鬼,但她還不錯。”明枝說着點點頭,說着她看着師澤看着她,眉頭皺的越來越深。

“我只聽過陰陽交融相吸,沒想到到了你這裏,還能亂來一通。”

他言帶譏诮,似乎想到了什麽,面上嘲弄之色更重。

明枝點點頭“那你吸我嗎?要不然換句話,我吸引你嗎?”

師澤冷下臉,收回放在她手腕上的手指,“你真的越來越膽大妄為了。”

“我只是想要和她交朋友啊。你剛剛胡說八道什麽呢。”明枝手撐着下巴,另外一只手卷在發梢上。

“你不是話說喜歡她嗎?”師澤聽她這樣,倒是來了些許興趣,這小妖女嘴裏淨是胡說八道,年紀不大,可是那張嘴卻是真的說出一些讓人無所适從的話來。

戰戰兢兢的弟子,規規矩矩的人他見得太多,他氣惱于她的輕浮,卻也好奇她能說出什麽話來。

“我是喜歡她啊,但是那種想要做她朋友的喜歡。”明枝說着,唇上咬着一束頭發,他搖搖頭的直樂。

“喜歡是分很多種的,我喜歡肉,只是因為我想吃肉,我喜歡桃樹,只是因為我覺得它開的花好看,結的桃子好吃。”

“我就是想看看交個朋友是什麽樣的感覺。”

師澤定定看她,“朋友?”

他只是輕笑,“說罷,你到底想要做什麽。你說的那話,或許騙騙別人,甚至騙你自己都行。但是騙不了我。”

明枝呼出一口氣,把頭發吹的老高,她看着那邊坐着的師澤,“好吧,你既然這麽誠心誠意的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其實我想和那些弟子一樣。”

師澤不解的望着她,“和那些弟子一樣?”

“就是每天早上起來打坐聽課什麽的。”明枝興奮起來,“我知道你不讓我去,我也不會亂跑,就是想要知道是個什麽樣子。所以白芷來了,我和她交個朋友,我就能知道啦。”

師澤聽着這話,覺得好笑的很。不過明枝兩眼裏卻是認真的。

“你想要和普通弟子一樣?”他問。

明枝點點頭,“不過我也知道不可能,所以也就和人家做個朋友,我要是想要做什麽,我幹嘛去招惹個姑娘?”

“我那個死鬼師叔摸到你這兒來,靠的不是那幾個女弟子,都是色令智昏的男弟子來着。”

明枝說着坐正了,“現在我把我要做的全都說完啦。”

師澤坐在那裏看她,他打量人的目光讓人并不舒服,不僅不舒服,反而落在身上,有種刀割一樣的疼痛。

師澤突然笑了一聲。

明枝坐在那裏,“反正我是覺得我沒做錯什麽,就算我想要做什麽事,別說白芷為人聰明,再說了,她就算昏了頭了,她也不可能幫我什麽呀。”

元胡曾經禀告過師澤,師澤知道那個女弟子是丹芷長老門下,一個煉丹藥的,除了給她送藥之外,其他的的确做不了。

不過這小妖女行事,的确毫無顧忌。

“日後你就陪侍在我左右。”過了一會,師澤開口。

明枝啊了一聲,“你不把我關在這裏啦?”

師澤看着她,“我沒有把你關在這裏的意思,你不是仙童麽,既然是仙童,自然有仙童的職責。這麽喜歡半夜三更的守在門外,那麽就讓你一路跟着好了。”

明枝聽到後面,坐在那裏,“怎麽聽起來,跟着你,似乎是個辛苦事?”

這話聽得他莫名的眼皮一跳。

“後悔了?”師澤問。

“我都沒這個打算,哪裏來的後悔?”明枝滿臉認真的回,“不過衡雲君都這麽說了,我一定辦到。”

師澤笑了,只是笑虛虛浮在臉上,“倒是我強求你了。”

“不是,”明枝撲婁一下,直接撲到他跟前去,很認真的望着他,“我很喜歡和你在一塊的,就是晚上我不一定起得來而已。”

“受不受得住,都看你自己。”師澤又道,“那就從今日開始。”

明枝哦了一聲。

師澤之前并不用人貼身伺候,所有的瑣事他一個人全數可以整理好,明枝其實過來也沒有什麽可以做的。就連泡茶,師澤也不用旁人插手。

不過到了天黑之後,她發現師澤相比白天要更煩躁一些。

師澤并不是個情緒外漏的人,但明枝自小練得一手察言觀色的本事。哪怕他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她也能察覺到師澤的變化。

明枝從外面抱了一堆的花草進來。

“你做什麽?”師澤在翻閱手中的經書,聽到些許聲響,轉頭一看,就看見明枝在那兒正抱着一束花進來。

此刻正值傍晚,即将入夜。

他不喜歡這個時候,哪怕幾百年來,他早已經習慣了。

習慣很多時候,只是對于一種麻木。

但是這次又和往日有些不同,周身并不是除了他之外,就再無一人。

他對于這種變化,有些不适。但還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我采了點味道清新的花進來。一是做裝點,二是聞着香味也能舒服點。”

她今日采了一把茉莉花進來,白色的花朵和翠綠的葉子混在一塊,不知道被她從哪裏尋了一直琉璃淨瓶裝着。

“……”師澤看着她歡歡喜喜的忙來忙去,沒有搭理她,繼續看手裏的經書。

他不搭理她,那邊的明枝也沒有要打擾他的意思,做事手腳也放到輕輕的,極力不發出聲響打擾他。

等到師澤再次擡頭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把一切都料理妥當了。

不得不說,她做事很有分寸,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就算是放肆,又如何掌控裏頭的尺度,她是真的在行。就算放肆了那麽多回,也沒有真正踩在他的底線上,真正的觸怒他。

徹底入夜之後,原本白日裏的那股寧靜,就漸漸的變成了令人難以忍受的死靜。

真正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和所有的生靈包括他都完全死了一樣。

焦躁一點點的從心底下生出,師澤熟稔的壓住心裏頭冒出來的那點焦躁,他應付這等情況早已經駕輕就熟,不過他知道接下來,他的情況并不會因此有多少改善,随着時間的推移,會越來越嚴重,然後到他再也忍受不住,直接推門而出,到紫雲臺裏毫無目的的走動。

他不能出紫雲臺,北陽山內入夜之後,自有一套規矩,各家弟子想要活動,只能在自己的洞府裏。這個規矩對他也是一樣的。他只能漫無目的的在紫雲臺走。

要不然心底的焦躁會讓他整個人都覺得難以忍受。

師澤把手裏的經書合攏起來,他察覺到什麽回頭過去,就見着人正趴在另外一張榻上的矮桌上,兩眼巴巴的看着他。準确說來,是看着他手裏的經卷。

小妖女年紀小,心機有,可是想要什麽,又都明明白白的全都擺在臉上。

“想看?”師澤問。

明枝毫不猶豫的點點頭,眼裏也流露出幾分渴望來,“不過我能看嗎?”

師澤一笑,直接将手裏合上的經卷遞給她。

“想看的話,那就看看。”

明枝臉上一下狐疑起來,她趴在那裏像是一只警惕的狐貍。而師澤也不動,手臂擡在那裏,手裏握着她之前垂涎的很的經卷。

小姑娘遲疑了下,起來從他手裏把那卷經書接過來,她當着師澤的面,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抽開,結果一道金光直接從卷軸上溢出,是根本沒辦法辨識出來的法紋,密密麻麻的在那卷經書上流轉。

“我就知道。”她擡頭看向師澤。

師澤笑的比剛才都還要開心的多,“這些東西,修為沒有達到一定程度的話,是看不了的。我沒有在上面做手腳。”

一下他就看到她臉上更鼓了,看到她這氣鼓鼓又不甘心的模樣,師澤的心情比方才都要好了許多。

“其實你就算看懂了,你如今這軀體,也受不了裏頭的功法。你的軀體就像是個罐子,而修為和靈力就是水,強硬塞進去,你的軀體根本承受不住。到時候就爆體而亡了。”

明枝早就聽過了師澤這話,“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妙法長老也說過我經脈曾經被傷過。就連給我治傷也不好用靈力探尋,只能照着凡人的法子把脈。”

她說着,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經卷,幹脆把它合到一起,直接還給師澤。

外面的天此刻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他心頭的焦躁竟然沒有以往的那麽重。

“師姐醫者仁心,你不要辜負她的好意。”

師澤随手将手裏的經卷放到一邊。

說完之後,室內就又陷入一片安靜裏,明枝因為剛才的事兒有點郁悶,沒想到北陽山內竟然把修為歧視貫徹的那麽徹底,竟然修為不到,連相關的經卷都不給看。

“妙法長老對我好,我知道。”明枝說着,仰起頭來,“誰對我是真心好,我都知道的。所以我也不會辜負她的好意。”

師澤看着,“那便再好不過了。”

明枝趴在那裏,撐着下巴,盯着他看,她看得目不轉睛。或許是她的眼神過于專注,又或者是別的,讓早已經習慣了旁人注目的師澤都有些不習慣。

“看什麽?”

“看你啊。”明枝兩手都撐在臉上,“沒事,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不會耽誤你的事。”

被她這麽看着,就算是想要做什麽,都沒那個心思了。她眼睛幹淨,盯着人看的時候,一雙眼裏也炯炯有神,哪怕是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

“說說其他什麽事吧。”師澤已經無心于那些經卷,那些經卷他已經看了幾百年,每一卷上說的什麽都已經完全深深刻在腦子裏,早已經無趣。

“說說你在外面的見聞……”師澤說了,突然想到她曾經提過她在隐月宗門內的日子并不好過,甚至從小到大都是被囚禁。

他蹙眉,沒有把這話說完。

“其實這麽多年,衡雲君已經在外面見多識廣吧。”明枝并沒有為他剛才的那話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她反而興致勃勃問起師澤起來。

“不知道能不能讓衡雲君說些給我聽聽?”明枝滿是期待的望着他,“我這人沒怎麽見過什麽世面,所以還請衡雲君給我開開眼界。”

“這些都是要你自己去看,我說了又有什麽用。”師澤話是這麽說,但到底還是和她說起了他百年來的一些見聞。

這一說就是一直到深夜。

待到天光乍起的時候,師澤緩緩睜開眼睛,他看着外面泛起的光亮,還有瞬間的驚訝,他上回睜開眼看到天光大亮還是和她說話的那回。

師澤起身,就見着那邊躺着的人。

他這裏一動,她就被弄出來的聲響給弄醒了,她坐起來,“衡雲君。”

“天亮了,準備一下。”

明枝看了下外面亮起的天色,哦了一聲,就去把熱水提來。

師澤是真不用她伺候,他讓她去把她自己給整理一下。

等明枝過來的時候,師澤已經換好了衣服。

他今天是一身玄色長衣,長發以一根碧玉簪別起來,兩鬓有發髫垂下。站在天光裏回首看過來,令她屏住了呼吸。

光芒細細的渡在她的面上還有眼中。将她深褐的眼瞳照的格外清澈,臉頰上細細的容貌都清晰可辨。

幹淨純真的不可思議。

“走。”師澤看了她一眼,轉頭過去。

他言簡意赅到過分,明枝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後,誰知才出了紫雲臺,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只聽到風聲呼嘯,下刻她就跟着他一塊到了一個大的吓人的廣臺上。

那片廣臺上有好幾個着長老服色的人。

明枝見狀,立即小心的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寸步不離。

“師弟?”青瑜看到他身後跟着的人,臉上浮出難以言喻的神情。

而其他人也沒比青瑜好到哪裏去。

“衡雲君也帶了個小仙童過來?”小會之後,之前明枝在妙法堂前見過的中年人笑道。

“你們都帶弟子,我帶個仙童也不算什麽。”師澤道。

的确也不算什麽,只不過師澤這幾百年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不收徒弟,也不讓人近身。整個北陽山都知道他性格孤僻極其難以親近。現在一下改了常,故而特別惹人好奇罷了。

他這話說完之後,衆人只是笑着附和說是。

這個時候是弟子早課,說是早課,其實是弟子練劍,明枝見過幾次練劍臺的弟子習劍,但正正經經的見着弟子練習卻還是頭一次。

內門弟子在劍臺上排列去,浩浩蕩蕩,弟子們凝氣成劍,随着他們的指引而行動。

她看的心潮澎湃,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前面的師澤不知感應到什麽,回頭看她。明枝接觸到他的注視,立即低頭下來,裝作乖巧無害。

等到早課結束,師澤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帶着她直接找到了丹芷長老。

“之前一直有話想要和丹芷長老說,卻沒有機會。我這小童,到門內沒多久,前段時間莫名其妙被丹芷長老座下弟子挑釁,不知是什麽道理?”

明枝一下哽住,沒想到他竟然會提到這個。

丹芷長老也沒有想到師澤竟然和他說這個,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他去叫來大弟子白芷。

白芷把當天大致經過說了,丹芷長老聽後,立刻叫人把當天犯事的那個弟子叫來。

那弟子叫做徐子京,也是丹芷長老門下的入門弟子。

“對人貿然出手,就算是存着比試的心。你怎麽知道你有本事控制的恰到好處?”師澤一張嘴從來不知道留情是什麽,“本事不大,心氣倒是不小。闖了禍,自己不來,倒是讓師姐替自己去賠禮道歉。我不是不知道此事,只是看你會怎麽處理此事,結果看來,還是要我親自找你的師尊才行。”

字眼拆開沒什麽重的,但是合在一起,卻叫人難以忍受。

徐子京滿臉漲紅,都不敢擡頭。

“去道歉。”丹芷長老道。

徐子京一怔,門內的弟子也是有一套規矩。內門弟子看不起外門弟子,而仙童這種負責仙君還有各家長老起居的仙童,那就更沒有必要放在眼裏,外門弟子都不太看得起他們。

現在師尊要他對一個仙童道歉。徐子京怎麽也接受不了,當時他的确是抱着試一試的心去試探,下手開始的時候也随心所欲,但人并沒有事,師姐也代他送了丹藥。怎麽還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去道歉。

“看來我的面子是不夠大了。”師澤看一眼,就知道徐子京的憤懑,他笑看了一眼丹芷長老。

丹芷長老并沒有什麽替自己徒弟委屈的意思,“還不快去!”

徐子京不情不願的到明枝的跟前,“上次在下魯莽,險些釀成大禍。特意前來賠罪。”

說着他彎腰拜了下來。

明枝根本不在意面前的這個少年,她更在意的是那邊的白芷。

她偷偷去看,果然見着白芷低垂着頭,不發一言,更別提看她。

明枝的心裏在尖叫,這個狗男人幹的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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