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辛宛的确是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任由宋珩慢慢撫摸他的臉頰,宋珩輕扣住了他的後頸。眼神很陌生,讓辛宛覺得——他好像要吻自己。
這個認知讓他猛地清醒過來,下意識地推開宋珩的手,倉皇地朝後退,結結巴巴開口:“對了哥,我、我有個事情還沒有問你!”
腦子裏混沌,話語都是脫口而出,想到什麽就說了什麽:“我星期六能請同學來我們家看球球嗎?就是我惹他生氣了,所以想給他道歉,但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他緊張得不得了,背後都沁了汗,指甲摳着手心軟肉:“你不同意也沒關系,我可以帶我同學去外面玩,沒、沒有了……”
辛宛清晰地看到宋珩剛剛眼中的溫柔褪淡了,好像那一切只是他的錯覺,他問:“同學?”重複了遍,“哪個同學?”
辛宛咬了咬嘴唇,低着頭的樣子像做了錯事而:“就上次你在校門口見到的那個,他是我的好朋友。”
“随便,”宋珩站起身,把棉棒扔進了垃圾桶裏,語氣平靜,他越過了辛宛,“別把家裏弄亂就行。”
空氣的那些暧昧因子徹底消失了,辛宛直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這讓他很不安。不應該那麽重地把宋珩推開的,他想,但他不是故意的啊。
他又把事情搞砸了。
辛宛這回真的想哭了。
吃飯的時候宋珩也沒怎麽和他說話,辛宛潦草吃完,給球球添了狗糧,把它從狗籠裏抱出來——他不在家的時候,球球只能呆在籠子裏,不然會把家裏整得一團糟。又帶它出去溜了圈,球球拖着它那條微跛的後退興奮地跑,險些讓辛宛拽不住繩子。
“下輩子也讓我當個小狗吧,”快回家時,辛宛蹲下身體,撓了撓球球柔軟的身體,“不用考數學,每天都有人給喂飯,陪着玩,還不用怕惹別人生氣,當狗真好。”
球球顯然無法理解他,只是在路上肆無忌憚地露出了軟和的肚皮,嗚嗚兩聲。
很快到了星期六。
那天下了秋雨,雲彩陰沉,辛宛忘記關窗戶,冷醒的,風捎着涼雨吹進來,像女人洗完半幹的長發。
宋珩不在家,他昨天和辛宛說星期六要去公司,晚飯不必等他。辛宛能察覺他的不悅,他或許不喜歡陌生人來到家裏,所以才刻意躲避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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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還是不要讓別人來了。
為了迎接方意川的到來,辛宛昨晚就把球球特地洗了個幹淨,球球不太愛洗澡,水甩了他一臉一身,倒是讓他變得濕漉漉的。還買了很多狗玩具,五彩斑斓的球,會轉的漏食器,至少要讓他們的相處要添點樂子。
外面雨沒有變少,愈發大起來。
球球窩在他懷裏,伸出濕紅的舌頭去舔他的手指,辛宛看着在雨霧中模糊不清的白楊樹,有些遺憾地想,或許方意川今天來不了了。
那怎麽道歉呢?
正想着,敲門聲忽然響起來,“篤篤”兩聲,敲得很慢。
辛宛露出驚喜的神情,嚯地站起身,喊了聲“來了”,剛跑了兩步又折回去。
“你等下!”辛宛彎腰抱起了正在地上咬玩具的球球——球球又重了,他吃力地把球球抱在懷裏,哄道:“帶你去見小哥,你乖一點。”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敲門聲又響了兩聲,辛宛沒空接電話,先把手機放在了胸前的衣兜裏,忙跑過去,沒有多思量,直接拉開了門,笑容燦爛。
“方——”
話音戛然而止,目光撞上黑漆漆光亮的鏡頭,像望進惡魔的兩只碩眼,辛宛的身體僵硬在原地,茫然地看過去。
同時,窗外響起驚雷,剎那間白光貫穿,幾個記者面無表情、如同厲鬼站在他面前。
“聽說今天有暴雨,”助理把泡好的咖啡放在桌面上,咖啡少奶,不放方糖,這是宋珩偏好的口味,“這裏活其實也不多,不如趁着雨還不大早點回家休息吧。”
的确如此。
宋珩應了聲,關門聲響起,他喝完了半杯咖啡,剩下就任由冷卻。拿了沙發上的外套,宋珩去了停車場。
車子駛出停車場時,外面陡然響起了一聲雷。
白閃閃的,雨刮在玻璃上滑動,路上有些堵車,宋珩皺了皺眉,忽的想起客廳和陽臺的窗戶都是開着的,他戴了藍牙耳機,撥通了辛宛的手機。
手機鈴聲是默認的,響了很長時間,但無人接通。
他和辛宛之間很少打電話,上次打電話還是宋珩告訴他自己不回家吃飯,不需要等着——一般來說辛宛不會不接他電話。
前面的車尾燈連成片,濕潤地紅着,像抽象畫,宋珩打了第二通電話。
堵車的車列開始慢慢朝前走,宋珩忍下煩躁,打開了廣播,手指敲着方向盤。
電話那頭接通了,他叫了聲“辛宛”,沒有意料之中的回應,宋珩忽然察覺不對勁,緊接着聽到那頭辛宛在發抖的聲音,遠遠的,說:“我沒有時間,我在等人……”
宋珩動作一頓,聽見了那頭陌生的女音。
“請您配合下,接受我們的采訪。”
外面的雨還在下。
“我們是西灣傳媒的,這是我的記者證,您現在方便接受我們的采訪嗎?”女記者逼近了些,語速很快,幾乎到銳利的地步,“您先前在同性戀矯治中心的遭遇我們有所了解,但其中深入的情況我們需要再向您求實一下,十分鐘就好。”
放在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辛宛朝後退了兩步,球球大抵是察覺到了危險,在他懷裏動了動,爪子亂撲,辛宛安撫狗時,他手抖得厲害,甚至連手機都掏不出來,只知道震動停了,可能是誤挂斷了。
“我沒有時間,我在等人……”
“請您配合下,接受我們的采訪,我們會支付您相應的報酬,”女記者又離近了些,戴着眼鏡的一雙眼顯得冷漠。
“我沒時間。”辛宛重複了遍,試圖關上了門,高大結實的攝影不動聲色地将門格擋住,讓他無法關上門。
“您是同性戀者,對嗎?”女記者問,“您被送到矯治中心是誰送您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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