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口水消毒

夏木榮雖然覺得男孩兒有點麻煩，但能吃是好事，既然男孩兒都不嫌棄他已經動過了，那他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最後幾口面都喂進了男孩兒嘴裏，夏木榮随手給男孩兒擦了擦嘴，然後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就算完事兒了。

吃飽喝足，夏木榮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還能睡會兒。等到他将廚房收拾妥當出來時，男孩兒已經點着腦袋昏昏欲睡了，真是有夠好命的。夏木榮這麽想着，抱起了沒有穿鞋的男孩兒重新回到了床上，将男孩兒平放在床上，又取下男孩兒眼上的冰毛巾，重新換了一條來。

宣言不舒服地偏了偏腦袋，還是沒能躲過冰冷的毛巾，咕哝了兩句，忍了下來，迷迷糊糊中好像有聽到身邊的人問他叫什麽名字，他開口，“宣言，我叫宣言，很好記對不對？”男人好像應了一聲，宣言無意識地點點頭，覺得應該沒什麽其他事兒了，便安心睡去。

感覺沒睡多久，夏木榮再次被懷中的動靜折騰醒了，不免有點煩躁，祖宗，這可真是小祖宗哎，還是他自己撿回來的！不知道懷中不停扭動着的男孩兒到底怎麽了，夏木榮嘆息一聲，“宣言，你怎麽了？”

“癢！好癢！你幫我撓撓！”男孩兒的聲音聽起來無助極了，在他出聲詢問之後，男孩兒原本小幅度扭動的動作瞬間變大了，顯然男孩兒之前已經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行為不想吵醒他了。由此，夏木榮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再次打開燈，夏木榮先解下了男孩兒眼睛上的毛巾，冰塊兒早就化了，整條毛巾都是濕濕的，男孩兒頸下的枕頭也濕了大半，睡着應該很不舒服。好在紅腫的眼皮已經消了大半，總算沒有白吃這苦頭。

在适應了燈光的亮度之後，宣言顫巍巍地睜開眼，第一次看清了救命恩人的長相，當即便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迅速咬住唇才忍下了到了嘴邊的驚呼。

好……好兇！

這是宣言對夏木榮的第一印象。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意外得很是年輕，眉宇間還帶着幾分稚氣，好像……年紀并不是很大？五官倒是長開了的，真品評起來，還算是長得不錯的，但也許是臉部線條太過鋒利了，也或許是五官太過立體了，總之，一眼看上去，怎麽看怎麽不像好人。特別是這人還是一頭另類的金發，就更讓人覺得不是善類了，在宣言的印象裏，街頭的小混混才會将頭發染成亂七八糟的顏色的。呃，雖然這人的發色看着還挺純粹自然的。

宣言快要哭了都，一直以為救下自己的是個溫柔善良的好男人的，結果一睜眼卻看到這麽一張頗為兇狠的臉，他覺得腦袋更疼了，一時之間倒是忽略了身上的癢癢。

夏木榮不是第一次看到此刻男孩兒眼中的神色，但已經沒什麽感覺了。男孩兒的臉冰涼冰涼的，夏木榮起身，下一秒衣角被拉住了，男孩兒立刻靠了過來，低垂着頭不敢看他的臉，卻是充分表達着不會放手的決心。

夏木榮的心情挺微妙的。這個叫宣言的男孩兒正處于極度不安中，即使害怕也不願放開他，他好像撿到了個麻煩。雖然在決定撿起男孩兒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撿到了個麻煩，但夏木榮沒想到這個麻煩還會這麽黏人。

“給你去弄條熱毛巾，放手！”夏木榮解釋，奈何低着頭的男孩兒點頭歸點頭，就是不松手。等到他下了床穿好拖鞋，男孩兒也跟着下了床了。帶着小尾巴進了浴室，夏木榮開始放熱水，這期間，宣言打量起周圍的環境，突突跳着的太陽穴開始隐隐生疼。

即使知道很不應該，但宣言還是整個人都不自在了，好破，這地方好破。浴缸好小，宣言無法理解昨晚怎麽能擠得下兩個人的，怪不得會貼得那麽緊。洗漱池的池口還缺了一塊兒，一次性牙膏、牙刷看着實在廉價。地板磚上還有幾塊翹了起來的，晚上進來一不小心可能還會絆到。

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浴巾，雖然看不到什麽明顯的污漬，但宣言怎麽都無法淡定了，這東西肯定不幹淨的！夏木榮這邊終于放出了熱水，一回頭就見男孩兒整個光溜溜的了，之前穿在男孩兒身上的浴巾已經被扔在了一旁的矮凳上，“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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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言不敢說自己是嫌棄這浴巾，直覺告訴他眼前這男人不會接受他這理由的，“癢，身上癢，穿着浴巾更癢了。”這是實話，只不過一旦作為借口被提及後，之前被宣言一時忘記了的癢意瞬間逆襲，他控制不住地開始抓撓起來。

夏木榮趕緊制止了宣言的舉動，但這玩意兒哪是忍着就會沒事兒的，眼見宣言癢得受不了在他身上到處亂蹭了，蹭得他身體都有些本能地發起熱來，夏木榮有點後悔了。昨晚見到男孩兒身上的紅包時他就應該吃點苦下樓去買點止癢藥上來的，但他累了，一時偷懶的結果就是男孩兒身上的紅包更多了，好多都被男孩兒抓破流血了。

夏木榮有點明白男孩兒為什麽扔掉毛巾了，這裏是旅館，浴巾這東西算是公用的，洗沒洗、洗得幹不幹淨誰也說不清楚，穿着指不定比不穿還糟糕。看了看天色，已經蒙蒙亮了，讓宣言自己用熱水洗了臉，夏木榮叮囑，“你忍忍，別再撓了，我去給你買藥。如果回來我發現你不聽話，我就不管你了，聽到沒？”

宣言立刻擡頭，睜大雙眼看着這個威脅着自己的男人，在男人頗為冷峻的神情之下，一聲不敢吭地點了點頭，這人果然……好兇。

夏木榮跑到附近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一盒止癢藥，回來時正好看見耐不住癢的男孩兒正捧着自己的胳膊一口一口舔着發癢的紅包。見到他回來，男孩兒驚得差點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慌忙松口解釋，“我……我沒有撓癢癢，口水……口水可以消毒的！”

夏木榮“嗯”了一聲，沒有對此多說什麽，宣言松口氣，抿着唇任由男人給他上着藥，即使難聞的藥味讓他挺不好受的。夏木榮一點一點地給男孩兒仔細地上着藥，再一點一點地将藥膏揉開。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男孩兒渾身上下布滿了紅包，看着實在有些瘆人，能忍住抓撓沖動的男孩兒也挺不容易的。

擦到男孩兒那處的小玩意兒時，夏木榮有點猶豫，好像太親密了一點，真說起來，他跟這個叫宣言的男孩兒還是陌生人的。夏木榮擡眼，想讓男孩兒自己擦這地方，結果小家夥正一臉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就停下來了，活像是他理所當然地應該這麽服侍他似的。

偏偏對着這麽一張無辜中帶着點兒凄慘的小臉，夏木榮就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男孩兒長着一張好看的臉無疑，五官還沒張開，精致而小巧，看着不像個大男孩，倒像是個小女生，身形也是瘦瘦弱弱的，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腿倒是很長，穿衣服應該挺好看的。男孩兒的臉上沒什麽紅包，只零星地分布着幾顆，這紅包對男孩兒這張出衆的小臉還挺照顧的。

夏木榮不再避諱地給男孩兒擦了擦那裏，既然男孩兒自己都不覺得有什麽，他又有什麽好計較的，不過很容易可以看得出來，男孩兒之前一直都是被照顧得很好的，所以才會對于被人照顧這件事顯得這麽理所當然吧。

一通折騰下來，天色更亮了一些，時間是五點，還可以再睡一會兒。夏木榮重新躺下，上午他沒什麽要緊的事做，而這間房直到上午十二點前都歸他使用，沒道理不多睡一會兒的。身邊的男孩兒久久沒有躺下，就只是這麽坐着，腦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夏木榮本來不想管這男孩兒在幹什麽的，但男孩兒一直在偷瞄他，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讓他想不注意到都難。沒發現就算了，發現以後，這麽被人一直偷瞄着，夏木榮倒是有些睡不着了。

“怎麽了，怕我？不敢睡？”夏木榮問。

男孩兒點點頭，又搖搖頭，夏木榮擡眼，“說清楚，我不想猜你在想什麽。”

如果是以前，宣言聽到男人這麽冷淡的聲音，肯定是會難過地跑回家抱着媽媽撒嬌的，但現在，難過還是有的，他想得更多的卻是怎麽表達清楚自己的想法了。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其他人都不會無緣無故對他好的，這一點這些天的游蕩經歷中他已經深刻地明白了。

這個男人會救他也只是因為他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放手吧，也許還因為他看上去實在是太可憐了，恻隐之心或者當是積德也好，總歸不會是平白無故救他的。所以不可以讓這人讨厭他，被讨厭了就真的會被丢棄的，別人真的沒有理由一定要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