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被抛棄的人
宋戴維死後,為新來的幸存者檢查身體的工作人員就只剩下潘智斌和顏白鷺,另外又補充了張亞倫,尤其是潘智斌更是被寄予厚望。
謝金龍開玩笑似地說:“老先生,今後就全靠您了,您就把從前發現犯罪線索的精神拿出來,現在用來發現感染者!”
潘智斌認真地點頭道:“放心,我一定把從前辦案的精神拿出來!”
林雅很快就融合到隊伍裏來,她性格開朗堅強,愛憎分明,大家都很喜歡她。
兩天後,營地裏又組織出去尋找物資,謝金龍說:“附近的物資都被我們搜集幹淨了,這一次要去遠一點的地方,離這裏一百二十公裏外是一個縣城,我們去外圍看一看,能不能拿到一些東西。”
大家紛紛點頭。
人員名單很快确定下裏,由于高北極前兩天剛剛獻血,因此這一次謝金龍沒有讓他去,而是換上了丁寶成。
杜正平本來要去的,但杜凱卻搶着說:“這一次讓我去吧,也應該到外面透透氣了!”
杜正平張口正要阻攔,杜凱連忙對父親擺着手說:“爸,我知道你總是想保護我,但我不能一直縮在這裏面,時間久了就會忘記外面的危險,以為這裏就是全部的世界,那樣我會退化的,而退化就會被吃掉!”
杜正平終于閉上了嘴,默默地沒有再說話。
這時林雅舉起手來,說:“我也去,我剛剛從外面進來,對外面的感覺還很強烈,讓我去吧!”
謝金龍看了看她,說:“你不再休息兩天嗎?”
林雅搖頭道:“在外面的時候從來就沒有這麽奢侈的休息概念,能平安睡上幾個小時就是好的,我已經在這裏安穩地度過兩天了。”
謝金龍點點頭答應了。
他們開了兩輛車出去,殷琪騎着摩托車在前面開路。放眼望去公路上十分荒涼,路上不斷地能見到抛錨的車兩,尤其是在一個加油站外團團地圍着幾十輛車,加油站大門緊閉,門上挂着牌子“油已售罄”。
如果此時有人在這裏多站一會兒就會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經歷過文明世界的人都知道,正常年代如果有這麽一堆車被擋在加油站門外,車主一定會不耐煩地按喇叭或是高叫,還會有許多人下車走來走去,加油站周圍會一片噪音,而此時這裏卻鴉雀無聲,耳朵裏除了風聲捕捉不到任何屬于人類的聲音,仿佛人類作為一個整體已經在這裏消失了一樣,的确讓人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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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琪在摩托上搖了搖頭,這些車主還算是文明的,加油站看起來還比較完整。自己曾經看到過打砸加油站的,有一些加油站的大門被瘋狂找油的逃難者砸開,想要從裏面找到工作人員私藏的、留給自己與親人的寶貴汽油。他不确定是否有加油站員工真的這樣以公謀私,或許真的有吧,但這種時期對人的道德要求也不能太嚴苛,他們也只是想活下去。
前面的房屋漸漸密集起來,這裏已經到了縣城外圍,與林野郊區一樣,這裏也是一片安靜。
兩輛車子都停了下來,謝金龍從第一輛越野車裏下來,望了一下街道延伸的方向,說:“車子就停在這裏吧,我們進去找些東西,不要走太遠,希望這裏有好一點的收獲。”
一行人來到路邊一幢房屋前,打開破舊的大門在門板上拍了拍,過了一會兒裏面跌跌撞撞走出一個老年行屍,它身上還穿着皺巴巴的寬大T恤,上面印着“康師傅”三個大字,還有一個卡通頭像。
杜凱一馬當先,揮起鐵棍就打倒了它,然後又搶到倒地喪屍的頭邊掄起鐵棒狠狠砸破它的頭部。其他人則謹慎地向房子裏面搜索,在一間卧室裏發現了一副被吃得只剩骨架的兒童屍骸,除此以外再沒有其他屍體。
确定房子再無危險,人們就開始搜羅房子裏的東西,但他們翻箱倒櫃卻只找到兩包挂面還有一包榨菜,除此以外就是一些調味料,至于米和面則早已發黴生蟲,不能再吃了,蔬菜也已經腐爛成一攤泥。
丁寶成有些惱怒地把一個抽屜推了進去,說:“我還以為這裏起碼能有一些方便面呢,那老頭不是穿的康師傅的文化衫嗎?可是看看這裏面都是什麽?十幾個鑰匙扣,手機鏈,還有兩包印着商品廣告的紙巾,他家是專做派送宣傳的嗎?”
馮夢雲立刻就說:“紙巾給我,可以用的!”
殷琪則從床頭櫃裏搜出了幾個印着廣告的塑料杯子,還有十幾包袖珍樣品包裝的洗衣液、洗發水,說:“看來凡是免費的東西沒有他們不要的,這一家人可能推崇零消費生活,這在從前也是一種時興。”
趙桦真則冷笑着說:“事實上其實可能是因為懶惰吧!書架上都是成人雜志和小說,基本上沒有工具書,也沒什麽正經有價值的文學哲學之類,電腦桌上是一堆游戲卡,抽屜裏還有幾盒撲克一副麻将,他們一家平時可能就是整天躺在床上看那種小說小報,或者是挂在電腦上玩游戲,要麽就是打撲克搓麻将賭錢,本該用來工作的時間都消耗在這種沒有增值的事情上了,因此才窮成這樣,不但物質貧窮,頭腦裏也是空空的。”
馮振說:“你不喜歡窮人,是嗎?”
趙桦真說:“我只是對他們沒有道德幻想,我不認為窮人就天生注定是純潔善良的,道德上毫無瑕疵的,好像耶稣受難一樣,窮人往往比富裕階層更沒有底線,也更殘酷。尤其是在一向讴歌貧窮的中國,窮困就是一張通行證,無産階級憑借貧窮有權做出任何事情來,而社會還要忍耐他們,這樣的窮人已經變成暴徒,而他們自己好像還深感委屈,十分憤怒。我師姐從前接過許多這一類的案子,尤其是拐賣婦女的。在文明時代,窮本身就是一種罪惡,不是社會抛棄了他們,是他們抛棄了社會。”
馮振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明顯不服氣,但可能是由于趙桦真的話理論性太強,有點抽象,讓他無法反駁,只能憋着一肚子的不贊同繼續搜東西。不過在這一家搜了一圈之後,連馮振都有點不情願地要贊成趙桦真,這一家可利用的東西實在太少了,只有一些廉價衣服可以拿,在末世這是最不缺的。他不由得想起曾經進入的一些富裕家庭,在那裏能搜到許多密閉包裝的高檔食品,甚至有許多是進口食品,比如金槍魚罐頭藍莓果醬之類,但看看這中家庭,連那種兩元一根的火腿腸都沒有!
他們毫無負擔地從這個貧乏的家庭走了出來,又去撬開下一幢房子的門,接連搜了幾家,總算有兩家的物資比較豐富,讓他們不至于太失望。
在一間房子裏,他們找到了一些罐裝啤酒和咖啡,于是有些人開始喝啤酒,而鄭麗娜馮夢雲林雅和殷琪則打開咖啡來喝。喝了酒和咖啡之後,他們明顯地覺得提神,開始聊起天來,各自講述自己從前的生活。
殷琪看到林雅放下咖啡又拿了一聽啤酒,一個人站在窗前默默地喝着,兩眼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殷琪走過去,輕聲說:“你看起來有點累,其實你或許應該再休息幾天,我們剛從外面進入度假村的時候也是過了幾天才完全恢複過來,像充電電池一樣又有了力量。”
林雅一笑,說:“我渴望外面的刺激,這個殺戮世界讓人亢奮,每天就生活在生命冒險之中,不像從前的社會生活那樣完全被秩序所規範,這是一種符合人原始本性的生活,讓人入迷!”
她看到殷琪臉上那不以為然而又盡量維持禮貌的表情,聳聳肩自嘲地說:“當然不是這樣,我出來不是因為野性的召喚什麽的,而是因為我感到很慚愧,我們幾個剛剛來到營地,就讓你們損失了一個人,感覺我們就像是災星一樣。”
殷琪道:“不,不是我們營地損失了一個人,而是營地裏損失了四個人,這都是因為這一場災難,我們都是無罪的,我們沒有想過要去傷害人。”
此時人們的登山包裏面都塞滿了東西,他們從房子裏走出來,打算回營地去。這時忽然從對面房傳來幾聲槍響,幾個人立刻伏在地上,而馮振則悶哼了一聲。子彈從他們頭上飛過,衆人連忙拔出槍來還擊,一時間子彈交叉成網狀在空中尖銳地鳴叫,撕破了寂靜的空氣。
鄭麗娜和馮夢雲的槍上有瞄準鏡,她們兩個一向是格外注重槍法訓練的,因此找了個隐蔽的位置冷靜地用十字瞄準器對準了街道對面,每當一個人影冒出來,她們就穩穩地扣下扳機,不時就有敵人慘叫着栽倒,甚至有藏身在房頂上的人號叫着從三樓摔下來,還帶倒了地上堆着的一堆東西。
謝金龍則把突擊步槍從原來的半自動模式調整成全自動模式,像沖鋒槍一樣強力向對面傾瀉着子彈。
槍戰持續了十幾分鐘,附近已經傳來不死者的嘯叫,只聽對面有人說:“行屍來了!我們快撤退!受傷的人自行撤離!”
敵對的槍聲很快就停止下來,謝金龍等人又略等片刻,見果然沒有人再開槍,這才從隐蔽處閃了出來。這時只聽對面有人哀號:“救命!快救救我!不要走!”
殷琪舉目一看,只見一個男人的腿被卡在一堆雜物裏,拔不出來,無法逃跑。
馮振捂着肩頭的傷口,說:“該死的,怎麽鬧這一出?我們是不是也得快點走?”
謝金龍和殷琪則已經飛快跑了過去,謝金龍還叫着:“把槍抛過來!”
被卡住的男人凄慘地說:“從房頂上摔下來的時候槍就扔了!拜托快救救我,不要丢下我!”
杜凱也跟了上去,丁寶成和趙桦真看了一眼那邊的情況,也只得過去幫忙,而鄭麗娜等人則料理已經開始零星冒出來的行屍。
人們一邊搬着東西,一邊憤怒地審問那個倒黴的攻擊者:“為什麽襲擊我們?”
“哎呦,哎呦,麻煩快一點,那些東西就要來了,它們會把我撕碎的!我們想找個營地,大家在外面漂泊太久了,日子真艱難,隔兩天就要換一個地方,随時準備跑路,我們忍不下去了!我們只是想好好活着!”
“你們可以和我們商量,如果你們對人沒有危害,又能夠幫得上忙,其他人是可以接受你們的,每個營地都需要盡量壯大。”
“啊!~沒人願意接受我們,他們都覺得我們是麻煩,而且大夥兒也不願意低三下四地求人……”
殷琪直接揭開了他們的盤算:“所以你們就想打死我們中的大部分人,然後強迫一兩個幸存者說出營地位置?”
男人低着頭哼哼着,不再說話。
費力地把男人腿上壓着的東西搬開,又搜了一下他的身上,從腰間解下匕首和子彈袋,殷琪問:“你還能走嗎?我們幫不了更多了。”
男人呲牙咧嘴地踮着腳在地上挪了幾步,說:“好在骨頭沒有斷,多謝你們,你們比我的夥伴們更講義氣!喂,等等我,不要抛下我一個人!”
周圍的行屍已經越來越多,謝金龍等人在前面一邊開槍一邊飛快地跑,丁寶成拽着受傷的馮振夾在隊伍中間,殷琪手拿一把霰彈槍,每當大群行屍追得比較近的時候,他就讓那個綴在後面的男人弓下身子,幾發霰彈打過去,頓時就有十幾名行屍倒地,雖然不能徹底殺死行屍,但卻能夠讓它們停頓一下。
受傷的攻擊者一瘸一拐地拼命跟在他們後面,但周圍的行屍不斷出現,就在他們接近車子的時候,前方突然走出十幾個行屍,眼見就要形成一種包圍的局勢。杜凱怒吼一聲,掄起鐵棍就撲向對面的一個行屍,他的情緒這時完全亢奮起來,有一種想要爆發所有潛能讓自己變成一枚炸彈,将這些行屍炸成碎塊的欲望。
其他人也紛紛猛打僵屍,但這時後面的行屍卻越來越近了,那個逃命的襲擊者還在喊着:“求你們把刀給我!我得防身!”
趙桦真原本正在用槍托打行屍,這時轉過頭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調轉槍口一槍打在了他的肚子上。男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後面的行屍很快趕過來圍攏在他身邊開始撕咬這個新鮮的獵物。
男人凄厲的慘號聲中還帶着惡毒的咒罵:“你們這些混蛋!不得好死!你們一定會被怪物一條一條撕了肉來吃!啊!啊!~”
後面的行屍得到了食物暫時不再攻擊前方其餘的活人,乍一聽到槍響那一刻謝金龍他們雖然心頭一震,但這時不可避免地稍稍感覺到輕松,他們拼命打倒了前方的行屍,打開車門飛快坐上車子,發動油門開走了。
殷琪臨啓動摩托車時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倒在地上的人,那人已經沒有了聲音,身上一片鮮血淋漓,殷琪立刻轉過頭來,手捏離合器,摩托車嗖地一下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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