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背叛者
冬天越來越冷了,這一年冬季的雪下得格外大,天氣異常寒冷。營地裏的人每天都搶着蹬腳踏車,因為這樣既能發電,又能鍛煉身體,最重要的是還能産生熱量,往往一個小時的腳踏式發電運動下來,騎車人都滿頭大汗,這中間杜正平搜集設備又制造了一個腳踏式發電機,三臺發電機産生的電能足夠集中居住的幾十個人使用。
這天早上,幾個巡邏者穿着輕便的短羽絨服走了出去,他們踏着地上已經有了有點厚度的積雪,随着落雪被鞋底壓實的咯吱聲聊着天:
“這雪可真大,我是本地人,前三十年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雪,那個時候電視裏一直喊全球氣候變暖,我真懷疑如果持續暖下去,湖南總有一天會徹底看不到雪,沒想到滿世界都是僵屍後居然有這樣的雪景!”
“也不怎麽樣吧,都是一片灰蒙蒙的,看上去像是撒了灰塵一樣。殷琪,你說這裏面真的都是骨灰嗎?”
殷琪笑了笑,說:“也可以想點好的,比如說木炭灰煤灰之類。”
馮振仰着頭看着天上仍然在飄落的雪花,說:“是啊,也可能是有人在燒書和報紙取暖,上一次出去找物資最離譜的是居然看到有人燒紙錢的,灰燼裏還有沒燒完的黃表紙,他們是打劫了香燭店嗎?”
新補充進巡邏隊代替丁寶成位置的鄧松濤忽然跑到牆邊,彎腰拾起一個東西,說:“看,又有電死的鳥,一定是踩在高壓線上往固定線柱上磨嘴了!中午又可以吃一點鳥肉了!”
馮振走過去看了看,說:“是烏鴉,這東西吃死人肉的,雖然它們好像從來不吃沾了喪屍病毒的肉,但那種感覺還是怪怪的。如果你打算自己把它烤了吃我不反對,不過我就不加入了。”
鄧松濤滿臉遺憾地提着那只死烏鴉,說:“你們大家也都不吃嗎?”
鄭麗娜眨了眨眼睛,說:“或者我們拿去給那個僵屍狂吃吧,他肯定沒有那種心理陰影。”
鄧松濤失望地把烏鴉塞進工裝褲的口袋裏,說:“只好這樣了,也能節省一點食物。冬天只能吃紅薯土豆,大棚裏的綠葉菜長得又矮又細,簡直像豆芽一樣,熬一盆菜湯就沒了,好不容易有一點鮮肉,又不能吃。我真希望能把電網拉得低一點,能電倒兔子田鼠之類。”
吳廣均說:“說到田鼠,潘老先生那裏又要我們提供一些老鼠,他們做實驗要用,今天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到田鼠或者老鼠。”
今天正好是謝金龍跟他們一起巡邏,聞言笑了笑,說:“我們前幾天在度假村外面也放了一些獸夾,今天正好去看一看有沒有收獲,如果有活着的小動物,就送去給實驗室。”
巡邏完畢後,他們騎着自行車來到大門口,打開大門順着度假村進村的公路往前面又騎了一段,就将車子停靠在路邊,往林子裏走去。
循着手機導航裏标注的上一次下獸夾的位置,他們很快就準确地找到了兩個鋼夾,其中一個是空的,但另一個上面果真夾着一只灰灰的田鼠,而且那只田鼠還是活着的,一條腿被夾子夾住無法逃脫,此時它顯然十分激動,正蹬着還能活動的三只爪子拼命想要逃離,還凄厲地吱吱慘叫。
柳斌趕緊戴上手套,把它從捕獸器上拿了下來,用繩子捆好挂在腰帶上,還笑着說:“這小東西最好能安靜一點,否則這種叫聲很容易把喪屍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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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忽然只聽遠處傳來活人驚恐的叫聲,然後馬上就是刺耳的槍響,有人大聲吼着:“行屍,快走!”“救救我!啊!~”
七個人一聽這種聲音,立刻繃緊了渾身的肌肉,握緊手裏的武器,全都看向謝金龍,而柳斌則感到腰上系着的小田鼠掙紮得更厲害了,叫得也更慘。
謝金龍側耳聽了一下,謹慎地辨別真僞,然後壓低聲音對其他人說:“悄悄過去,先別讓他們發現我們。柳斌,你的田鼠先丢下。”
柳斌連忙從腰間解下田鼠丢在地上,鄧松濤也把死烏鴉掏出來扔下,盡量讓自己能夠活動自如,一行人彎下腰無聲而又迅速地向發出慘叫的方向趕去。
一顆粗大的槐樹後面,一個二十幾歲的精幹男子望着前面慘烈的情景,低聲問身邊一個男人:“連長,我們要不要動手?”
那個一臉胡子的人看着前面圍攻那一隊幸存者的二十幾個行屍,抽出槍來正準備說“出擊”,這一刻忽然那七八個幸存者的隊伍中間發生了變動,四五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揮舞着棍棒打倒了前方的喪屍就邁開大步飛跑着沖了出去。
後面幾個女人和老人雖然也想緊跟,但她們本來相比男人跑得就慢,膽子又有點小,面對喪屍明顯有些怯懦,只要前面閃出來一個行屍,她們就畏縮着不敢沖過去,最糟糕的是有一個老人之前還受了傷,拖着一條腿走路,一個女人在扶着他,這樣就拖慢了整個逃亡過程,而前方大步流星飛跑過去的男人們已經很快跑遠了,而且顯然沒有準備回頭救援她們的意思。
這時一個短發女人終于爆發了,她大叫一聲,掄起手中的木棒狠狠向前面擋路的喪屍砸去,看那瘋狂的動作,很可能她此時只是将這個人形物當做一根移動木柱,只有這樣她才能下得去手。
女人一邊拼命打着,一邊聲嘶力竭地叫喊道:“你們快走!”
後面兩個女人拖着老人加快腳步向缺口沖去,但四周的喪屍很快合攏過來,将她們淹沒在裏面。
大胡子連長看到這一幕,慢慢地收回了手裏的槍,說:“沒用了,張勁,他們內部分裂了,這個團隊已經崩潰,我們沒辦法幫他們。”
這時旁邊一個很年輕的、大約只有二十歲的娃娃臉大男孩質疑道:“連長,他們都是老百姓,沒有組織紀律,一哄而散不能怪他們,可我們是軍人,我們受過訓練,他們現在需要我們。”
連長搖搖頭,說:“看到那麽多喪屍了嗎?我們沒法幫他們,想一想前幾天營地的那一次襲擊,如今只剩下我們三個了,我們的人越來越少,子彈也不是很多了。”
年輕士兵難過地低下頭,仿佛自我安慰似地說:“可能其他人也逃出來了。”
連長嘆了口氣,說:“但願吧,但我們現在找不到他們……”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了下來,兩眼緊緊盯着前方,只見前面樹林裏突然閃出幾個人,他們手裏都拿着長武器,沖入喪屍群中強悍利落地打倒一具具行屍。
滿臉滄桑的男人将插回槍套裏的槍重新拔了出來,說:“我們上!”
謝金龍殷琪等人正在苦戰,行屍行動緩慢,而且又有一部分被已經成為犧牲品的幸存者吸引住,蹲在那裏只顧進食,所以他們還能勉強應付。這時被圍攻的老人和女人已經大部分倒在地上,只有那個雖然有些瘦弱但卻異常兇悍的女人還揮舞着木棒不管不顧地向四周無差別攻擊,而先前逃跑的幾個男人在前方也遇到了另一群行屍,他們吶喊一聲四散奔逃,有兩個甚至反而逃回了這裏。
眼看四面八方的行屍越來越多,就在謝金龍心情焦灼,準備招呼隊友帶着那個幸存的女人立刻撤退、自己來斷後的時候,忽然他面前的行屍“噗”地倒下了,沉重的軀體将地上的雪沫都激了起來,謝金龍一愣,但馬上就掄起鐵棒砸向下一個行屍。
殷琪也發現了這詭異的情況,自己周圍的行屍不知為什麽竟然一個個都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仿佛控制它們的病毒瞬間突然死掉一樣,讓這些早已失去生命的軀體徹底停止運動,回歸于本來應有的狀态。
其他人也發現了這古怪的狀況,但他們此時卻都沒有時間去想原因,因為在喪屍的環繞中,只要稍一分神就會收到無可挽回的傷害,因此他們只能一邊緊張地打行屍,一邊如同看靈異片一樣默默地看着身邊的喪屍不斷地無緣無故地倒下。
地面上站立的行屍越來越少,這時從樹林裏跑出來三個穿着迷彩服的人,他們背上背着槍,手裏拿着一種奇怪的工具,前端是一個鏟子,後面還有一個月牙形的護具,看起來有點像工兵鏟,只是那把鏟子特別鋒利,往往手持武器的人奮力一揮,鏟子砍在行屍脖子上,一顆枯藁的頭顱馬上就掉了,而且這三個人動作幹脆利落,效率非常高,很顯然是受過嚴格訓練的。
當所有行屍都躺在地上後,殷琪把撬棍拄在地上,微微喘着粗氣,看着面前的幾個陌生人,三個穿軍裝的人,一個女人,還有兩個狼狽的男人。
謝金龍轉頭問那個幸存的女人:“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女人搖搖頭,說了聲“謝謝”,然後就轉身過去看那幾個躺在地上的同伴,樹林中很快就傳來了哭聲。
謝金龍看着地上那幾個血肉模糊的人,表情也陰郁起來,轉頭又對那幾個後面趕來幫忙的人說:“多謝你們,剛才差一點就難以脫身,真沒想到這裏居然有這麽多行屍。”
大胡子男人說:“不用客氣,你們在這附近有營地嗎?我們的營地前幾天被摧毀了,冬天不是轉戰的好時候,如果你們接受我們,一旦有戰鬥,我們會沖在前面。”
謝金龍沒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他們,問:“你們是軍人?”
男人苦笑一聲,說:“我曾經以為我們不再是了,不過我們畢竟接受過完整的軍事訓練。”
“你們有消音器?”
“是的,還有新式工兵鏟,模仿少林鏟制造的,少林寺已經不和軍工廠争論專利問題了。”
謝金龍回頭看了看殷琪吳廣均幾個人,思考了一下,說:“好的,你們可以加入我們,我叫謝金龍,你們呢?”
大胡子男人笑了,說:“我叫滕帥,從前是個連長,他是張勁,這個孩子是賀冰。小夥子,你怎麽稱呼?看你剛才的動作很專業,也是軍人出身?”
殷琪搖頭道:“我叫殷琪,母親有位好友是開武館的。”
兩方面的人互通了姓名,鄭麗娜走到那個正跪在夥伴身邊哭泣的女人旁邊,蹲下來和她低聲說着話,過了一會兒終于将她拉了起來,把她帶到另一邊。這時滕帥沖張勁一使眼色,張勁會意,立刻拔出三棱軍刺走了過去,對着那三個已經沒有了氣息的人頭部紮去,只聽到輕輕的幾聲“噗噗”聲,三個感染者眼中殘留的最後一絲色彩也消失了。
滕帥這時對殷琪等人說:“我們從不讓感染者變成喪屍,哪怕是我們自己的同伴。”
謝金龍點點頭道:“是的,我們走吧。”
眼見這些人已經湊成了一隊就要走,那兩個身上棉衣都被抓破的男人尴尬地互相看了看,走上前來。
一個高個男人厚着臉皮開口道:“嘿,兄弟們,能帶上我們嗎?這該死的冬天,簡直要凍死人了,四處都沒有吃的,連野菜都沒有了,那些房子也大部分被人翻過,我們在裏面很少能找到吃的,如果再流浪下去,我們會凍死餓死的,幸存者這個時候應該合作對吧?”
這時那個還在抽泣的女人突然憤怒地沖上來,狠狠地一拳砸在那個男人臉上,怒罵道:“盧家平你這個懦夫,混蛋!剛剛居然抛下我們自己逃了,現在還不知羞恥地說合作!”
盧家平身邊那個個子略矮的男人登時也爆發了,他一把将女人推開,罵道:“臭娘們還敢打人!喬美茜,你有資格和我們說這話嗎?什麽合作合作的,那不過是你們這幫老弱病殘想讓我們給你們擋喪屍,護着你們逃命,越是弱的人越是和強者講什麽合作共贏,還什麽團體精神,其實就是要依附別人,要別人保護你們,還說得那麽好聽!”
盧家平悄悄伸手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一把,他的同伴這才住了嘴,恍然間發覺自己現在也正在請求別人和自己合作,于是就氣哼哼地不做聲了。
謝金龍冷冷地看着他們,其他人的眼神也漸漸變得不屑和冰冷。
盧家平見勢不好,臉上登時換上一副痛苦而又無奈的表情,說:“各位,寧剛他不是故意冒犯。我們都是普通人,沒在軍隊受訓過,也沒去過武館,我從前做夢也沒想到世界上真的會發生喪屍災變這種事,那時候都是工作結束後當電影看的,我們很害怕,剛剛純粹是出于本能。末世這麽久,我們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吓破膽了。我知道在你們看來我們很沒用,但我們絕不是故意害人的,我們從沒害過人。可能我們是膽小鬼,但我們不是壞人,剛剛一起逃走的其他幾個弟兄也都死了,我們不是沒有付出代價,現在讓我們和你們一起走吧!”
謝金龍銳利的眼神上上下下在他們兩個身上審視了兩分鐘,直到這兩個人局促地搓着手,一臉難堪和不安,他這才做出最後的判決:“好,你們可以跟上,但在營地裏要守規矩,如果你們不遵守規則,我就把你們扔出去!”
旁邊的滕帥深深地看了謝金龍一眼,卻什麽也沒說。
盧家平和寧剛聽了這句話才松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顯然是輕松了下來。盧家平是個很會做人的人,立刻上來和其他人打招呼,想要和這些人拉近距離,但得到的卻只是冷淡和不理睬。他碰了一鼻子灰,喪氣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有說什麽,寧剛則一臉氣憤憤的表情,似乎十分憤懑。
他們順着原路回去,柳斌還要找那只田鼠,當他們來到剛才丢棄東西的地方,柳斌看着前方登時惱火起來,拎着鐵棒就跑了過去,将蹲在地上正在進食的喪屍打倒,然後看着它手裏的東西恨恨地說:“好不容易抓到一只田鼠,沒想到居然被它撿了便宜!”
鄧松濤看着自己丢在不遠處的烏鴉,雖然還沒被行屍動過,但也沒興趣去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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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