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孤獨本質

栅欄邊，一個個喪屍在殷琪和周繼衡幹淨利落的手法下接連倒下，兩個人的動作十分迅速精準，因為外面那些咆哮着的喪屍正在吸引其他的喪屍，好在雙方之間有栅欄相隔，外面的喪屍只能巴在栅欄上，不能沖進來，因此用長武器清理還是比較安全的。

清理了越過拒馬撲向栅欄的行屍，兩個人還要打開大門走出防護，去處理那些被擋在拒馬外面的行屍，有一些行屍已經被尖銳的木棒鐵棍穿透身體，正大半個身子倒在拒馬上揮舞着手臂掙紮着。還有一些正在拒馬前面徘徊，但一見到裏面的獵物走了出來，也立刻興奮起來，絲毫不顧前面削尖了的障礙物就直沖上來，結果也被釘在了拒馬上。

兩個人繃着臉緊閉着嘴，小心地清理那些張牙舞爪的行屍，一直到快要天亮的時候，當栅欄外足足倒下一百多具喪屍時，周圍終于安靜了。

殷琪這時才張開嘴長出了一口氣，現在終于不再擔心會有喪屍的體液濺到自己嘴裏，他轉頭看着周繼衡，說：“好了， 終于安全了，幸好沒有給你找太大麻煩。”

周繼衡收起鐵棒，面無表情地說：“明天還要繼續清理，一定有一些遠路的喪屍還沒趕到這裏，它們一旦發現目标，就不會停下來。”

殷琪有些尴尬地說：“對不起，給你帶來麻煩了。”

周繼衡道：“沒什麽，反正只要這裏有活人，它們總是會找過來，只不過這一次特別多。去看看你的朋友吧。”

殷琪剛才精神高度緊張地打喪屍，不敢去想孟一凡，現在安全了，他立刻就焦急起來，于是便匆匆跟着周繼衡進了大門。

周繼衡帶着殷琪繞過門前印着“平安吉祥”的紅色地氈，打開大門進了房子，殷琪臨進門時看了那地氈一眼，猜想那下面一定藏着釘子，如果周繼衡有軍事素養，她甚至可以在下面埋設小型地雷。

在一個上了鎖的房門前，周繼衡掏出鑰匙，示意殷琪做好準備，殷琪沮喪地嘆了一口氣，晃了晃腦袋，兩手握緊了鋼釺。

周繼衡将鑰匙插入鎖眼，慢慢轉動着，然後輕輕推開門，兩個人往房間裏一看，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氣，只見房間中央的床上靜靜地躺着一個人，正是孟一凡，聽到門聲他并沒有動，既沒有轉頭也沒有說話，這種狀态讓殷琪在放心之餘也更加擔心，雖然孟一凡沒有嘶吼着撲過來是一件好事，但他對房間裏進來了人卻毫無反應，難道他現在已經失去意識了？

殷琪快步來到床前，看着床上的孟一凡，他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有點發青了，并且兩眼緊閉，一動不動，殷琪伸出一只手正要探他的鼻息，卻被周繼衡攔住了，只見周繼衡從櫃子裏拿出一個針線盒，扯斷一根線懸在孟一凡鼻端，過了一會兒便看到那根線輕輕在飄動。

周繼衡收回線，向殷琪點了點頭，殷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這說明孟一凡還有呼吸，他連忙用手搖晃孟一凡的身體呼喚道：“一凡，醒一醒，一凡，你睡着了嗎？快睜開眼睛。”

過了一陣，孟一凡終于艱難地挑開眼皮，慘白的眼球正中瞳孔已經有些擴散，他起先似乎有些茫然，眼珠慢慢左右轉動着，但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看見，過了一會兒，他的焦距定在殷琪身上，直勾勾地看了一會兒，突然猛地伸出手來一下子抓住了殷琪的手腕。

周繼衡立刻拔出腰間的匕首準備刺下去，殷琪雖然也吓了一跳，但他連忙阻止了周繼衡：“不，別動手，他的手還有溫度，沒有變成喪屍。”

周繼衡見孟一凡果然只是緊緊抓住殷琪不放，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便将匕首收了起來，說：“看來他還能堅持一段時間，我去做早飯，你應該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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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琪說了聲“謝謝”，周繼衡轉身走了出去，房間裏只剩下殷琪和孟一凡兩個人。

殷琪坐在床邊，用另一只手握住孟一凡已經顯得僵硬的手，輕輕地和他說着話：“一凡，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我們已經安全了，這是一個老朋友的地方，我們可以暫時住在這裏，三天五日她應該會收留我們，你好好休息。”

周繼衡在廚房通過監聽器聽着房間裏面的動靜，這是她有一次在一個自殺的私家偵探車裏找到的，現在基本上沒有人敢進入城市。聽了一會兒，似乎是覺得裏面的人大致還正常，沒有在末世變得瘋狂，她這才轉身來到竈臺前，從食品櫃裏拿出一個塑料包裝袋和一個已經啓開了的罐頭盒，還有一個土豆，一小把幹菜。

大概半個多小時之後，房門一開，周繼衡端着一個托盤進來了，她把托盤放到桌子上，将裏面的碗一個個在桌子上擺好，說：“吃早飯吧，你一定幹了一夜。”

殷琪将孟一凡抓着自己的手掰開，現在孟一凡已經不像剛才抓得那麽緊了，因此殷琪掰開他手的時候總算不需要有那麽強烈的罪惡感。

坐在餐桌邊，殷琪看着桌子上那幾個盤碗，主食是麥片粥，熬得比較稠，配菜是煮土豆、幹菜湯，還有一小盤午餐肉罐頭。看這分量明顯是只有兩個人的，但殷琪也不覺得周繼衡這麽做有什麽不對，因為如今食物實在太寶貴了，而且孟一凡現在的狀态也不可能進食。

周繼衡說：“罐頭不多了，這是我昨天打開的，你不介意吧？”

殷琪說：“已經很豐盛了，這是我這些天來吃得最好的一頓飯，謝謝你。對了，何阿姨後來怎麽樣了？”

周繼衡面無表情地說：“她變異了，我在房門上留了言，希望沒人進去，她活着的時候沒有傷害人的能力，現在終于有了。不用安慰我，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這可能就是她的宿命。”

殷琪垂下頭，想了想換了個話題說：“你也自己種菜？”

“是啊，自從我清理了這個地方，我就在這兒種了些東西，只靠在外面收集很難養活自己，而且現在外面的食物也越來越少了，總有吃光的一天。對了，這個新成員叫什麽名字？”

“他叫孟一凡，從前是教拉丁舞的。其實，我們是在逃亡路上認識的，營地被攻破了，我和大家失散了。”

“聽起來是很長的一串事，不過我想你現在也沒有心情說這個，先照顧你的朋友吧。”

殷琪默默地點點頭。

整整一天，殷琪都在房間裏陪伴孟一凡，不斷地和他說話，可以看得出孟一凡非常頑強，雖然受傷的地方是在脖頸這個關鍵部位，但他一直堅持到傍晚的時候才停止呼吸。當周繼衡再次試探他的鼻息，又翻開孟一凡的眼皮看過之後，以一種早知結果的鎮靜沖着殷琪搖了搖頭。

殷琪一只手捧住了頭，說：“我想和他單獨待一會兒，好嗎？”

周繼衡點頭道：“我去做晚飯。”

廚房裏，周繼衡坐在一個小圓凳上，戴着耳機靜靜地聽着房間裏面的聲音，只聽一個低低的聲音說：“一凡，對不起，我知道你愛我，但我真的沒辦法回報你的感情，不過我很感激你，謝謝你這麽愛我，謝謝你陪伴了我這麽多天，最後還救了我，我知道我欠你的永遠都還不清，也永遠沒有補償的機會。我再也不能幫你找到真正合适的愛人，讓你幸福了。”

聽到這裏，周繼衡覺得自己沒必要再聽下去，就關掉了監聽器的電源。

當周繼衡再次進入房間的時候，孟一凡的屍體已經被蒙上一層床單，頭部明顯滲出血跡。

第二天早上，殷琪在院子裏挖了一個坑，埋葬了孟一凡。當給墳墓添了最後一鏟土之後，殷琪拄着鐵鍬慢慢直起腰來，目光憂郁地看着這個新墳。過了一會兒，房門開了，周繼衡扛着鋤頭從裏面走了出來，手裏還拿着一包東西。

她看了一眼那個隆起的土堆，走過來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殷琪，說：“剛剛在櫃子裏找到了這個，我知道你很難過，這可能會讓你好受一些。”

殷琪接過她手裏的細長條紙盒一看，只見上面寫的“藏香”。

孟一凡墳前燃着三根線香，袅袅的香煙升到空中，周圍的空氣裏彌漫着一種寺廟中的味道，殷琪看着一點點變成灰、慢慢縮短的線香，又擡頭看着不遠處的一個地方，那裏周繼衡正揮着鋤頭在種地，是春耕的時候了。

午飯後是一天之中比較慵懶放松的時候，殷琪刷過碗，回到客廳和周繼衡一起坐在沙發上。周繼衡從茶壺裏倒了兩杯茶，說：“在一個房子裏找到的大麥茶，味道還不錯。”

殷琪喝了一口，說：“的确很好。”

“後面隊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現在只剩下你們兩個？”

“那天晚上被行屍攻擊後，我們沒有等到你，後來就一直在路上漂，最後找到一個度假村，那裏面原來有一隊人，他們收留了我們。那是個很不錯的營地，面積很大，栅欄堅固，裏面還修了圍牆，但是後來收留的兩個人出賣了我們，一群暴徒攻陷了那裏。”

周繼衡默然片刻，說：“真糟糕。”

殷琪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說：“繼衡，有一句話你不要介意，我想問，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裏嗎？我沒看到有別的人。”

周繼衡淡淡地說：“是的，這裏是我的地方。雖然有點無情，但我還是要問，你什麽時候離開這裏？”

殷琪一點也沒有感到意外，說：“明天就離開，我要去找團隊，亞倫在那裏，還有謝金龍劉英傑他們。我需要他們，他們也需要我。你呢，不和我一起走嗎？還是要繼續留在這裏？”

周繼衡冷笑一聲，說：“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所以你覺得比較容易融入團隊了是嗎？不再有一個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的不定時炸彈在身邊，比較好接納了嗎？我知道其他人都是怎麽看待我們一家的，我也并不喜歡這個家，只是我無法擺脫，無論是在生存必須上還是在道義上，所以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背負着雙重的罪孽，我是在敗壞之土中生長的，它所賦予我的性格也會去傷害別人。別以為我不知道別人都是怎麽看待我的。”

殷琪默然了一會兒，說：“那些都已經過去了，繼衡，已經末世了，從前的許多事情都不重要了，這是一個新世界，我們都可以重新開始。”

周繼衡搖頭道：“不，不能。你知不知道我是砍斷了自己父親的手才把母親拉出來的？可是當時我媽媽也已經被咬傷了。如果不是他拉住媽媽不放，可能我媽媽可以活下來的。我媽一直讓我快點自己逃走，她反正感染了，但我不能丢下她，于是我就砍他的手，然後帶着媽媽逃走了，我聽到他一直在後面憤怒地咒罵我們，聲音就像厲鬼一樣。即使我媽媽感染了，我也要帶走她，我不能把她留在那兒，讓她和老頭兒死在一起，她早就想離開他了，況且能和媽媽多在一起幾分鐘也是好的。我們後來找到一輛車，逃出去了，天亮的時候還找到一個房子休息，那一整天我媽都把我抱在懷裏，不過下一個早上，我媽就變異了。”

眼淚從周繼衡繃得如同岩石一般的臉上慢慢流了下來，殷琪第一次看到這個堅強的女人流淚，頓時讓他有點手足無措，周繼衡的話讓他深受震動，他可以感受到埋藏在周繼衡心中深深的憎恨和悲痛，殷琪不知這一刻自己該怎麽辦，只能笨拙地說：“繼衡，你想開一點，末世裏還需要戰鬥，何阿姨一定在天上看着你。”

周繼衡擦了一下眼淚，很快鎮定下來，說：“對于這件事我從來沒後悔過，也不覺得有什麽罪過，就算老頭沒被咬傷，我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幸好當時是在團隊中，他還沒有完全不正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