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無望的愛

樹林中終于又恢複了平靜,只剩下孟一凡和殷琪,還有僵硬地躺在那裏的曾運哲。

孟一凡繞過那個倒在地上的人,走到灌木叢中,把翻在地上的腳踏車扶了起來,說:“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說真的我不覺得這是個好兆頭,上一個隊伍中本來有十幾個人,但後來有的掉隊有的變異,最後只剩下我和一個廚師,再後來就只有我一個人。”

殷琪推着車子說:“我們不會有事的,我們很機靈。”

“我有點替袁碧薇擔心,那些人心狠手辣。”

“天使是不會活到現在的,說實話,我們運氣夠好的了,起碼她們沒有傷害我們。”

“她們殺了那個孩子,他只是個剛剛高中畢業進入大學的孩子,比你還要小,可是她們就那麽……他肯定是做過一些錯事,但他也只是想活下去。”

殷琪眼神深沉地看着孟一凡,說:“她們也是一樣。”

孟一凡一口氣堵在胸口說不出話,殷琪見他一臉黑沉沉的,想了一下,說:“她們那一個營地都是女人,防範當然要更加嚴密,在這個世界上,女人更容易受到傷害。想一想那幾個男人在外面窺探一個滿是女人的營地,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麽?他們看到鐵絲網栅欄裏面來來去去的都是健康漂亮的女人,很可能想的是,多麽富饒的土地,裏面就有物資又有女人,解決了他們所有的需求,于是他們的荷爾蒙激素立刻爆炸性分泌,激起了一種男兒氣概,這種氣概在面對體力較弱的人群的時候最有英雄主義戲劇性,然後他們就變身成勇猛的老虎嚎叫起來,接下來就像潮水一樣攻占了營地,占有了所有的女人,然後告訴她們,自己是在保護她們。”

孟一凡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苦笑着說:“你把男人都說成了雄性動物。”

殷琪笑了笑,說:“我們本來就是。”

在林間走了一會兒,前面終于又出現了一條破敗的公路,兩人騎上腳踏車,車輪很快滾動起來,天上的太陽在地上拉出了兩道黑黑的人影,雖然比孤零零一條人影看起來熱鬧一點,但終究顯得有些冷清。

袁碧薇離開之後,殷琪和孟一凡又在路上走了幾天,由于少了一個人,人手不夠之下很多時候明顯感到不便,如今他們每天晚上都要共同守夜,一個守上半夜,一個守下半夜,不像從前三個人的時候還能有一個人睡一個完整的夜晚,因此每天都感覺睡眠不足。

身體上的辛苦還在其次,可是殷琪如今覺得不知為什麽,和孟一凡在一起似乎越來越不自在了,對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越來越怪,殷琪有時候真想離對方遠一點,孟一凡這種狀态讓他覺得十分不正常,兩個人目前的這種關系讓他感到難以長久相處,一定會出問題。

這天晚上他們睡在林子裏,上半夜是孟一凡守夜,殷琪躺在地上調整呼吸,很快就睡了過去。由于長久以來的末世經歷,讓殷琪即使在休息時也保持着警覺,睡夢之中他忽然感到身邊有異動。

殷琪激靈一下就醒了過來,他警惕地一下子就坐了起來,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倒是把正蹲在他身邊的人吓了一跳,而正對着自己面前的那張放大了的人臉也讓殷琪愣了一下。

殷琪看着面前的人吃驚地問:“一凡,你不好好看着周圍的動靜,蹲在這裏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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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一凡見被他發現了,索性也不再隐瞞,這些天積壓在他心裏的情緒已經過于沉重,讓他感到再也無法承受,一顆心經常就像要爆炸一樣。末世是一個強大的感情催化劑,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的人,而且這個男孩子聰明、英俊、溫暖、有力,讓人沒有理由不愛他。

于是孟一凡這個夜裏終于說出了埋藏已久的話:“殷琪,我喜歡你,你能愛我嗎?我知道你有愛人,可是你們已經失散了,在這種時候,一旦分開就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了,你現在也已經和他們聯絡不到了,你很難再找到他們,為什麽不能來愛我呢?我不想孤零零一個人!”

殷琪捋了一下稍長的頭發,說:“一凡,你不是孤單一個人,我們是夥伴,是朋友,彼此都需要對方,我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的!”

孟一凡凄苦地搖着頭,說:“不,那是不一樣的,你在愛着一個人,所以你不明白,我需要的不僅僅是夥伴和友情,我要的是愛人、愛情。現在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活人随時會被喪屍吃掉,能夠擁有的只有感情,只有食物和水不能讓人一直活着,人要有生存的支柱,有活着的意義,可是我沒有!”

殷琪見孟一凡的眼神漸漸散亂起來,知道他的精神已經進入一種狂亂狀态,如果這個時候再受到刺激,很可能會失控崩潰的,于是他連忙按住孟一凡的肩頭,放緩了口氣說:“一凡,放松一些,不要這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其實你并不是真的愛我,你只是感到孤單,等我們找到團隊,你就會發覺你愛的不是我。”

孟一凡幾乎要喊了起來:“不,我愛的就是你!我只愛你!你想要看證明嗎?我現在就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你,我的身體,我的靈魂!”

孟一凡激動地兩手顫抖着去解自己的皮帶,殷琪連忙攔住他,不住勸慰着,讓他不要沖動。

就在這時,林子裏一陣沙沙的響聲,孟一凡還在叫着,殷琪一把捂住他的嘴,豎起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唇邊“噓”了一聲,豎起耳朵聽着周圍的動靜。

很快,從樹林中就走出了兩個行屍,那兩個行屍一見到前方空地上的人就嚎叫了起來,殷琪借着朦胧的月光往它們後面一看,只見密林中影影綽綽歪歪斜斜地還有許多暗影,這已經不是兩個人能夠應付的了!

他立刻抓起背包甩在肩上,一只手提起鋼釺,連珠炮似地對孟一凡說:“快系好褲子,拿上背包我們快走!”

孟一凡所有的熱情立刻像被冰水兜頭淋下來一樣,全都變成了冷汗,立刻安靜了下來,他手忙腳亂地将皮帶扣好,拿起一邊的背包随着殷琪就跳出了繩網。

兩個人在林子中穿梭,行屍走得比較慢,只要跑得快就能甩掉它們,但哪知今夜似乎成了萬聖節,居然有許多行屍在山上游蕩,他們本來是選擇了一個相對安靜的方向逃離的,但跑了一陣從對面樹後就閃出來兩個行屍,殷琪狠狠将它們打倒在地,孟一凡趕上來刺破了它們的腦袋,兩個人繼續跑。

但很快殷琪就發現,行屍好像日軍掃蕩清鄉一樣漫山遍野都是,雖然密度不是很大,但從樹後卻不斷地冒出一兩只行屍,不停地攔截他們的去路,在他們打喪屍的時候,後面追來的行屍越來越近了。

殷琪把背包向迎面過來的一個行屍砸去,沉重的背包一下子将行屍砸倒在地,他喊道:“快丢下背包!”

孟一凡立刻學着他的樣子把背包抛向後面追過來的一個行屍。

兩個人少了背包的負擔,身上立刻輕了,腳步快了起來,他們一路打倒行屍,在林中穿梭,只希望能夠找到一個還沒有被行屍填滿的地方奪路而逃。

這時前方忽然出現了四五個行屍,後面的行屍追得很緊,殷琪咬了咬牙,回過頭來操着鋼釺就沖了上去,他飛快地打倒了兩個行屍,其餘三個行屍趁着他行動的空隙一下子全都撲上來,将他壓倒在地上。殷琪兩手舉着鋼釺拼命攔擋着壓在身上的三個行屍,不讓它們那猙獰的嘴咬到自己身上,這時孟一凡趕了過來,他一撬棍就将最上面的行屍撥拉到地上,然後左手拿着撬棍,右手拔出匕首一刀就紮進另一個行屍太陽穴裏去。

就在這時,後面又撲上來一個行屍,一口就咬在孟一凡脖子上,孟一凡慘叫一聲,手裏的匕首和撬棍都落到地上,他反手抓住那個行屍,一把将它甩了出去。

這時殷琪已經擺脫了壓在身上的最後一個行屍,當聽到孟一凡的叫聲時,他的心頓時像被重錘敲了一下,撲過去舉起鋼釺一下子就刺穿了行屍的顱骨,然後拉着孟一凡繼續向前跑。

黑夜裏,周圍的樹木黑黢黢地看着都像是鬼影,和真實的行屍影子交錯在一起,更讓人覺得恐怖。兩個人沖開行屍的網絡,一路向前跑着,殷琪拉着孟一凡的手明顯要越來越用力了,孟一凡已經逐漸脫力,殷琪擔心再過一會兒,他身上的行屍病毒就要起反應了。

這時前面出現一片房屋,殷琪顧不得其他,拖着孟一凡就往那邊跑,希望在圍牆裏面能夠暫時安全一些。

當他們跑到房子前面,殷琪立刻就一愣,那一片栅欄外面堆放着許多尖銳的木棍鐵棍紮成的拒馬,尖端全都對着外面,一看就是人工做成的防禦,而栅欄中央則是一扇沉重的鐵門。

殷琪正要挪開拒馬去開門,這時忽然有個女聲在高處說:“不許亂動拒馬,這裏是我的地方,新來的人快離開,否則就開槍了!”

殷琪擡起頭望向前方的一個房頂,聲音是從那裏傳來的,他回頭看了看身後,一隊行屍已經追過來了,于是殷琪高聲說:“後面有行屍,我的夥伴受傷了,我們需要幫助!既然你也是幸存者,就請讓我們進去吧!”

那個女人冷冷地說:“那是你們的事,我不傷害你們,但我也不幫助你們,快點兒離開!”

孟一凡這時擡頭說:“拜托你了,我們不是壞人,我被咬傷了,跑不動了,會連累我的同伴!”

樓頂的人絲毫不為所動:“那和我無關,不是我咬傷你的,如果你真的怕拖累同伴,可以讓他自己先走。”

孟一凡搖着頭沮喪地低下頭來,低聲和殷琪說:“你自己逃走吧,她是不會開門的,你一個人一定可以逃得掉。”

殷琪道:“我不會抛下你的。”

孟一凡雖然很感動,但還是繼續說着讓殷琪先離開的話,殷琪沒有再回答,而是皺眉想着什麽,忽然他擡頭問:“你是周繼衡嗎?”

樓頂沉默了一下,問:“你是誰?”

殷琪臉上頓時升起了希望,說:“我是殷琪!我們一起從廣州逃出來的!”

上面沒了聲音,這時後面的行屍已經陸續追了上來,最前方的兩個行屍吼叫着就撲向面前的獵物。殷琪讓孟一凡靠在一邊,自己揮着鋼釺砸向那兩個行屍,将它們放倒在地,讓它們不能再造成傷害。

對面的行屍不斷走過來,殷琪揮舞鋼釺打倒了一個又一個,孟一凡也支撐着過來幫忙,就在行屍越來越多,兩個人馬上就要招架不住的時候,後面的鐵門突然咯吱一聲打開了,拒馬也被移開,裏面的人說:“快進來!別把行屍放進來!”

殷琪拖着孟一凡跑進了大門,守在門旁邊的人立刻又把大門重重地關上,将尾随而來的行屍拍在外面。

殷琪和孟一凡剛喘了兩口粗氣,就有一道細細的手電筒亮光照在他們臉上。孟一凡下意識地就擡起手遮住了臉,孟一凡本來本能地也想擋住眼睛,但想到這是對這片地盤主人的禮貌,就沒有擡手。

借着那微弱的亮光,殷琪向對面望去,只見對面那個中等身材、穿着一身迷彩服的女人果然是周繼衡,半年多不見,她的皮膚明顯變黑了,而且也比從前瘦了好多,但兩只眼睛卻十分明亮,可以看得出身上的肌肉也十分結實,不再是從前那種辦公室白領的略為松垮的身材,從前大城市的人即使注重健身,身上的肉也是脂肪偏多,看著有些松軟。但周繼衡此時完全不是那個樣子,她身體的線條一看就是經過嚴酷的錘煉才得來的,那是經歷過許多戰鬥才有的體型。

周繼衡也打量了一下殷琪和孟一凡,嘴向孟一凡一努,問:“他是後來加入的?”

殷琪點了點頭,說:“是的。”

周繼衡聽着喪屍的拍門聲,皺了一下眉,說:“是你們把喪屍引到這裏來的。”

如果不是時候不對,殷琪真想和她說:“喪屍托我給您帶個話兒!”

但現在他只能說:“我會和你一起清理的。”

周繼衡看了一眼孟一凡脖子上的傷口,說:“先讓他到屋子裏去,我們現在就要清除那些喪屍,如果讓它們在門外叫一個晚上,明天我這裏也要被攻破了。”

殷琪點頭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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