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女系聯盟
随着時節進入三月,天氣明顯溫暖起來,可以感覺到每一天似乎都比前一天更加溫潤,溫度顯得沒有那麽嚴峻,撲面而來的風中開始有了一種清新的味道,不再是冬季那種純然冷冽的感覺。
時常能見到雜物的公路上,三個人正騎着腳踏車往前走,忽然其中一個人停下車子,跳下來蹲在車邊就開始鼓搗。
另外兩輛自行車滑出了一段距離,手閘松開了,一個男人掉頭問:“殷琪,怎麽了?”
只有二十出頭的英俊大男孩擡頭道:“真倒黴,關鍵時候掉鏈子!”
另一個女孩則說:“正好我的車子也快沒氣了,就在這裏充一下氣。”
女孩從固定在車後座的背包裏取出一個便攜式充氣筒,彎下腰拔出氣門芯就開始給輪胎充氣。
那個男人則呵呵笑着把自行車支在那裏,拿了一把螺絲刀過來幫對方把車鏈往齒輪上面挂,一邊擺弄一邊說:“時間過得真快啊,春天來了,草都長出來了,我們在外面漂了快到一個月了吧?”
殷琪低着頭兩眼緊盯着車鏈,說:“差不多吧。”
孟一凡把一段車鏈嵌進齒輪,道:“這些天我們遇到的行屍越來越多了,而且它們也越來越靈活,看來已經從凍僵的狀态恢複過來了,如果我們一直漂在路上會很危險的。我們為什麽不找一個地方安定下來?雖然現在安全的地方不多,但想要找到一個營地還是不難的,林子裏有一些房子,還帶着栅欄的,我們修一修加固一下,再挖兩條壕溝,可以住一段時間的,那樣就不會每天每一刻都擔心下一秒會遇到行屍。”
殷琪說:“你知道我得去找人。”
孟一凡說:“可是他們現在也在不斷轉移,你的手機又快沒電了吧?為什麽不等他們安定下來再去找他們呢?那樣起碼會有一個固定的目标,不至于每天都在滿是喪屍的世界裏亂撞!”
殷琪認真地說:“我們是循着他們的标記走的,不是亂撞,而且他們需要我。”
“我也需要你!”
看到殷琪一臉驚愕的樣子,孟一凡驚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竟洩露了內心的隐秘,他的嘴唇立刻抿得緊緊的,不再說話也不再看殷琪,悶頭只顧擺弄車鏈。
過了大約七八分鐘,在袁碧薇打倒了一個游蕩過來的喪屍之後,車子終于修好了,那邊袁碧薇的腳踏車也充好了氣,三個人踩着自行車又上路了。
林間小路上,三輛自行車安靜無聲地行進着,忽然,前方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殷琪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袁碧薇和孟一凡也一臉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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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立刻帶着自行車躲進旁邊的樹叢中,将自行車放倒在地,人則隐藏在已經開始發芽的灌木叢中。
孟一凡的聲音緊張得像一條線,低聲問:“這麽多行屍?我們能躲過去嗎?”
殷琪凝神細聽着,悄聲說:“不是行屍,是活人,行屍落腳沒這麽快,那些人是在用跑的。”
孟一凡一聽不是僵屍,心情不由得便放松了一些,但一想到末世中的匪徒,馬上又把心提起了來。
很快,樹叢中的響動就大了起來,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些人明顯是沖着這個方向來了。三個人屏住呼吸在樹叢後面看着,只見先跑來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他一邊跑一邊倉皇地回頭看,同時還要留神前面和左右樹叢裏會不會突然鑽出來什麽,時不時還要看一看腳下,讓自己不踩到某些特別的東西上去。
殷琪蹲在樹叢裏總結着觀察結果,這個人雖然年紀不大,卻已經是一個在末世生存經驗豐富的人,一邊逃避活人,一邊提防行屍,看來末世的大部分時間他不是在度假村裏度過的。
逃跑的年輕人瞳孔中已經映出了樹林中追來的人影,他臉色更加緊張,腳步也愈發快了起來,就在這時他忽然輕輕哀叫了一聲,左腿一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從殷琪的角度正可以看到他小腿上赫然插了一支短箭。
那個人掙紮着想要站起來繼續跑,但紮了小鐵箭的腿卻仿佛使不出力氣來一樣,讓他剛站立到一半就又跌了回去,仿佛半條腿麻痹了一樣,殷琪腦子一轉,立刻想到他腿上的箭頭上有麻藥。
三個人在樹叢中靜靜地看着那個年輕人連滾帶爬地拼命想要逃離,但這時從樹叢中鑽出一個人來,一腳将他踢翻在地,男孩在地上滾了一圈,驚惶地趴在地上擡起頭,第一眼先看到踩在自己面前的一雙穿着登山鞋的大腳,他恐懼地順着那雙腳往上看,從腿到上身,最後是一張黝黑的棱角分明的女人的臉,那女人頭上還紮着綠色的布條,手裏則拿着一個小圓筒,看起來像是吹箭。
少年立刻用凄慘而又克制的音調哀嚎起來:“不,別這樣,饒了我吧,我不是壞人!”
殷琪三人的心立刻繃緊了,就在他們正在猜測對方要對那個少年做什麽的時候,在他們背後有人冰冷地低聲喝道:“手抱頭站起來!”殷琪微微回頭用眼角的餘光一看,只看到一根泛着烏黑冷光的槍管正對着他們後背。
孟一凡登時傻眼了,愣愣地蹲在地上沒有動,還是殷琪抱着頭一邊站立起來一邊提醒他:“照她說的話做!”孟一凡這才明白過來,學着殷琪的樣子也站了起來。
不多時,三個人就被解除武裝,身上的武器都被扔在地上,這時在他們旁邊已經圍了七個人,全都是身材高大矯健的女人,目測一下其中有四個女人身高都在一米七之上,看她們那強悍的氣勢,從前要麽是軍人特警,要麽就是運動員。
她們的首領看來是一個身材略矮一點的四十歲左右的女人,那個頭發略有灰白的女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孩,又看了幾眼旁邊站着的三個人,問:“你們是一起的?”
殷琪飛快看了袁碧薇一眼,袁碧薇立刻明白了,開口道:“不是,我們只是從這裏經過,但我們擔心陌生人。”
這時抓住三個人的那個穿軍裝的女人也說:“芬姐,他們看來是另一批人,這三個剛才根本沒有幫那個混蛋的意思,只蹲在那裏看。”
叫做芬姐的女首領眼神銳利地看了看一頭短發、仿佛男生一樣的袁碧薇,說:“你是女的?”
袁碧薇點頭道:“對,我叫袁碧薇,這是殷琪,他叫孟一凡,我們都沒傷害過人。”
芬姐卻仿佛對她的這幾句話充耳不聞,轉過頭來就審問那個癱軟在地上的男孩:“你們在我們營地外面亂轉什麽?看到了多少東西?你們還有多少人,他們都在哪兒?”
男孩哭喪着臉一副冤屈的表情,用充滿委屈的腔調說:“芬阿姨,我們真的什麽都沒幹,也沒想幹什麽!我叫曾運哲,只是個學生,末世前剛剛考上大學的,我不是壞人!我們幾個人一直在外面流浪,找吃的,躲喪屍,很多時候我們覺得自己就要活不下去了,我們想找個營地,和大家在一起,互相幫忙,就是為了這個我們才到了你們的營地,我們想加入進來,除此以外真沒別的意思!”
穿軍裝的女人冷冷地說:“可是你們沒找我們談判,而是在外面窺探,你們想要看明白我們的底細,然後打進來!”
曾運哲滿臉窦娥冤的表情,說:“姐姐,不要把人想得這麽壞好嗎?我們真沒想打探什麽,只想知道你們是不是容易打交道,怕你們不肯接受我們,其實我們最怕的就是現在這種事情,你們把我們當壞人,攻擊我們,我的幾個同伴都倒在你們營地外面了,還有人掉進你們的陷坑裏,下面的尖鋼釺把他都紮透了!難道你們不覺得我們很可憐嗎?”
芬姐說:“你說對了一點,我們互不信任,我們也不能相信你們,鐵雲,問問他到底還有多少人在等着進我們的營地。”
旁邊一個穿着獵裝的高大女人走過來一手緊緊按住曾運哲的嘴,另一只手流暢地從腰間抽出匕首,然後一刀就插進他的右手背,動作行雲流水得就像大家閨秀揮筆寫字一樣,但卻與那種無害的優雅截然不同,血光之中透出強烈的捕食攻擊性。曾運哲立刻發出了凄厲的叫聲,只是在那只女人的鐵掌下卻只能憋在喉嚨裏,沉悶而又凄慘。
孟一凡在一旁看得眼皮一跳,不由得狠狠眨了一下眼睛,他的這個動作沒有逃過芬姐的視線,
鐵雲反複問了幾遍,曾運哲終于說出他們還有十幾個人,藏在離這裏幾十公裏遠的八十二號公路上,帶有自動武器,但他們很快就會離開,因為公路上經常有行屍經過,如果找不到營地,那一隊人就只好繼續逃亡。
孟一凡愣愣地在旁邊聽着,他真沒想到果然還有後續,而當鐵雲最後終于拷問得滿意時,曾運哲手上已經滿是鮮血,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捂着手哼哼着。
孟一凡不知道她們會怎麽處理曾運哲,更擔心她們會如何對待自己這邊的三個人,便問道:“我想問問你們準備把他怎麽辦?”
芬姐毫無感情地看着曾運哲,這個年輕人敏銳地預知了自己的命運,驚恐地說:“不,不要這樣!我們真的沒打算幹什麽!看看我,我現在受傷了,完全是無害的,而且我還只是個孩子。你喜歡那個女孩子是不是?我和她年紀差不多大,都是學生!嘿,姑娘,你是學什麽的?我是美術專業,學油畫的,本來将來是要出國留學的,我的手從前只拿過畫筆,末世之後我也沒幹過太壞的事,只拿過別人的一些食物,你們知道有些人是更壞的對嗎?姑娘,幫我求個情吧,我和你是一樣的啊!而且想一想他們如果這樣對我,馬上會怎麽對你們?”
袁碧薇冷淡地說:“我們不一樣。”
孟一凡震驚了,他的眼神輪番在芬姐和袁碧薇之間看着,說:“你們要做什麽?他還只是個孩子,也許從前還喜歡打打籃球踢個足球,你們可以讓他變好的,沒有人是天生的壞人!”
殷琪和袁碧薇則在一旁默不作聲冷眼看着。
芬姐沖着曾運哲擡了一下下颏,簡短地對鐵雲說:“殺了他。”
曾雲哲聽了這句話剛要叫喊,鐵雲立刻捂住他的嘴,匕首在他頸動脈處輕輕一劃,一道鮮血就噴了出來。
殷琪三人眼看着年輕人的面孔逐漸變得蒼白如紙,身體也慢慢停止了抽搐,殷琪和袁碧薇臉色沒有太大變化,孟一凡則仿佛整個世界都颠倒了一樣,難以置信地望着那些女人,喃喃地說:“這就是人對人做出的事。”
芬姐目光陰沉,聲音堅硬而又冰冷地對他們說:“我們堅持到現在不是為了拯救人性的。”
片刻之後,她把目光集中在袁碧薇身上,問:“你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走?我們希望能有更多女孩子加入進來,形成我們自己的力量,只有女人才能夠真正幫助女人。”
袁碧薇想了一下,看了看殷琪和孟一凡,問芬姐:“他們可以一起加入嗎?他們都是好人,曾經幫助過我。”
殷琪立刻說:“不,對不起,碧薇,我要繼續找我的隊友。”
孟一凡則仍然望着曾雲哲的屍體發呆。
芬姐毫不猶豫地拒絕道:“不行,我們只收女人,不要男人!他們是危害的來源,有了他們就有了災禍。”
袁碧薇有些為難地看着殷琪,說:“殷琪,你真的不想留下嗎?芬姐,他們真的不會傷害女人的,因為他們都喜歡男人。”
芬姐臉色更加嚴厲,冷笑了一聲說:“同性戀嗎?基佬是最可恨的,他們的确對女人沒興趣,但他們仇恨女性,而且他們都是最卑劣的小偷、騙子,一邊憎恨女人一邊從女人這裏偷竊,我從前的丈夫就是個基佬,我花了六年才發現真相,他還帶走了我的兒子和財産!”
袁碧薇一臉愕然,殷琪則連忙擺着手辯解道:“我不是基佬,只是湊巧喜歡上一個男人,對于我來說,無論男人女人都是人,我只讨厭那些害人的人,無論他是男是女。”
芬姐“哈”了一聲,說:“對錯的判定往往都是主觀的,一視同仁的客觀标準很難做到,越是标榜自己公正就越是偏袒,我見過那樣的人。姑娘,你到底怎樣決定?要不要和我們走?”
袁碧薇看着那些女人,又看了看殷琪和孟一凡,一臉歉然地說:“對不起,殷琪,一凡,我需要同性的力量。”
殷琪笑了笑,說:“我理解。”
芬姐冷冷地對殷琪說:“你們兩個馬上離開這裏,不要在這附近停留。”
“我知道。”
袁碧薇有些難過,她伸開雙臂擁抱了一下殷琪,又抱了一下孟一凡,這時芬姐說了一聲:“走了!”轉身帶着鐵雲等人往回走去,袁碧薇往後退了兩步,沖殷琪和孟一凡揮了揮手,從樹叢中取出自己的自行車,跟着芬姐等人走入樹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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