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往事烙印

夜晚,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路邊的一棟房屋裏拉上了窗簾,遮住了桌子上的微弱的燭光。

找到當天的住所後,殷琪一直在試圖聯系張亞倫,但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對方仍然關機。殷琪心中有些亂,便從相冊裏調出了愛人那張溫泉浴之後的照片,默默凝視着。

照片中的張亞倫浴袍半掩,臉上還挂着激情之後的慵懶與滿足,殷琪甚至覺得自己能看到他臉上殘留的水汽和汗珠,屏幕中的男人滋潤得好像清晨被露水浸潤的樹木,是那麽的清鮮水潤。

殷琪不由得就回想起當時在浴盆裏與張亞倫的激烈情愛,那個平時總是古板乏味的男人在自己熾烈的熱情下很快融解,就像一塊幹奶酪被加熱後融化成半液體狀态,那被濃縮了的醇美滋味讓人的味蕾受到強烈的轟炸,就好像被密集的子彈擊中了一樣,那濃烈的味道讓自己覺得分外酣暢淋漓,從身體到靈魂全都滿足了。

殷琪正盯着屏幕出神,孟一凡悄悄走了過來,從旁邊看着他的手機屏幕,說:“這是你的愛人?”

殷琪連忙收起手機,說了一聲“是的。”

孟一凡笑着說:“別那麽害羞嘛!現在不是過去了,男人喜歡男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沒人會嘲笑的,這種時候最重要的是活着。你的男朋友很,應該是很悶騷那一類吧?我沒有不好的意思,就是說他外表沉悶,但內心很狂野吧?第一次是不是讓人大吃一驚?”

殷琪不置可否地“嗯哼”了一聲。

孟一凡好像得了什麽特別有趣的事情一樣,咯咯笑着歡快地說:“我就知道,越是這種表面上一本正經的人,小宇宙爆發起來就越強烈,就好像冰蓋下的火山炸開了一樣,有時候簡直吓人!估計是平時壓抑約束得太厲害了,又從來不敢對人吐露,所以一旦暴露出來就格外激烈。尤其是那種教書育人的,更是要表現得純潔禁欲,長久壓抑之下,內部的壓強就非常大。”

殷琪被他的話帶回到兩年前,那個時候自己剛剛接受自己的講師,第一次在張亞倫家裏過夜的時候,兩個人都很緊張,殷琪還稍微好一些,畢竟他習慣了做事冷靜沉着,而張亞倫那副樣子簡直就像是要被送到屠宰場的綿羊一般,誠惶誠恐,臉色發黃,說話聲音都發抖,以至于殷琪有一種錯覺,仿佛兩人剛剛一起吃過的那頓晚飯是死刑犯的斷頭飯,頭上馬上就要挨一刀一樣,那一刻他簡直要憐憫這位師長了。

當時殷琪實在看不下去,便好心地說:“老師,要麽下一次吧?”

他本來的意思是看張亞倫實在太緊張,想讓他平複一下心情,做好準備下一次再正式深入接觸,但哪知張亞倫聽了這句話立刻像被子彈打中一樣,差一點跳了起來,臉上一下子變得煞白,仿佛聽到了可怕的判決一般驚駭到了極點,哆嗦着嘴唇兩眼發直地問:“你,你到底還是接受不了我,要走了嗎?”

說這話的時候,張亞倫眼睛裏簡直是立刻就泛起淚光,水意蒙蒙的,仿佛剛剛滴了眼藥水一樣,眼神裏滿是破碎的絕望,那一刻殷琪有一種感覺,似乎自己只要說一聲“是”,對方就會立刻崩潰了一樣。

于是殷琪只能摟住張亞倫瘦削的肩頭,安慰他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已經答應了和老師交往,不會随意反悔的。只是現在老師的狀态看起來不太好,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堅持着做完,如果這一次覺得太倉促,我們可以緩一下,老師不必為難,下一次再……”

張亞倫見他沒有臨時後悔,登時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一把抓住殷琪的胳膊,急切地說:“不,我不怕的,你別走,就要在今天!”

說完後,張亞倫才發覺自己這樣做是顯得多麽的饑渴難耐,好像自己三十幾年的單身生涯是一個莫大的失敗,人的原始情欲被強迫抑制,終于造成了自己這樣一個變态,居然急着要讓自己的學生搞自己,張亞倫立刻窘得臉上燒了起來,咬着嘴唇一副要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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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琪雖然早就知道張亞倫非常敏感,幾乎到了神經質的程度,但這時才發現他竟然這麽脆弱,纖細的神經簡直一碰就會斷裂,自己要像呵護瓷器一樣呵護他。于是殷琪下意識就做了一動作,他扳着張亞倫的脖頸讓他低下頭來,張亞倫雖然瘦,但個子很高,殷琪雖然身體勻稱矯健,十九歲的年紀卻還沒有完全長成,因此如果論打架,殷琪雖然很容易就可以将張亞倫放倒,但這個時候身高的差距還真的有些不便。

張亞倫的頭被年輕的學生拉低了下來,然後青春花季的男孩子那鮮靈柔軟的唇瓣就貼在自己那有些幹燥的嘴唇上,少年人充滿活力的香甜氣息立刻擴散到自己的口腔,不是花香,而是一種清甜水果的味道,就像是秋天的蘋果、初冬的柚子,非常甜美但卻并不令人發膩,只覺得甜蜜而清爽。

張亞倫這是第一次和殷琪接吻,由于之前總是怕吓跑了殷琪,張亞倫與殷琪接觸時一直都很謹慎,小心翼翼的,好像自己與之打交道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枚炸彈,別說接吻,連牽手他都不敢想,哪知昨天兩個人像談判一樣确立了正式交往關系後,自己居然今天就能嘗到殷琪嘴唇的味道!

張亞倫只覺得自己仿佛突然被一塊隕石砸中了一樣,腦中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一時間身上都軟了,從軀幹到膝蓋都強烈地感受到重力的作用,仿佛要被吸引到地心中去。

殷琪正回想着自己抱住張亞倫的頭親吻着,同時還不住将手指插入他柔軟的發絲,簡直像是在愛撫一只毛絨貓,這時忽然他感到口袋裏有東西在震動,殷琪一個激靈,立刻從追念中清醒了過來,飛快掏出手機一看上面的號碼,立刻接通了,急切地說:“亞倫,你還好嗎?”

孟一凡在一邊看着殷琪和張亞倫不停地說話,他能聽得出兩個人的語氣中那種強烈急迫的感情,接連幾天聯絡中斷讓這一隊情侶焦急如焚,現在終于聽到了對方的聲音,讓他們那蓄積的擔憂與焦慮全都傾瀉了出來。

不過還好殷琪自控能力很強,現在還有電量的手機很難找,這些天他不是沒在屍體上搜尋過其他手機,但都不是摔壞了就是已經耗盡電能,根本沒法使用,今天總算找到一個還能用的手機,當然要節約利用。而且就在他和張亞倫通話的時候,手機提示還有人打電話進來。

殷琪挂斷電話,看了一眼未接來電,發現是那個犧牲者的妻子,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回撥過去,畢竟自己還用着對方丈夫的手機。

很快,對方就接通了,這時那個女人已經冷靜了很多,雖然還帶了一點鼻音,但語言邏輯卻十分清晰,聽到殷琪的聲音後,她條理清楚地說:“你好!我這一次打電話,就是想問一下,瀚偉現在到底是什麽樣子?你和我實說吧,我挺得住。”

殷琪深吸一口氣,說:“他變異了,手上有傷口,病毒應該是從手部感染的。”

“他身上有很多傷口嗎?樣子很凄慘嗎?他被吃掉了嗎?”

“他身上只有這一處明顯傷口,沒有被吃掉,衣服都很完整,我們用樹葉把他蓋上了,坐标也标記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發給你。”

“謝謝你,不過坐标可以不用發了,因為我們不太可能過去,他也很可能不會一直待在那兒。”

“是的,其他人可能把他拖走。無論怎樣,幸存的人還是要好好活着。還有一件事,我把你丈夫的戒指取下來了,打算送給我愛的人,如果你覺得不好,我就把它埋起來。”

“不,你留着吧,希望你們能一直在一起,不過那個戒指女孩子戴可能比較粗。”

“多謝,不過我愛的人是個男人。”

電話對面默然了一會兒,但最後仍然祝福了他們,對方還說不會再打電話了。

半夜裏,殷琪在守夜,他又掏出手機,但卻沒有打開,只是默默地在星光下看着幽黑的屏幕,看着看着,上面就又出現張亞倫的影子。他不由得接續之前的回憶又回想起兩人正式确立關系那一次,張亞倫在床上時那副慷慨就義的悲壯樣子。

很顯然張亞倫從前從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自己真的會和男人相擁在一起,因此當殷琪幫他脫掉衣服,扶着他躺在床上的時候,這位數學講師顫抖得就像羔羊一樣。殷琪雖然自己也是第一次,但他做事一向周密,提前已經在網絡上下載了一些男男性愛教程,以學術精神研究了好一番,把每個步驟都做了筆記,因此雖然他沒有真的做過,但理論知識非常完備,因此一點也不顯得生疏慌亂。

張亞倫這時赤裸着身子已經癱在那裏,只能睜着眼睛看殷琪有條不紊地做準備,殷琪把要用的東西一樣樣擺在床頭櫃上,光是那一排性用品就讓張亞倫覺得心髒咚咚直跳。

殷琪看了張亞倫一眼,心中有了底,他們之前從沒讨論過攻受的角色分配問題,但看張亞倫如今這個軟綿綿的樣子,肯定是主動不起來了,于是這個問題就自動解決了。殷琪沒有詢問張亞倫的意見,便給自己的性器套上套子,然後分開他的大腿,将潤滑劑的尖嘴插入老師的下體。

殷琪腦中回憶着男男性愛的程序,嚴格按程序一步步做了下來,他很小心,沒有讓老師受傷,整個過程張亞倫都用手蒙住臉嗚嗚哭着,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他那可憐而又軟弱無力的樣子甚至讓殷琪有一種自己正在強暴幼童的感覺,充滿了罪惡感。但只要殷琪停下來,張亞倫就又緊張起來,尖叫着“不要離開我!”同時用蒙臉的手緊緊抓住殷琪的胳膊,殷琪真沒想到這不愛運動的數字宅男力氣居然也這麽大。

那一天晚上殷琪很滿足,他在一個成年男人身上嘗到了禁果的致命誘惑,殷琪雖然長相英俊,但卻并不是個随便的人,這也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而且居然還是和一個男人!那異常的性交途徑讓他在怪異之中激起了莫名的亢奮,而張亞倫那成熟男子的身體更讓他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成就感,那并不是征服的快感,而是一種擁有的充實感,他忽然覺得,也許這一段關系不像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樣勉強和艱難。

殷琪正甜蜜地回想着,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殷琪一回頭,原來是袁碧薇。

袁碧薇說:“帥哥,你好像有點不在狀态啊!”

殷琪笑了一下,說:“放心,警覺性還在,有喪屍我會發現的。到時間了?”

“是啊,我過來接班,你回去休息吧。”

殷琪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轉身準備進房去睡。

這時袁碧薇忽然問:“當時你們為什麽幫我?我們根本不認識,你就不擔心我是壞人?”

殷琪沉吟了兩秒鐘,道:“雖然我也是男人,但我得說,一群男人聚在一起是很危險的。”

袁碧薇道:“是的,他們才是暴徒,只是我們當時別無選擇,喪屍追得太緊了。”

殷琪猶豫了一下,說:“他們後來還說你是小偷,但我根本不信,我覺得他們一定有所隐瞞。”

袁碧薇冷笑一聲,道:“他們不僅擅長暴力,也很會說謊!他們把人哄騙進囚籠,然後把孩子抵押在裏面,讓大人和他們一起出去找食物,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行動的,但每一次如果有損失,大部分都是新加入的人,而留在營地裏的孩子一旦失去了父母,就會被他們淩辱。我的父母也死了。”

殷琪立刻就明白了,他一時間簡直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她,這種事情無論是男是女都是無法接受的,但他這些天卻從沒看到袁碧薇哭泣,她一直像一把匕首一樣。

他憋了一會兒,只能說:“這些都過去了,忘掉它吧。”

袁碧薇冷然笑了一下,說:“是過去了,但是我忘不掉,凡是有過這種經歷的人都知道,那是忘不掉的。而且我也不應該忘記,它随時在提醒我這個世界有多麽殘酷。但他們羞辱不了我,我不是那麽脆弱的人,覺得被人強迫後,自己的生命就完全沒有了價值,我的價值不是由別人決定的,他們可以傷害我,但不能毀滅我,我沒被擊垮,我會更堅強的,會堅持得比他們更久。幸運的是我沒有懷孕。”

殷琪點頭道:“是的,你很堅強,那些人都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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