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殘破的學校
一輛軍用卡車在坑窪不平的道路上開着,無遮擋蓬的後車廂裏擠滿了人,殷琪和張亞倫緊緊摟在一起,不住地說着話。
角落裏,賀冰正幫褪下褲子的張勁檢查他的臀部,見上面有一個鮮明的牙印。
張勁問:“出血了沒?”
賀冰笑着說:“好在還沒,只有個半月形的凹陷,幸好你褲子夠厚。”
張勁一邊提着褲子一邊說:“軍裝褲還是不錯的,也幸好裏面多墊了一層,前兩天剛找到一個彈力棉的內褲,否則還真危險,要是咬破了皮再把口水滲到裏面去,我一樣要倒黴。”
段樹臣在一旁說:“也幸好是在水裏,水中不太好用力,潛水的時候只能用出三四分力氣。”
張勁把皮帶系好,有點後怕地說:“是啊,萬幸是在水裏。”
不知行駛了多久,卡車終于停在一個鄉村小學門前。謝金龍和滕帥下了車,巴住學校的大門往裏面看,只見院子裏十分安靜,看不到行屍在裏面游蕩,但地上也躺了幾具屍體。學校是一座陳舊的三層小樓,暫時看不出教學樓裏有多少行屍。
謝金龍沖車上吹了聲口哨,招了招手,青壯年紛紛拿着武器下了車,殷琪也跳下卡車。
滕帥這時已經将大門撬開,鐵門咯吱吱打開的聲音聽着讓人有點不舒服,這扇門應該是很久沒有轉動了,風吹雨打已經生鏽,因此門軸很澀。
殷琪跟着大家進入校園,這是一個很簡陋的學校,操場上什麽體育設施也沒有,單杠雙杠跑道全看不見,地上一片沙礫,只有操場中央一根旗杆筆直地豎立着,頂部挂着一面五星紅旗,只是旗子早已經破損,上面可以看到彈孔,顏色也幾乎變成粉白的了。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這一面國旗在風中飄着,似乎還能帶來一點生機。
馮夢雲搖頭道:“看着真像一個希望小學。”
鄭麗娜則說:“看來是指望不上學校餐廳和醫務室了,城市裏的學校還能盼望裏面能剩點什麽,但這裏估計根本就沒有這兩個設施。”
杜正平蹲下來查看那幾個倒在地上的屍體,見有兩具屍體手裏還握着槍,他搖了搖頭,槍在對付活死人的時候往往是無效的。
滕帥看到了,說:“估計是附近的民兵,槍上沒有瞄準器,難怪效果不佳,如果他們用鋤頭鐵鍬或許還能好點。”
來到教學樓門前,謝金龍推了推門,門是鎖住的,他将耳朵貼在門上一聽,轉頭說:“裏面有行屍,但聽起來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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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帥也上來偵聽,片刻之後說:“大概七八個,算是少的了。”
人們打開樓門,果然從裏面跌跌撞撞走出來幾個行屍,男女老少都有,看服裝明顯是附近的村民,從身體的腐爛程度來看,應該是末世之初就變異了的。
杜正平謝金龍等人掄起撬棍鐵棒就開始打擊喪屍,那幾個喪屍很開就被打倒在地。
鄭麗娜拿着撬棍看着地上剛剛被自己打倒的行屍,說:“它們的頭部比從前容易破開,難道是這麽久沒有營養補充,骨質疏松了?”
殷琪說:“很可能,看它們身上的皮肉爛的,有些地方已經脫落了,行屍也是在不斷腐敗之中。”
走在教學樓的走廊中,周圍散布着躺倒的屍體,很多都已經殘缺不全,為了避免發生睡眠行屍傷人的事情,殷琪等人将每具無聲屍體的頭部重新破壞了一次。大部分的教室門都是敞開的,裏面倒着罹難者的屍體,也有少部分教室被用重物堵住了,大家猜想裏面的人一定是用課桌和椅子抵住了門。門裏面可以聽到行屍的吼叫聲,但人們沒有去管它們,要推開那些門太費力。
當他們來到三樓,發現這裏的屋頂已經有了破損,地上積着一灘雨水,牆壁已經開始發黴,角落裏甚至長出青苔。
馮振看着這裏的慘狀,罵了一句:“這房子怎麽這麽破?撥下來的教育經費都讓他們貪污了吧!難怪樓裏這麽潮,一股黴味,去年夏天不知漏了多少雨水進來,漚得那些行屍都要發馊了。”
将樓裏所有的屍體都拖出去後,他們在二樓挑選了一個狀況還不算很慘的教室打掃了一下,從遇難者的行李裏找出一些幹淨能用的東西,将一些毯子鋪在課桌和椅子上當床。
高北極躺在六張桌子拼起來的一張“床”上,伸了伸腿,下面的桌子頓時就咯吱咯吱響了起來。
高北極抱怨道:“這課桌都用了多少年了?感覺随時像要散架一樣,睡到半夜不會把我摔下來吧?”
顏白鷺則伸出手指輕輕撫摸着課桌上的痕跡,那上面不知是哪個孩子用小刀刻上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字樣,刻痕笨拙稚嫩。再往下面一看,桌子其餘部位還刻着“小花”、“考試”、“喵喵”之類的字樣,當然還少不了桌子中央一條不知多久之前刻的古老的邊界分割線。
趙桦真站在旁邊說:“幼兒園的孩子也會這麽幹嗎?”
顏白鷺搖搖頭,說:“幼稚園的小朋友還沒發展到能夠雕刻的年齡,園裏禁止他們拿小刀,不過他們會用彩筆往桌子上亂塗,畫外星人機器貓之類。”
周圍的其他人則紛紛在搬動桌子和椅子,在教室中央騰出一個空地,有人将背包裏的食物和水取出來放在地上,人們就坐下來準備開飯了。
由于連日以來的逃亡,謝金龍等人的物資不但消耗也丢失了很多,再也不是剛從度假村出發時那樣食物充足的狀況了,地上雜亂地放着一些八寶粥、方便面、餅幹之類,居然還有果凍。
人們圍繞着食物席地而坐,馮振拿起一袋膨化蝦條,說:“這要是一包豬肉幹就好了,烤魚片也行,這種東西一點也不飽肚子。”
鄭麗娜看了一眼,說:“那是從被丢在學校裏的一個背包中找到的,他們一定是帶着孩子來到這裏的。”
馮夢雲說:“幸好一打開門出來的不是一群戴着紅領巾的僵屍學生,那樣更讓人難過。”
殷琪說:“災變是漸進的,那個時候學校一定已經停課了,所以不會滿操場的行屍,這些人應該是後來進來避難的,不過他們人數不多,大部分人恐怕當時拼命逃離了村子,他們以為其他地方會安全。”
這時謝金龍說:“殷琪,你能夠回來大家都很高興,這些天你是怎麽過的?”
殷琪道:“一路追着你們走,不過總是失聯,好在我沒有跟丢。這中間我有過同伴,但她們最後有人找到隊伍,有人不在了。現在外面什麽新鮮事情都有,我看到一個只收女人的營地,這個危險性還不是很大,只要別惹她們,但另一群人就很危險,他們建了營地,收容流浪者,但這些人會傷害那些勢單力孤的新來者,做的事情非常惡劣,不過對于我們這麽大的隊伍,他們應該不敢引入,不過還是要小心一些。”
謝金龍環顧了一下教室內,苦笑了一聲,說:“很大的隊伍嗎?現在已經不大了,我們只剩下二十幾個人了。”
殷琪默然片刻,轉頭對杜正平說:“有一件事簡直是奇跡,我在外面遇到了周繼衡,她還活着,她救了我們,我走的時候她還給我拿了些吃的東西。”
杜正平驚訝地說:“我真是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事,一直以為她們一家都死了,她和她媽媽還好嗎?”
鄧松濤插話道:“等等,你們說的是誰?”
殷琪對他說:“是我們來度假村之前隊伍裏的一個同伴,一家三口,有一天晚上行屍包圍了我們,他們一家都失散了。現在只剩下周繼衡一個人,她媽媽也變異了,她很頑強,一個人占了一大片地方,有一種占地為王的感覺。她把那裏布置得很周密,或許她在那個處處都是陷阱的地方會感覺到格外安全,我看她在那裏過得挺好的。”
這時滕帥說:“我見過這樣的人,我們叫她們獨行客,有時候連隊經過一個已經成為廢墟的城鎮,發現那裏并不是所有人都死掉了,而是還剩下一兩個人,有男有女,甚至有十幾歲的孩子,有的人從前在軍隊幹過,但有些人之前從事的職業千奇百怪,我還看到過有宅女寫手和廚師成為獨行客,真不知道她們是怎麽活下來的。那樣的人很奇怪,往往不肯跟我們走,而是情願繼續留在那裏,那個她們自己構建的粗糙的漏洞百出的堡壘裏,她們喜歡這樣的生活,覺得終于擺脫了一切束縛,徹底自由了。我想她們心中可能都有一種末世王者的感覺,畢竟人類文明看起來已經不存在了,她們或許覺得自己就構成一個完整的世界,那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的。如果有一天人類軍隊卷土重來,掃清行屍,重建社會,對于她們來說可能要痛苦地适應一下。”
殷琪回想起周繼衡站在窗邊,兩只手臂如同飛鳥展翅一樣舒展開來扶着窗臺,像一個國王一樣俯視着自己的國土。周繼衡那挺直而又孤傲的背影讓殷琪想起了一只孤立于懸崖上的鷹,雖然孤獨,戰鬥慘烈,但她就是喜歡這種遺世而獨立的生活,或許她可以用這樣的方式徹底擺脫過去的威脅感,她不需要別人的幫助與慰藉,也避免了來自其他人的傷害。
教室的角落裏體貼地拉起一道簾子,簾子的一頭系在窗戶上,另一頭拴在一個固定了的拖把尾端,這個掩蔽的三角區內是兩個男人緊緊糾纏在一起的肉體,兩個人雖然喘息粗重,但都竭力不讓聲帶發出一點聲音,避免給體諒自己的隊友帶來困擾。
殷琪和張亞倫沉默地彼此摩擦着,張亞倫在下方緊閉着嘴唇,克制住自己不發出呻吟聲,周圍其他還沒休息正在聊天的人讓他感到格外羞恥和緊張,因此性器進出下體所帶來的刺激也就分外強烈,而正在猛烈愛着自己的則是原本已經以為再也見不到了的殷琪,這種失而複得的感覺讓他的幸福感加倍膨脹,一時間外界所有的一切危險都仿佛不存在了,他眼中只有殷琪。在這種極度興奮之下,張亞倫很快就有一種要失禁的感覺。
當下體一片濕淋淋的時候,兩個人終于停了下來,在室內微弱的燭光下,殷琪看着張亞倫反着水光的下體,輕輕笑了一下,說:“老師的身體就好像剛剛澆灌過的花園一樣。”
張亞倫的臉立刻騰地一下紅得不得了,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下體在剛剛那狂風暴雨般的宣洩之下成了什麽樣子,剛剛兩個人簡直是瘋了,幾十天的緊張、擔憂與恐懼都傾瀉了出來,如果不是擔憂周圍的人聽到太多聲音,他們真不知道會失控成什麽樣子,張亞倫懷疑如果自己是和殷琪單獨在一個小房間裏,他會把自己做暈過去。
殷琪笑着摟住張亞倫,深情地吻着他,很快就讓張亞倫又透不過起來。
這時殷琪放開了他,卻仍緊緊地擁住他,說:“亞倫,這些天我很想你,總是在想你正在做什麽,是不是安全,周圍是不是藏着行屍,還回想起我們兩個的從前,每當我感到失望的時候,那些甜蜜的往事就會讓我重新振作起來。”
“我也是,如果不靠着這些,我根本堅持不下去,我經常想到除夕那天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有時我就想,我們那一天做愛是對的,假如我們今後再也不能見面,那起碼是最後的安慰,我們在分別前曾經這麽強烈地彼此擁有過,這可能是冥冥之中有神讓我們這麽做的。”
殷琪笑着說:“老師,你從前是無神論的,從事科學研究的人很少有人會信那種超自然的權威。”
張亞倫的臉緊貼在他胸膛之上,說:“我從前的确是不信的,那時候我只相信數字之間的奧秘,但現在我發現有一些事情是數學解決不了的,比如愛情。”
殷琪雙臂更緊地抱住張亞倫那瘦削的身體,兩只手在他後背大力摩挲着,說:“老師,不要擔心,我不會離開你的。”
兩個人這樣摟抱了一會兒,張亞倫這才好一些,殷琪在他耳邊說:“對了,老師,我有一樣東西給你。”
他坐起身來,從腳下拉過背包,拉開拉鏈,從裏面拿出一個卡通小錢包,錢包裏裝着一枚戒指。
殷琪用兩根手指拈起那枚戒指,送到張亞倫眼前,說:“亞倫,現在我們不能去加拿大結婚了,就在這裏結婚好不好?這枚戒指就是我向你求婚的婚戒,你願意收下它嗎?”
張亞倫驚喜地接過那枚鑲着藍寶石的戒指,将它戴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本來想要深情地說:“我願意。”但哪知戒指套在手指上明顯有些發松,張亞倫把手指往下一垂,眼看着戒指就慢慢地往下滑,雖說是最後卡在指關節處,但那樣子怎麽也不像能夠戴得舒服方便的樣子。
殷琪咯咯笑了起來,握住張亞倫瘦削修長的手,說:“這戒指不是定制的,所以有些不合尺寸,我們找一條鏈子将它戴在脖子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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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