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被掩埋的小鎮
渾身是水的鄧松濤被擡進屋子裏,此時的他已經雙眼緊閉沒有了知覺,也幾乎沒有呼吸,解開衣服再一看,他身上一片焦黑,隐隐有一種皮肉燒焦的味道,即使身上滿是雨水,這股味道也隐約可辨。
張亞倫和潘智斌立刻搶過來趕緊急救,一個給他作心肺複蘇,一個口對口做人工呼吸,兩個人緊張地搶救了半個多小時,鄧松濤卻仍然沒有絲毫反應。
這時陸雨咳嗽着走過來說:“亞倫叔叔,要給鄧叔叔作電擊嗎?”
張亞倫喘着粗氣一邊按壓一邊說:“啊不了,我們沒有電擊棒,而且……他剛剛受的電擊也夠了。”
謝金龍在一旁皺眉看着,忽然說:“潘叔叔,亞倫,不用再弄了,他沒救了。”
殷琪在旁邊看着鄧松濤那慘白的臉和緊閉的眼睛,心中也贊同他的說法,殷琪真的認為按照鄧松濤剛才受的那一下雷殛,即使将他的肋骨按斷了也無法讓心肺功能重啓。
潘智斌和張亞倫不肯放棄地又忙了一會兒,最後潘智斌掀開鄧松濤的眼皮一看,嘆着氣搖了搖頭,站起來說:“給他料理後事吧。”
鄧松濤的屍體被蒙上床單停放在一個小房間裏,衆人打算等明天雨停了再埋葬他。由于突如其來的人員損失,大家本來因為找到住處而放松的心情立刻都沉重起來,雖然重新開始看書聊天,但氣氛與之前已經截然不同,幾個原來打牌的人把牌局已經收了起來。
殷琪心煩地找了一本林業用書來看,周圍其他幾個人則你一言我一句地說起話來:
“鄧松濤到底是怎麽回事?居然拿着鐵棒跑到房頂上去,雷雨天的時候連站在樹下都有危險,他居然帶着金屬棍上去了,這不是成心找着導電嗎?這種強導體得引下來多少電能?我懷疑他連裏面都烤焦了!”
“他瘋了,真的以為雷電能激發異能。阿水,都是你以前給他看那些網絡小說,裏面滿是異能魔法之類,結果現在走火入魔了!”
旁邊的伍木水委屈地說:“是他自己問我拿去看的啊,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子,以為他只是覺得無聊,用來打發時間的,我自己也看,但沒有變成這個樣子啊!”
馮振說:“別怪孩子了,不是他的事兒,松濤自己看書看歪了,看水浒傳也不一定要上梁山啊!不過那些書寫的也是有問題,我看過兩眼,一個個都是五靈根仙藥靈泉之類,好像真到了末世,除了異能就沒別的活路了一樣,難怪他往異能上考慮。”
殷琪眼睛裏映着書上的字,心裏卻在想鄧松濤,他在外面的時候分明聽見鄧松濤喊的是“賜予我力量吧!”這個狂人真的以為靠雷擊能夠激發潛能?他究竟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危險?鄧松濤一定想過的,獲利越大的事,危險也就越大,但他還是要冒死一搏,希冀那千百萬分之一的希望,而那甚至不是希望,只是狂想。
殷琪不知道當鄧松濤決定這樣做的時候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态,是不是像賭徒一樣,雖然有很大的可能性會賭輸,但輸掉的結果是死亡,那樣倒可以讓他再也沒有憂慮和恐懼,或許那種無憂無慮的永久睡眠是他內心深處一直潛在追求的,而萬一贏了,他就可以超脫于這個末世,不再像普通人那樣脆弱了。或許無論是哪一個結果,都是他迫切想要的,現在的結局對于他,未必是一種不幸。
第二天早上,岳文佩驚慌地發現,陸雨開始發高熱了,孩子躺在那裏一臉潮紅,滿頭是汗,一動也不動,對于母親的呼喚只能發出微弱的哼哼聲來作為回應,而陸丹的情況也不妙,他本來也有些咳嗽,現在幹脆也發起燒來,雖然還能動,但情況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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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文佩這一下可真的驚惶失措,她匆匆找到謝金龍,說:“隊長,小雨現在發高燒了,動都動不了,小丹的狀況也不好,兩個孩子都更嚴重了!”
謝金龍本來正要安排埋葬鄧松濤的事,一聽岳文佩的這幾句話,立刻皺起眉頭,說:“今天我帶幾個人出去找藥,讓張老師開出個單子來,着重找那些,麗娜打開手機看看這附近哪裏有城鎮醫院藥店之類,吃過早飯我們就出發。”
殷琪看了看窗外那仍然顯得陰郁的天空,小雨淅淅瀝瀝仍然在下着,但好在不再是昨天那種瓢潑大雨,今天出門還不算太痛苦。
吃過早飯,謝金龍決定和滕帥、高北極、杜凱、殷琪、鄭麗娜就出門尋找藥品,距離這裏八十公裏處有一個小村鎮,從末世前的衛星圖片看來那裏從前還不錯,雖然不是很大,但卻比較富裕,這正是他們現在的理想目标,喪屍不會太多,而且很可能還剩有一些物資。
這時馮夢雲走過來說:“我也要一起去!”
鄭麗娜說:“你還是留在這裏吧,有這麽多人一起到外面去,不用擔心的,你在這裏看守營地吧。”
馮夢雲搖頭道:“不,我不能和你分開,我可不想讓我們兩個之間也發生像殷琪和張老師之前那樣的事情,無論危險還是安全,我們得在一起。”
鄭麗娜的臉色立刻變了一下,轉過頭去和謝金龍說:“隊長,我們再加一個人吧。”
謝金龍看了她們兩個一眼,點了點頭。
他們撐着傘出門的時候,張勁正穿着雨衣在院子裏挖坑,看到他們出來了,他直起腰笑着說:“現在就走了嗎?祝你們凱旋歸來!”
謝金龍點點頭,說:“放心,我們會的,看守好營地。”
滕帥接了一句:“提防活人偷襲。”
七個人在路上走了一陣,終于找到一輛還能開的大衆汽車和一輛摩托,殷琪騎在摩托上,高北極坐在車後座上,其他人坐在車裏,這樣一來隊伍的行進速度大大加快了。路上偶爾會有零散行屍,每當這時殷琪就加大馬力從行屍身邊繞過去,張牙舞爪的行屍看到從自己身邊飛速而過的獵物,饑渴地就向着獵物的殘影撲過去,但往往就失去平衡摔趴在地上,随後而來的汽車直接從它身上碾過,車過之後就只剩下嚴重骨折在原地掙紮的殘機行屍。
一個多小時後,他們接近了大嶺鎮。
車子裏面杜凱樂呵呵地說:“好久沒進過鎮子了,總是鑽荒山小屋,這一回終于可以在比較繁華的地方好好舒服一下,我可是看夠了那些粗木家具,想找個精裝修的房子養養眼。”
馮夢雲說:“是啊,城鎮總比護林員的地方有更多東西,末世這麽久,小鎮裏的行屍應該早已游蕩開了,如果運氣好,我們還可以在鎮上找到一個合适的營地,比如旅館之類,山裏的那棟房子實在有點狹窄。”
鄭麗娜則說:“除了藥店,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找到超市的倉庫,如果那裏沒人動過可就太好了,我們就會有許多食物,我們的食物很快就又要吃完了,就算我們現在立刻開始種植,也不能馬上收獲,所以最重要的是大批食物。”
這時滕帥嘆了一口氣,說:“天啊,收起你們的夢想看看前面吧!”
後座的三個人立刻伸長脖子向前望去,當看清了前方的景象,他們頓時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鄭麗娜搖着頭難以置信地說:“怎麽會是這樣?鎮子變成這個樣子,我們這一次豈不是白來了?”
駕駛位上的謝金龍打開車門下了車,說:“最起碼這一次的自然災害應該是沒有活人遇難。”
大嶺鎮前,七個人默默地看着泥沙之中露出的屋頂,那都是比較高的建築的遺跡,這些樓房的下半段全部被淹沒,只剩下頂層由于高度的原因還能出現在人的視線之中。遠處有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飄着褪色的彩旗,很可能那裏從前是鎮中心的廣場。
掩埋了整個小鎮的泥土大概有十幾米厚,裏面還夾雜着折斷的樹幹,如今有些地方已經開始長草,乍一看倒是星星點點的翠綠。
在這厚重的黃泥之中夾雜着一些半掩埋的行屍,它們大部分都是下半身被埋在泥土裏,上身則在泥堆之中探着身子不住抓撓嘶吼,只是不能脫離開原地。也有行屍是倒栽蔥埋在泥裏的,腰部以下還在外面,原本它的兩條腿是耷拉在泥堆上的,但或許是察覺到有活人過來了,它們的兩腿立刻豎了起來在半空中不住踢蹬。殷琪立刻想起從前網絡上的搞笑圖片,一個人一頭紮進一桶軟塑料球中,然後蹬着腿拼命把自己從裏面拔了出來,那種笨拙可憐的動作特別滑稽,只是現在他卻笑不出來。
杜凱望着滿目黃泥,說:“我們還進去嗎?泥石流把這裏全都淹沒了!”
謝金龍說:“進鎮看看,有些房子還能看到屋頂,我們從頂樓窗戶爬進去,運氣好也能下到下面幾層,或許還能找點東西。”
他們踩着深一腳淺一腳的爛泥往鎮子裏面走,殷琪一邊注意着腳下,一邊克制不住地看向鎮周圍,這個小鎮周邊有許多山,如今那些還殘存的山頭上一片荒蕪,根本看不到幾棵樹,大面積都是裸露的泥土石塊,如今已經是夏季,但山上一片黃褐色,連草都沒長多少。
就在他正張望的時候,山上忽然有一顆小石子滾落了下來,殷琪心頭微微一驚,要是現在突發暴雨,再來一次泥石流,自己這一隊人可真的危險了。
鄭麗娜邊走邊說:“這一次重大自然災害從沒見新聞說起過。”
馮夢雲幹笑了一聲,說:“地方政府為烏紗帽掩蓋災情。”
殷琪指着遠處的彩旗,說:“看看那些旗子,他們末世之前是不是正在舉行本地招商節?”
滕帥走在最前面,他看着腳邊一個被淤泥掩埋到脖子,只露出一顆頭顱的喪屍,那顆喪屍頭還在不住地動着,露出的半截脖子也在亂扭。
滕帥拔出三棱刺利落地紮進行屍眼眶裏,然後直起腰說:“還是行屍生存能力強,如果是活人被埋成這樣,早就因為身上所受的壓力而憋脹死了。”
他們找到一層露在外面的頂樓,窗戶裏拉着窗簾,讓他們看不到裏面的情況。謝金龍敲了敲窗玻璃,又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裏面有動靜,可見這裏沒有太大危險。
謝金龍抄起撬棍打碎了玻璃窗,一把扯住裏面的窗簾往旁邊一拉,屋子裏的情景就露了出來,只見頂樓卧室裏的床上直挺挺躺着一個人,那是一個女人,及肩的波浪長發被染成酒紅色,身上蓋着一條空調被,她臉上的肉已經成了一團泥,顴骨和顱側都有隐隐的冷光,他們知道那是骨頭露出來後反射的光。
殷琪說了一句:“要是有一堆人骨頭在這裏,那真是床前明月光。”
謝金龍看了看他,說:“沒什麽危險,進去吧。”
人們一個接一個從窗戶跳進房裏,房間裏一股屍體腐敗後的惡臭,雖然窗子已經打開通風,但那股味道卻根本無法散發幹淨,一個勁兒往人的鼻孔裏鑽。幾個人只能把那條落滿灰塵的窗簾扯下來裁成寬布條蒙在臉上,但即使這樣也只能稍加阻擋,因此他們搜索物資的動作就格外迅速。
翻箱倒櫃地找了一些東西,連半個背包都沒有裝滿,他們就打開房門來到走廊裏,順着樓梯下到下一個樓層,希望能在下面有所收獲。但當他們下到一半時,轉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往下一看,頓時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樓梯底部堆滿了沙子泥土,可以想見下層房屋裏一定也已經被泥沙填得滿滿的,下面樓層完全就是一個巨大的泥胚。
人們在鎮子裏搜索着那些露出來的樓層,竟然真的被他們找到了一些東西,除了食物還有藥品和一部分用品,鄭麗娜居然找到了幾大包衛生巾。
當所有露出的房頂都被他們光顧過之後,謝金龍說了一句:“好了,走吧!今天收獲不錯!”
人們表情放松地往回走,這一路他們都沒有遇到太大危險,雖然有些房子裏有行屍,但都被他們很容易地打倒了。杜凱笑嘻嘻地走在前面,腳步十分輕快,所有人都想着快一點開車回到營地,和隊友分享收獲物資。
但突然杜凱“啊”地一聲驚叫,腳下一陷,整個人立刻掉進了下面的窟窿,他兩只手拼命往旁邊扒着,抓住了旁邊的障礙物,但馬上那片不知是屋頂還是什麽的東西也碎裂了,讓他整個身體都掉了下去。
後面跟着的滕帥殷琪等人都大吃一驚,他們迅速而又小心地來到破洞旁邊,這時下面已經傳來杜凱的慘叫聲。謝金龍掏出手電筒向陰暗的窟窿內部照去,只見倒在地上的杜凱正被五六個行屍圍攻,其中一個已經咬到了他的肩膀。
滕帥立刻拔出槍來,借着手電筒的光亮瞄準了下面的行屍接連爆頭,幸好行屍都堆積在杜凱身上,移動的幅度比較小,讓他狙擊得容易一些。震耳的槍聲回蕩在廢墟之中,一路逃亡他們已經失掉了消音器。
當最後一個行屍被杜凱用刀刺入顱骨不再猙獰撕咬時,上面其他人的心情這才稍稍放松,他們垂下一條繩子将杜凱吊了上來。當杜凱腰上拴着繩子被夥伴拉出屍窟,殷琪他們都不忍心看他肩上血淋淋的傷口,只看着他不太自然的右腳。
馮夢雲問:“你的腳扭傷了嗎?”
杜凱慘笑着說:“是的,我真巴不得肩頭也是扭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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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