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瘋狂

幸存者們在行進途中四處收羅補充了少得可憐的一點汽油之後,卡車終于停了下來,人們開始步行。最慘的是食物也開始告罄,只剩下一點餅幹。好在他們每天早上收集露水,因此飲用水倒是還夠。

滕帥張勁低着頭在松軟的土地上仔細找着,旁邊殷琪謝金龍幾個人手拿武器為他們警戒着。

高北極一邊東張西望一邊說:“滕帥,你真的覺得這樣能行?那東西能吃嗎?”

滕帥說:“野外生存訓練裏親身實踐過,味道還不錯,現在正是這種東西大量繁殖的時候,如果我們運氣好,能找到幾窩,今天的午飯就能豐盛一點。”

殷琪笑着說:“中國一些少數民族還有東南亞人都習慣吃昆蟲的,把它們當做一道美食呢,末世之前就有飯店專門做這個,還開成了高檔餐廳,我們現在可好了,不用花那麽多的錢就可以吃到了。”

找了一陣,滕帥終于輕松地說:“就是這裏了!”然後他将撬棍順着一個狹小的洞口探了進去,撬開上面的土層,又深挖了幾下,土層下面被嚴密保護的世界豁然敞開在人們面前,高北極等人頓時“哇”地驚呼起來。

滕帥彎腰從泥土裏撿起一個凝結的大塊褐色土塊,指着上面圓圓的顆粒,說:“看,這就是我們今天中午的加餐了。這東西也可以生吃,味道很不錯。”

說着,他果真拈起一顆來放進嘴裏咂吧了起來,然後一臉的眉飛色舞,說:“真不錯,甜甜的,而且非常嫩滑多汁,有一種魚子醬的感覺。好吧我承認我沒吃過魚子醬,但那味道跟這個應該差不多!你們誰來試試?”

謝金龍高北極都搖着頭往後退,除了張勁,只有殷琪走上來說:“我嘗一顆。”

滕帥贊賞地看着他,說:“還是年輕人能接受新事物,末世如果持續下去,要改變的還多着呢。”

殷琪兩只手指小心地捏起一枚乳白色的圓粒,放在自己舌尖,然後用力把舌尖抵在上颚處,狠狠一擠,一股鮮甜的汁水頓時流溢出來,裏面還有一點軟嫩的小小固體,被他直接吞了下去。

殷琪砸了咂嘴,說:“足夠新鮮,加上鹽就是真的魚子醬了。”

高北極愣着眼神望着他,說:“你真吃過魚子醬那東西?”

殷琪點頭道:“我父母的生活比較西化。”

他們又找了一陣,提着三個土塊回了臨時休息地。

喬美茜接過土塊,驚訝地大瞪着兩只眼睛,有點像見鬼似地看着上面的東西,說:“我們午飯真的吃這個嗎?我感覺像是吃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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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金龍說:“現在只有這個了,好在是還沒有孵化出來的螞蟻卵,你就當吃蟹子吧。”

殷琪也笑嘻嘻地說:“是啊,高蛋白呢!我們這些天沒吃什麽有營養的,現在正好補充能量!”

人們将螞蟻卵從巢裏摘出來,用水清洗了,然後灑了一些鹽放在鍋裏蒸,蒸了幾分鐘後便拿出來配着餅幹分食了。

殷琪和張亞倫坐在一起,看到張亞倫皺着眉頭對着蟻卵左看右看,殷琪噗嗤一笑,說:“亞倫,你在給它們取名字嗎?怎麽還不吃?”

張亞倫苦惱地說:“一看到螞蟻卵裏面那兩個黑點,我就覺得有點瘆得慌,魚籽蟹子都沒有這樣的,我感覺它們的兩只眼睛在看着我。”

殷琪咯咯笑着說:“老師的生物課學得太好了,現在就設想出它的整個生理構造,不能把它當食物看待。我倒是只覺得它味道很好,如果能多找一些,就放在密封罐裏用鹽腌上,還能時不時享受一下,啊,如果能有一點香槟酒就更好了!”

馮振語氣十分随便地說:“是啊,到時候你打開盒子就看到裏面都是亂爬的螞蟻,身上還帶着鹽花。”

殷琪笑道:“那也好,我們可以直接養一窩螞蟻!但願裏面有蟻後,今後就可以經常吃螞蟻卵!”

就在這時,林中傳來一聲低吼,很快就從裏面搖搖晃晃走出一個行屍,他的視力似乎不是很好,晃着腦袋向左右茫然地看了一會兒,這才發現了對面的活人,然後他立刻跛着腳向衆人圍坐的地方走來。

殷琪三兩口将餅幹塞進嘴裏,拿起少林鏟跳起來說了一聲:“我來!”

行屍發覺有人靠近了自己,立刻伸出兩只長長的手臂向前抓着,殷琪打行屍已經非常專業,他閃到行屍側面找好角度一鏟就削在行屍脆弱的脖子上,只聽咔嚓一聲,行屍的頭顱飛了出去,落在遠遠的草叢裏。

周圍終于安靜了,其他的人繼續吃飯休息,殷琪也坐下來喝水,說:“那個家夥好大的金魚眼,從前一定是高度近視,不知道它的視力現在怎麽樣。我一直很好奇行屍是怎麽發現活人的,從前我們還看到過眼珠已經被戳破的活死人,但它們照樣能找到我們,難道靠的是嗅覺?”

旁邊的甄雲城開口道:“科研人員曾經針對行屍的五感做過嚴密的實驗,他們破壞了行屍除了觸覺以外的全部感覺器官,讓它們既不能看也不能聽,不能聞到氣味,但當活人進入實驗室時,這些該死的家夥還是能立刻發覺,這簡直突破了人體生理學的知識範疇,讓人懷疑它們活着的時候到底是不是人類,難道人身上真的還有很多潛能沒有開發?”

劉英傑難以置信地說:“它們到底是怎麽發現活人的?難道真的有神秘的第六感?”

大家都看着甄雲城,甄雲城從容地說:“科學家們有一個猜測,認為行屍或許能感受到活人身上的生物磁場,以此來搜尋獵物,但它們到底如何做到這一點,人體哪個部分具有這樣的功能,研究者一直沒找出答案。”

這個超高尖端的話題讓人們都閉上了嘴,過了一會兒高北極忽然說:“要真是那樣,我們找幾塊磁鐵放在身上不知道有沒有用。”

人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這時殷琪忽然發現鄧松濤一個人走開了,蹲在遠處的草叢中低着頭不知在幹什麽,周圍其他人都沒有在意,以為鄧松濤只是去解決個人問題,但殷琪看了一會兒卻發現有點不對,鄧松濤蹲在那裏一動不動,還向前方伸出一只手不知在做什麽。

殷琪立刻放下手裏的背包,拿起少林鏟走了過去,當他看清鄧松濤正在做什麽,頓時吓了一大跳,原來鄧松濤前面就是那個被自己削掉的行屍腦袋,由于聲帶被破壞,那顆頭已經不能發生,但下颌骨仍然一張一合地卡巴着碾磨牙齒,似乎在吞咬什麽一樣,而鄧松濤的右手就懸在行屍那不住開阖的嘴邊。

殷琪立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狠狠拽回他的手,說:“松濤,你在幹什麽?這很危險,它有咬噬的本能!”

鄧松濤被殷琪的動作驚動了,他茫然地擡起頭來看着殷琪,似乎思維已經游離到很遠的地方,他慢慢地說:“如果我們變成像他們這樣,應該就不會有危險了吧?或許有些人會有特別的天賦,不會死掉不會變成行屍,但也不再是原來的自己,而是激發了身體內部自己所不知道的力量,可以在這該死的世界好好活下去……”

殷琪頓時大吃一驚,連忙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雙肩搖晃着,着急地說:“松濤,你怎麽了?快醒一醒!那種事情都是小說裏才有,現實中是不可能的,你不是聽甄雲城說過的嗎?中科院曾經用行屍病毒做過各種實驗,包括誘發人體潛能突破生理極限的,但他們從沒成功過,所有的實驗者都變成了行屍,沒有一個例外。病毒就是病毒,靠行屍病毒來激發那種玄幻的異能是不可能的,生存不是小說!”

殷琪和他說了好一會兒,鄧松濤這才恍恍惚惚地站起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再采用這種方式了。”

殷琪暗暗松了一口氣,和鄧松濤一起走回隊伍裏,大家很快打包好東西又上路了。

這幾天接連下雨,而且下的都是大雷雨,天空總是十分陰郁黯淡,往往忽然之間就會被濃黑的烏雲所覆蓋,然後電光閃爍雷聲轟響,暴雨就來了,而且經常還伴随着大風,吹得人手中的傘東倒西歪,一場雷雨過後,人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因此殷琪十分擔心張亞倫會感冒。

劉英傑和岳文佩也都十分擔心自己的孩子,姍姍還好一些,畢竟年紀稍大一點,但陸丹陸雨的情況就不是很好,尤其是陸雨,已經開始打噴嚏了。

謝金龍憂慮地看着他們,說:“雨季到了,我們要盡快找到一個地方停留幾天,起碼等雨小一些再走,最好能找到車,那樣趕路的時候就不用淋雨了。”

高北極一指前面,說:“那裏有一條小道,我們順着那條路上去,看看那裏面有沒有房子。”

人們走在泥濘的山間小路上,小路彎彎曲曲十分狹窄,地上泥水四濺,和下面的水泥公路截然不同,很快人們的褲腳上就迸滿了黃泥。他們走了好一會兒,終于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座房屋,那是一座兩層樓的民房,圍牆不高,大門上用油漆刷着“護林”兩個字。

他們打開大門進去了,整棟房子都靜悄悄的,看似空無一人,但他們還是在一個鎖住的房間裏發現一個行屍,打倒這個活死人後,房屋裏再沒有發現其他危險。

大家這時才真正放松下來,鎖好大門後,紛紛找地方脫下身上濕淋淋的衣服,擰幹衣服上的水,同時在房子裏翻找幹淨衣服。

林雅拿着一件寬大的男式襯衫,挑剔地說:“已經有些發黴了,蟲洞都出來了,還有灰塵,也不知放了多久了。”

岳文佩則抖着手裏的衣服,說:“估計末世以來就沒洗過,湊合着穿吧,總比身上濕漉漉要強。”

人們換上幹衣服後覺得好多了,殷琪摸了一下張亞倫的額頭,好在沒有發燒。

張亞倫笑着說:“這一年來每天都鍛煉,身體倒是健康很多。”

殷琪也笑了,趁其他人不注意,飛快地在張亞倫胸前摸了一把,低聲說:“的确是,連肌肉都出來了。”

張亞倫的臉立刻紅了,連忙轉過身去不肯再面對殷琪。

岳文佩則迅速地在各處櫃子裏找藥。

謝金龍打開一個五鬥櫃,從裏面拿出一個塑料袋,裏面是一些藥瓶藥盒,他看了看,遞給岳文佩,說:“雖然都快過期了,而且還有些不太對症,但還是先吃一點吧,總會有些用處。”

岳文佩接過藥袋,微笑着說了聲“謝謝。”

護林員的房子裏儲存了一些長期食品,比如挂面,醬菜,幹菜之類,幸運的是廚房還有半罐煤氣,唐意璇岳文佩幾個人在廚房做好了飯,大家就圍坐在客廳吃晚飯。外面的雨仍然下得很大,但幸存者們卻已經不再感到焦躁煩亂,因為他們現在有屋頂可以遮蔽,而且面前還有熱氣騰騰的飯食。

謝金龍說:“這裏看起來還算清靜,等雨停了我們就出去找一些木柴和食物,暫時在這裏住幾天,最好能住到暴雨期結束。”

滕帥說:“但願大雨能夠影響行屍尋找活人的能力,惡劣天氣對任何生物都是一種妨礙。”

這番話對絕大部分人都是一個鼓勵,讓大家精神一振,她們終于可以安定下來,哪怕只是暫時的,但她們都受夠了在風雨之中走路,那種感覺太凄涼了。

晚飯後,房子裏的氣氛格外輕松,有些人在抽屜裏翻找出兩副紙牌,幾個人就圍坐在一起開始打牌,也有人找出一些舊雜志,倚在一邊看着,還有人在聊天。殷琪則和張亞倫一起坐在角落裏,殷琪的手環過張亞倫的腰,兩個人就這麽相偎着,靜靜看着窗外的雨。

這一刻殷琪心中的感覺格外平靜,房間內的說話聲配合着豆大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的噼啪聲,不時還有雷電的轟鳴,雖然有些嘈雜,但此時卻令人心中有一種奇特的寧靜感,似乎那些聲音正說明了在這房屋周圍很大一片地方再也沒有別的人,整個世界就凝聚在這間房子裏。

殷琪感受着張亞倫身體上的溫度,突然想起孟一凡,現在孟一凡已經躺在周繼衡獨立王國的土地中,他曾經那麽熱切地愛過自己,但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自己沒能帶他回到團隊,幫他開始新的生活,他就為了救自己而死去了。想到這裏,殷琪不由得更加摟緊了愛人。

大家都正沉浸在輕松安逸之中,馮振忽然問:“鄧松濤那家夥跑到哪裏去了?他剛剛到房子外面說看雨,可是門廊裏怎麽看不到他人?”

滕帥謝金龍立刻警惕起來,在這種時候莫名其妙地失蹤可不是件好事情,他們立刻沖出大門尋找,殷琪也跟着跑了出去。到了院子裏,在滿世界的雨聲中殷琪聽到一個男人的吼叫,他仰頭一看,只見鄧松濤手裏舉着一根鐵棍直戳向天,仿佛一根天線一樣,那姿勢十分狂野,竟有一種齊天大聖挑戰天庭的氣勢。

天上的雷還在不斷打着,殷琪在地上叫了一聲:“松濤,快把鐵棍丢下來,危險!”

但鄧松濤卻充耳不聞。

牆角搭着一架梯子,謝金龍立刻爬上去要拉鄧松濤下來,就在這時一條刺目的閃電從空中劃過,緊接着一道炸雷猛然崩開,殷琪在下面清楚地看到鄧松濤手中的鐵棍上迸出一團微小的火花,然後鄧松濤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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