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異鄉人
當天下午,人們埋葬了杜凱,給墳墓填土的時候,杜正平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覺得分外心酸,墳前的木牌豎起來後,他久久地站在那裏,兩眼直直地望着墳上那一堆泥土,仿佛能透過泥土看到裏面的親人。
大家往屋子裏走的時候,殷琪悄悄和謝金龍說:“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正平在這裏受不了的!”
謝金龍點點頭,道:“是的,但現在不行,陸丹陸雨情況不好,沒辦法趕路,而且我們也要弄幾輛車才行。”
一提到那兩個孩子,殷琪的心頭又是一沉,陸雨的情況尤其不好,現在已經陷入昏迷了,亞倫說必須輸液,今天大家還要去更遠的地方去找靜脈注射的藥物。
這一天出去的人換成了謝金龍、張勁、賀冰、殷琪、林雅、段樹臣,他們的目标是一百公裏外一個野戰基地,據他們推測,那裏應該有應急醫療室,有藥品,運氣好甚至能找到食物。
車子在道路上絕塵而去,公路邊上的樹林中,一個年輕人從樹後看到這兩輛熟悉的車子,立刻推起旁邊的腳踏車,在後面緊蹬腳踏板嗖嗖地追了下去。
鐵絲網圍欄外,幾個人趴在樹後向裏面張望着,只見空曠的場地裏一片死寂,看不到物體在活動,無論是活人還是僵屍都看不到蹤影。
望遠鏡在每個人手裏傳遞着,張勁把望遠鏡遞給旁邊的殷琪,轉頭對謝金龍說:“看起來裏面好像沒人,他們根本沒有派崗哨,說實話這裏也不适合防守,鐵絲圍欄很容易被撞破,只需要攢足一百個行屍就可以趟進去了,末世戰争充分證明了圍牆比栅欄好用。”
大家觀察了一會兒,發現裏面果然沒有動靜,便走到鐵絲網前,用大剪刀剪開了圍欄上的鐵絲,在網上破開一個洞,一個個接連從洞口鑽了進去。
野戰基地的面積十分廣大,當他們往裏面深入的時候,漸漸就看到一些拓展訓練設施,比如說繩梯,繩網,高空索道。
來自城市裏的林雅殷琪對此并不陌生,林雅嘴角微微一撇,說:“這就是過去城市白領的生存訓練基地,培養團隊合作精神,大公司最喜歡搞這種事情了,叫做什麽弘揚‘企業文化’,增強團隊凝聚力。”
殷琪笑了一下,說:“我也和同學一起打過野戰,當時還覺得挺有意思,挺刺激的,和平環境下只有這樣才能體味到戰争的激情。”
張勁看着那些像玩具一樣的拓展設施,說:“你們真會玩兒,我們每天訓練很艱苦枯燥的。啊,看看那家夥,它肯定不是過來找我們拓展培訓的。”
殷琪往對面一看,只見前方搖搖擺擺走過來一個穿着迷彩服的喪屍,那人腰間還挂着一個報話機和一把刀鞘,只是裏面的短刀不見了。
賀冰說了一聲:“我來!”走上去揮起軍用喪屍鏟,鋒利的前端準确地砍在行屍脆弱的脖子上,只聽咔嚓一聲,行屍的頭顱就掉在了地上。
殷琪聳了聳肩,說:“看他的樣子從前應該是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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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金龍則說:“這裏出現了行屍,很可能這個基地已經沒有活人了,我們與幸存者沖突的幾率減少了一些。”
他們繼續往裏面走,一路上不斷遇到行屍,但好在這裏的行屍沒有成群,因此雖然麻煩,但還可以輕松應付。當來到野戰基地的中心區域,就看到前方用各種器材堆成一個堡壘,許多材料很顯然是從前打野戰用的壁壘,外加一些鋼管木樁之類,全都堆砌在一起,形成一個不是很高的圍牆。
殷琪爬到圍牆上探頭向裏面看着,裏面的範圍也不算小,有幾間房屋,從路旁的标牌上看,醫務室也在裏面,只是院子裏游蕩着幾個行屍,而且其中一間房子裏滿是行屍,窗戶上擠滿了行屍僵硬可怖的臉,前排的幾個已經把鼻子都壓歪了,整張臉變成了平面,完全變形了。
殷琪對下面的其他人說:“院子裏行屍不多,但房子裏有很多,如果它們破窗而出,我們就很麻煩了,所以行動一定要快。”
謝金龍點點頭,說:“我們進去看看醫療室。”
人們一個個翻進壁壘,飛快跑到醫務室前面,向裏面一望,謝天謝地,窗戶前沒有擠滿了行屍。
謝金龍撬開門,打倒了撲出來的兩個行屍,人們飛快跑進醫療室。這個醫療室不是很大,裏面十分淩亂,一些藥品推車倒在地上,血跡斑斑的地板上灑滿了藥盒。座椅也已經翻倒,滿地都是病歷紙片,看上去就如同大片的雪花。
林雅和殷琪、謝金龍在藥架前飛快找藥,可惜這裏是野戰基地,所以備的大多是意外傷害的外傷藥品,內科疾病的藥物不多,好在由于這裏畢竟有工作人員長駐,因此總算找到了幾瓶肺炎靜脈注射的藥物,其他藥物也拿了一些,另外還有繃帶,止血貼。
他們将藥品和葡萄糖用布包好收在背包裏,再不敢多停留,沖出醫療室就準備離開基地,但就在這時,隔壁房屋的玻璃窗嘩啦啦破碎了,從裏面撲通撲通摔下來許多行屍,沉重的身體砸在地上發出悶鼓一樣的聲音,由于距離實在太近,行屍的恐怖氣息又太強烈,因此讓人感覺到仿佛地面都在輕輕顫抖。
謝金龍說了一聲:“快跑!”
人們撒開腿飛速跑了起來,直奔進來時打開的豁口。當他們來到鐵絲網的破口處時,謝金龍立刻狠狠地一跺腳,原來之前的破洞處已經有行屍在鑽入,兩個行屍正在圍欄內徘徊,一個正在把身子擠進洞口,還有五六個行屍圍在它身邊,焦急地等待着進入。
張勁回頭一看後面,只見身後的喪屍越追越近了,他立刻拔出槍來,說:“你們對付裏面的,我和賀冰對付外面的,從網上爬太慢了!”
殷琪和謝金龍、林雅立刻向圍欄內的兩個行屍撲了上去,張勁和賀冰則貼近圍欄用槍一個個給行屍爆頭,很快,圍欄前的行屍就被清理幹淨,這時段樹臣已經打倒了一個率先追上來的行屍,他大聲叫道:“快一點!”
殷琪和謝金龍立刻回身幫助段樹臣,謝金龍說:“已經搞定了,我們現在就出去!”
人們一個一個鑽出鐵絲網,最後一個是謝金龍,當他鑽出去的時候,幾個行屍已經追到他身後,其中一個還伸手抓住他的衣領,謝金龍拼命反擊,但行屍的手卻像鐵鉗一樣抓得很緊,站在網外的賀冰把槍管伸進去,一槍就轟掉了行屍的腦袋,它的手這才松開了。
幾個人快步跑到車子邊上,打開車門就坐了進去,當車子發動起來後,他們回頭望向鐵絲網,只見一個接一個的行屍正從破口處鑽出來,蹒跚着向充滿活人氣息的車輛走來。
車子滑了出去,與行屍群的距離很快拉開了,人們這時才松了一口氣。
林雅坐在後面,輕輕拎起謝金龍的衣領一看,說:“把領子都扯破了,行屍的手可真是死緊死緊的。”
謝金龍苦笑一聲,說:“‘死緊’這個詞用得太好了。”
車子往前走了一段,前面忽然過來了兩個行屍,殷琪在摩托車上猛地一踩油門,靈巧的摩托車嗖地一下就從行屍之間的空檔插了過去,但後面的汽車就沒有那麽幸運,謝金龍繞過一個行屍,但卻撞上了另一個行屍,車輪碾過行屍的身軀,行屍即使在車輪下仍然掙紮不休,一只手臂伸進了車輪,然後便是咔嚓一聲斷裂,車子又向前開了沒多遠,輪子就徹底卡住不能動了。
後面傳來車子熄火的聲音,殷琪的摩托車在前面并不是很遠,他聽到聲音不對,連忙停下車子回頭看,只見轎車已經停在了那裏,而那個方才被甩在後面的行屍也已經追了過來。
殷琪跳下摩托車跑了過來,問剛剛推開車門下車來打倒行屍的張勁:“車怎麽了?”
張勁說:“應該是輪子卡住了,剛剛壓了個行屍。”
賀冰探身到車子下面,檢查了一下,戴上塑膠手套就去抓卡在輪子裏的斷臂,一邊向外拉扯還一邊說:“這東西卡在那裏就像個杠杆一樣。”
殷琪說:“是啊,給行屍一個支點,它能撬動整個地球。”
就在這時,忽然從旁邊樹林裏傳來了低沉的嘶吼聲,聲音就像悶雷一樣,一聽就可以知道是大群行屍。
謝金龍從車子裏探出頭來,問:“賀冰,好了沒有?”
賀冰在車下一邊拔一邊說:“卡得真緊,手還在上面抓着!”
車裏的人紛紛走出來防備行屍,樹林中很快出現大隊行屍群,但車子卻仍然沒有發動起來,謝金龍腳踩油門望着越逼越近的行屍,終于放棄了,跳下車子說:“快走!”
行屍蜂擁聚集而來,幾個人很快陷入了苦戰,槍聲在公路上激烈地響了起來,人們不斷砍殺着喪屍,滿眼看到的都是行屍枯藁的鬼臉,不住地有行屍的手抓到他們的身上。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奔過來一個人,那個人揮舞着一把長刀,從後面如同收割莊稼一樣斬殺着行屍,一路經過處行屍的頭顱紛紛落地。
這個人戰鬥能力如此之強,殷琪等人頓時感到身上的壓力減輕了一些,他們精神一振,手臂上的力氣更大了,很快雙方就會和在一起,共同沖了出去。
跑出去兩公裏之後,周圍終于安靜了,幾個人扶着樹喘息放松着,殷琪拄着少林鏟,看向那個剛剛來救援的人。
謝金龍這時也看向那個年輕人,問:“你是誰?為什麽幫助我們?”
年輕人靠在樹上,手裏還拎着長刀,舌頭有點發硬地說:“我叫菊地光彥,很高興認識你們,在這樣的時候,活着的人更應該聯合起來,和睦地在一起,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殷琪說:“你是日本人?”
菊地光彥立刻直起身子鞠了一躬,說:“哈依,是的,今後請多多關照!”
段樹臣在一旁感慨地說了一句:“大和民族啊!”
七個人好不容易在路上又找了兩輛車,回到營地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傍晚。張亞倫接過背包連忙去兌藥,很快兩個孩子的血管裏就滴入了藥液,看着那一滴滴下落的藥水,岳文佩疲憊的眼中重新又燃起了希望,兩只眼睛雖然布滿血絲,但卻明亮了很多。
晚飯的時候,大家便都顯出對新加入的人的好奇,尤其這個人還是個日本人。
馮振抹着嘴,問:“菊地,你以前是在中國做什麽的?”
菊地臉上帶着禮貌的笑容,說:“我在中國學習漢語,然後就在中國工作,我是××會社的職員,剛剛入職不久的,正在努力向前輩們學習,但突然之間就發生了末世。”
謝金龍問:“你學過劍道?”
“是的,我很喜歡劍道,從小學開始就練習,還曾經在比賽中獲得優勝獎。練習劍道可以讓人的精神更加堅毅,而且也能鍛煉體魄,現在發現還是一種實戰生存技能。”
鄭麗娜好奇地看着他橫放在膝蓋上的武士刀,問:“你漂洋過海的時候,海關對這種管制刀具也放行嗎?”
菊地光彥撓了撓頭,說:“其實我是在一個博物館找到的這把刀。我一向強烈擁護中日友好,一心想為中日交流做貢獻的!我父母就很喜歡中國文化,我們菊地家都是中國人的朋友!”
見菊地光彥一副“日中民間親善大使”的誠懇熱切表情,衆人忽然都說不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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