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島國

在這棟護林員小屋裏，人們一連住了四天，陸丹的情況漸漸好了起來，高燒已經退了下去，咳嗽也減輕了，但陸雨的狀況卻一直都很不好，雖然身上已經不那麽滾燙了，但整個人卻一直昏昏沉沉的，對別人的呼喚沒有什麽反應，一雙眼睛總是半睜半閉，茫茫然好像在睡夢之中。

岳文佩對此憂心不已，她将孩子軟綿綿的身體抱在懷裏，如今的陸雨簡直就像沒有了骨頭一樣，又好像是個機械娃娃，身上的關節都加倍塗了潤滑油，脖子和四肢都晃裏晃蕩的。

岳文佩惶然地喚着孩子的名字：“小雨，小雨，你睜開眼睛，能認得出媽媽嗎？”

這時謝金龍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岳文佩如此憂慮，他卻只能無奈地說：“文佩，隊伍明天就要啓程了，周圍的行屍越來越多了，它們發現了我們，都向這邊湧來。估計是那天我們開了槍把方圓幾百公裏的行屍都吸引過來了。不過我們已經找到一輛校車，大家能一起轉移的。”

岳文佩手臂裏抱着陸雨，慢慢轉過頭看着謝金龍，點了點頭，道：“我明白，我們在這裏待得夠久了，行屍遲早會上門的，幸好找到了校車，我很感謝。”

“不用客氣，一輛大型移動工具是大家都需要的。”

“可是我們要到哪裏去？”

“大家正在商議，你有什麽好主意嗎？”

“我只希望我們現在是在醫院裏，有幸存者占據了醫院嗎？”

謝金龍沉重地說：“我們已經發了求助信息。”

但周圍沒有醫療組織回應，這句話謝金龍沒有說出來。

回到客廳，人們正在讨論究竟應該到哪裏去。

“我們到四川去吧，那裏有很多山，建國初期還在那裏修建了很多山洞工場，本來想的是一旦爆發戰争就把軍工都轉移到那裏面去，繼續生産支援戰鬥，但後來冷戰結束了，那些山洞就都廢棄了，如果我們在那裏，應該容易躲藏防守的吧？”

“有點遠，雖然四川與湖南是鄰省，但我們不知道那些山洞到底在哪裏，進山之後難道要四處亂找？目标不明确很容易受損失的。”

“我現在就覺得沙漠裏最安全，塔克拉瑪幹大沙漠，在那裏如果能找到一片綠洲，我們就能夠安全地生活了，行屍在沙漠裏肯定都變成木乃伊了，我不信一具幹屍還能走多遠。”

“我們在沙漠裏也容易變成幹屍，這裏只有三個人是軍人，其他人都沒受過沙漠生存訓練，在那裏很容易渴死餓死的。”

Advertisement

“或者我們出海去？找一艘船就那麽漂在海上，海上總沒有那麽多行屍吧？”

“別忘了海上的風暴，要是來一場熱帶風暴，我們所有人就全完了，而且飲用水怎麽解決？況且現在海邊還會有船嗎？那些原本就行駛在海上的游輪軍艦災變後一定不會靠岸的了，其他港口裏的船也肯定早就被人開走了。”

這時鄭麗娜忽然說：“我們去島上！”

聽到她斬釘截鐵十分果斷的語氣，大家都看向鄭麗娜，因為人們都知道鄭麗娜不是一個随便說話的人。

鄭麗娜手裏拿着手機，指着上面的地圖給大家看：“就是這裏，這條河的中央有一個島，面積還不小，看圖片島嶼的邊緣大部分是石壁，這樣喪屍就很難攀登，我們只需要守住其他路口就可以。這個島從前開發過旅游的，可能有些設施還留着，我們可以到島上去，在那裏種些糧食蔬菜，還能釣魚，很少有大批行屍能夠游泳到那裏的！”

殷琪高北極等人探着頭看向大大的手機屏幕，只見屏幕上現出一張照片，那是一個樹木蔥茏青翠的河心島，看上去的确是個比較大的島嶼，四壁都是陡峭的岩石，在陽光下泛着青黑色的色澤，只有一處地方比較平坦，估計就是從前用來登陸的地方，再一看島的周圍是寬寬的河面，河水難以見底，一看就是水深流急。

最讓他們感到有趣的是，島嶼的最高處居然露出一角小亭子，八角的頂部鋪着黃色的琉璃瓦，很有一種古色古香的典雅氣韻，那是末世之前的景點，現在看來簡直恍若隔世。

一想到這個島嶼擁有的天然屏障，人們的心情頓時都激動起來，河水在很大程度上隔離了行屍，即使它們游泳過來，也只有一個地方可以爬上來，行屍從懸崖峭壁上攀登上島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它們爬樓梯都艱難。這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避難所，從前的孤島在末世裏成為最安全的地方，簡直就是一個夢想中的伊甸園！

房子裏一瞬間就彌漫起一陣亢奮樂觀的氣氛，人們紛紛說着島嶼的美妙之處，還提前計劃起到了島上以後應該怎樣生活，俨然是把從前度假村的規劃都用到了這裏。

菊地光彥用稍嫌生硬的中國話說：“島嶼是最好的屏障，當初美國形容臺灣，就說是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一個島嶼比真正的航空母艦優越得多，不需要動力，不會漂移不定，上面還有很多土地，可以開墾種田，應該還有水源吧？我們在島上簡直就像一個世外桃源，桃花島！”

伍木水連忙給他糾正：“桃花源是桃花源，桃花島是桃花島，那個桃花島是武俠小說裏的地名，在東海之中的！”

菊地光彥嘻嘻一笑，居然沒有日本人的矜持拘謹，滿不在乎地說：“嘿嘿，我是外國人嘛，有時候是會搞混的。不過島嶼真的很好啊，日本島現在就只需要對付本土的行屍，基本上周圍的大海把其他地方的行屍都阻隔住了，自衛隊緊急擴軍，一些地方守住了，尤其是那些海上的小島。”

張勁在一邊涼涼地說：“早就知道日本自衛隊人數少是假的，他們随時可以擴編，尤其是和平憲法被突破後。”

菊地光彥嘴巴開阖了幾下，略有些尴尬地笑着說：“我們不想針對別人，但人總該保護自己，事實證明日本這樣做是明智的，事情越來越嚴重的時候，美軍就撤走了。其實還有很多民間團體也很強力，比如說劍道社、柔道社，很多日本學生喜歡練習劍道，這種時候他們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高小婵睜大了圓圓的眼睛說：“還有忍者吧？火影忍者！”

菊地光彥的表情恢複了正常，笑道：“的确有少量的忍術世家重新出現，但據說他們對付行屍的效果不是很好，因為忍術所有的隐蔽方式對行屍都毫無效果，根本不能欺敵，他們和普通人一樣，輕易就會被行屍發現，因此只能硬拼格鬥能力，據說災變初期，忍者的傷亡率比山口組還高一些。”

這時殷琪冷靜地提出一個問題：“如果島上原本就有人，而且并不歡迎我們，我們該怎麽辦？”

謝金龍看着島嶼周圍的地圖，說了一句：“他們必須答應我們。”

滕帥用軟布擦着槍說：“是這樣。”

其他人或者沉默，或者仍然熱情地讨論着到了島上之後的開拓與生活。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登上校車大巴，這幾天他們到處搜集汽油，因此後備箱裏瓶瓶罐罐裏的汽油還夠用一段時間。

岳文佩抱着陸雨登上校車，這幾天她第一次離開屋子來到外面，因此雖然心情沉重，也不由得有一種新鮮感。把陸雨放到車座上，岳文佩眼睛一掃，看清了整個車廂，只見有一些座位被拆掉了，其他的座椅也都顯得有些肮髒，地上很明顯有幾灘暗色的污漬，如今對于這種污漬所有幸存者都已經熟得不能再熟，那是血漬，車窗的一處玻璃也破碎了，如今用一塊木板遮住。

這時謝金龍過來說：“地板大家已經擦過了，但還是不能完全消除，那幾張椅子實在太髒了，因為擔心有病毒傳染，所以只能幹脆拆掉。真可惜這些椅子都是絨布面的，如果是包的皮革，只需要用消毒水擦一下就可以了。”

岳文佩看着車廂，說：“你們是在哪兒找到它的？當時車裏是什麽樣子？”

謝金龍道：“還是不說了吧，就是末世常有的那個樣子。你也坐好，要開車了。”

岳文佩默默坐下來，望着車窗外，眼看着校車從院子裏開了出去，沿着彎曲的道路開到山下，一路撞飛了兩個行屍，最後來到空蕩蕩的公路上。

四天後，一輛橙黃色的校車來到河邊，人們紛紛下了車，望着對面那郁郁蔥蔥的小島，差點要歡呼起來。

潘智斌問：“島上真的沒人嗎？”

殷琪說：“我們觀察了兩天，沒見到上面有煙火，應該是沒人在島上做飯，也沒看到有光亮，更沒看到有人在島上活動，不過卻看到有一個行屍從島上下到河裏，它那時還沖着我們隐蔽的方向叫喚，應該是想游泳到對岸來吃掉我們。如果島上有人，不可能放任行屍到處亂跑。”

潘智斌似乎是松了一口氣，說：“沒有人就好，我們就不必和他們起沖突。”

謝金龍高北極從車裏拿出充氣皮劃艇，用便攜式充氣機打了氣，将皮劃艇放到水裏，謝金龍跳上船，說：“好了，滕帥，張勁，殷琪，鄭麗娜，我們先過去看看吧，下一批是高北極、馮夢雲、馮振、趙桦真，我們要掃清這個島！”

滕帥上了船，說：“如果只是行屍的話，那還容易一些。”

張亞倫顏白鷺等人緊張地在對岸等待，林雅柳斌伍木水等幾個比較強建的青年人拿着武器在校車周圍不住地巡邏，島上久久沒有傳來回音。

喬美茜拿着撬棍和唐意璇走進樹林裏，過了一陣人們忽然聽到樹叢中發出恐怖的吼叫聲，潘智斌和劉英傑立刻操着鐵棒沖了進去，只見喬美茜正用撬棍狠狠敲擊一個倒在地上的行屍，唐意璇則拔出刀來湊到行屍頭部，一刀紮了下去。

劉英傑看着喬美茜和唐意璇，問：“你們還好吧？”

唐意璇點點頭，說：“沒事，我正在挖野菜，這家夥就從樹後鑽出來了。”

潘智斌說：“意璇，你真厲害，居然還能殺行屍。”

唐意璇甩了甩右臂，說：“我只是左胳膊使不出力氣來，右手沒事。對了，島上有消息嗎？”

潘智斌搖頭道：“現在還沒有。”

三個多小時之後，當人們已經開始支起鍋竈做午飯的時候，對面島嶼上出現了人影，謝金龍和殷琪向大家做着手勢，表明島上是安全的。

殷琪和謝金龍坐着皮劃艇又回到了對岸，人們圍坐在一起一邊吃午飯一邊急切地詢問島上的情況。

“島上到底怎麽樣？有活人嗎？行屍多嗎？”

謝金龍說：“有人曾經在這裏避難，大概十幾個人吧，但他們都死了，具體原因我們還不知道，因為沒時間查案，但島上除了我們，現在沒有其他的活人了。島上有行屍在游蕩，估計是被水沖上岸的，我們遇到的不多，這一路只打了五六個行屍，但這個島子不小，林木茂密，裏面也不知還藏着多少行屍，今後可能會時不時冒出一只來的，我們到了島上後要大搜索，把它們全部清理掉，島上不能留有隐患。”

伍木水立刻接口道：“對，清鄉掃蕩，鐵壁合圍，呃，這是對付行屍的！”

他看了一樣旁邊略微有點不自在的菊地，連忙補上最後一句，不過無論如何都立刻讓其他人的腦子裏反映出“三光政策”這個詞，但這樣處理行屍，他們都沒有意見。

殷琪在一旁拉着張亞倫的手，低聲說：“亞倫，那個島很好，我們不需要再四處颠沛了。”

張亞倫回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說：“能安定下來當然很好，但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哪怕是一直在路上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