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地底人

第二天早上,林浩東丁羽飛幾個人劃着小船來到河對岸,将小程的屍體埋在樹林裏。但是他們沒有多少時間哀悼,馬上就帶齊裝備出去尋找物資。附近的房屋已經被搜得差不多了,因此這一次他們進到山裏去,希望在山林裏有所收獲。

他們已經繪制出周圍的地圖,并且深深地将地形道路都記在腦海裏,一邊萬一遇到大群行屍倉皇逃命時不至于走錯了路,因此這一天,他們來到一片不時有野生動物出沒的地方,準備在這裏打獵。

馬龍手裏拿着十字弩,這是一把軍用十字弩,馬龍從前是軍人,軍隊潰散後他四處流浪,最後和林浩東等人組隊,隊伍中的新鮮肉食大部分都是他獵獲的。

他們獵到了幾只松鼠,還有一只野兔,丁羽飛等人也摘了一些野果之類,他們還搜了一間從前沒發現的偏僻農舍,在那裏面找到一些醬菜和幹玉米。

林浩東這一個小隊的人在山中茫然地兜着,雖然貌似堅定,但林浩東此時也毫無目标,附近能搜的地方都已經進入過了,他在考慮明天要去遠一點的地方,那樣或許有收獲。

就在這時,忽然馬龍的耳朵豎了起來,可以看出他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一見他這個樣子,林浩東和丁羽飛立刻也緊張起來,将武器平舉在胸前。

林浩東低聲問:“怎麽了?”

馬龍向左右看了看,忽然跪在地上将耳朵緊貼泥土,仔細聽着下面的動靜,過了一會兒他用手向下比了比,其他人立刻就明白了,地下有人。

丁羽飛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難道有一群行屍在下面?它們打算挖出通路來嗎?”

馬龍站起來說:“現在不知道究竟是行屍還是活人,總之這個地方不安全了,我們快走!”

幾個人邁開腳步往回就跑,他們剛跑出去幾步,忽然只聽身後一聲沉悶的巨響,不遠處一塊地面轟然下陷,斷裂的地層向前延伸,很快他們剛剛站立過的地方也漸漸滑落崩塌,從洞口連滾帶爬地出來幾個人,看他們的靈活度,應該是活人。一看到地下爆炸,林浩東的眼神立刻一縮,似乎想到了什麽。但他腳下卻沒遲疑,加快腳步向前跑去。

最開始坍塌的只是一處地方,但或許是地層松動,很快周圍的一些地方也崩塌下去,一些洞口露了出來,從裏面源源不斷地爬出一群僵屍,那幾個剛剛從地洞裏沖出來的人很快就被喪屍群包圍住了。

剛剛炸裂塌方的地面十分不平整,幾個衣衫褴褛的幸存者在滿是石頭的地面上跌跌撞撞地跑着,不時還要和圍上來的行屍搏鬥,眼看周圍行屍越來越多,他們眼睛掃到正在前方逃命的幾個人,大喊道:“救命!救命!”

林浩東聽着背後喪屍恐怖的吼叫和活人絕望的呼救聲,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他回頭一看,只見從地下出來的幾個人已經陷入苦鬥之中,其中一個人已經被喪屍抓住,一口咬在脖子上,發出凄厲的慘叫。

林浩東的眼神忽然變得深沉,後面朱嘯庭見他沒跟上來,連忙叫道:“浩東,快走!”

林浩東卻仿佛沒聽見一般,他把少林鏟往地上一插,從背後取下狙擊槍,對準深坑就開始瞄準,不多時“嘭”地一聲槍響,從後面抓住一個逃命者衣服的喪屍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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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羽飛幾個人連連呼叫,但林浩東都不肯走,丁羽飛跺了跺腳,只好也留下來開始狙擊行屍。

有了外界支援,那幾個剛剛從地坑中掙紮出來的人逃得更快了,他們現在已經不求殺死行屍,對于擋路的行屍只要打倒踹翻就好,以便讓自己快一點逃出去。那幾個人只用了幾分鐘就跑到林浩東等人面前,雖然只是短短的七八分鐘,但對于這幾個地下幸存者來說,卻好像過了幾個小時那麽長,和救援者彙合在一起讓他們感到稍稍安全了一些,雖然臉色仍然白得像死人一樣,但可以看得出明顯松了一口氣。

雙方來不及說話,馬上就沿着山路向下跑了下去。

一群從地洞裏鑽出來的行屍就像剛剛打開地獄之門被放出來的惡鬼一樣,緊跟在他們後面,鬼嘯聲此起彼伏在山中回蕩,林浩東感到它們引得山裏原來游蕩着的行屍也激動起來,仿佛恐怖的吼叫在四面八方相呼應和,彼此傳遞着消息。

幾個人頭也不回地一路狂奔,最後終于來到河邊,沙洲上的人遠遠地已經看到他們,連忙将船劃過來接他們,幾個人匆忙上了船,超載的木船晃晃悠悠地駛離了河岸,慢慢地向沙洲劃去,當船與岸邊拉開一定距離,幾個人看着被河水隔斷的陸地,這才覺得稍稍放松了一些,一個地底逃亡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像剛才一直屏住呼吸在逃跑一樣。

不多時,後面的成群行屍追到了岸邊,它們茫然地踏進了水流,然後來到河心深處,就被湍急的水流沖走了。幸存者們看到枯藁腐爛的行屍在水中像爛木頭一樣被席卷而去,都不由得有一種洩憤的感覺。

林浩東低聲說:“可能只有大自然的威力才能對付這種怪物了。”

物資搜索隊帶着剛剛從地下爬上來的幸存者回到沙洲,上岸後第一件事就是解除他們的武裝,并且給他們檢查身體,結果四個幸存者有兩個身上有傷痕,看起來似乎是抓傷,那兩個人臉上的表情林浩東見過很多次,那是一種絕望到哭不出來的神情。

安排人和那兩個健康的新來者一起看守兩名傷者之後,人們開始準備晚飯,林浩東等人帶回來的東西雖說不是很多,但也夠做一頓飯。

林浩東和馬龍一起去給那幾個被隔離的人送飯,飯菜被分發給帳篷中的幾個人,兩個沮喪地躺在地上的傷者擺了擺手,說:“我們不用了。”

林浩東看了他們一樣,沒有多說什麽,就把那一份飯收了回去。

被觀察者的同伴臉上露出一絲難受的表情,但馬上就恢複了平靜,其中一個人勉強笑着說:“等你們沒問題了,估計能吃得下一條鯨魚,這河裏一定有很多魚吧?到時候我們釣魚來吃!”

一個傷者咧嘴笑道:“誰知道呢,可能我會吃掉你的,小心啊!”

馬龍則說:“今天這麽多行屍掉進河裏,河水污染得很嚴重,最近可能沒有魚了。”

當天晚上不斷地有河裏的行屍潛到岸上,這些行屍無異很幸運,居然能來到沙洲上,林浩東等人整夜都十分緊張,警戒人員比平時多了一倍,到了早上終于平靜下來之後,倒在岸上的行屍足足有二十多個。

第二天下午,那兩個受傷的人先後變異了,早有準備的人們将他們打倒在地,然後運到對岸埋葬了。

收起鐵鍬回到沙洲,林浩東對那兩個沒有被感染的幸存者說:“你們打算怎麽辦?現在岸上已經沒有什麽行屍了,都被水沖下去了,如果你們要上岸,我們可以送你們過去。”

歐陽霖和商珉互相看了看,商珉說:“我們沒地方可去了,能收留我們嗎?我從前是學化學的,歐陽學機械,我們都有一技之長。”

其他人都看着林浩東,林浩東深深地看着他們兩個人,說:“只要你們不是壞人,哪怕沒什麽專業技能,我們也會接納的。前提是,每個人都做自己能做的,不能不勞而獲。”

歐陽霖枯瘦的臉上綻開笑容,說:“放心,我們不會成為累贅的。”

晚上,沙洲中央的營地裏,一群人借着天上的月光在休閑聊天。

林浩東問兩個新加入的人:“你們是怎麽跑到地底下去的?”

歐陽霖和商珉的臉上立刻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

歐陽霖說:“當時我們一群人從城裏面逃出來,一路上不斷有人變異,還受到行屍襲擊,我們想找一個安全的營地,有個人說他知道山裏從前有一個人防基地,那是當年準備打三戰的時候挖的,很堅固,我們可以在那裏藏身,于是我們就去了。可是在那裏……”

歐陽霖有些說不下去了。

馬龍很順溜地接口道:“你們到了那裏,結果內部接連有人變異,最後就全都淪陷了,是嗎?”

商珉搖頭道:“我們也擔心這一點,如果在地下基地裏爆發疫情,那麽那個道路複雜的基地就是一個大墳墓,逃都沒辦法逃的,因此管理層控制得很嚴格,很快幸存者中間的感染者就全都被找出來了,我們內部是安全的,還在基地門口種了一些糧食蔬菜。哦對了,之前可能有政府人員也打算在山裏避難來着,有人已經在那裏儲備了許多食物和水,我們一時不愁吃的,在那裏面舒服地過了好一陣。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人打開了一個新發現的山洞,鋼門上寫着‘號戰備倉’當時以為是另一個倉庫,哪知道從裏面湧出來的都是行屍,地下基地就這麽被行屍淹沒了。我們一夥人當時離得比較遠,于是逃到食品庫,但我們出不去了。不過好在食品庫裏還有一些工具,我們用電鑽鑽岩壁,還自己配了一些炸藥炸岩石,将近兩個月時間這才從裏面挖了出來。”

丁羽飛輕笑了一聲,說:“你們可真夠冒失的,打開新的山洞也不打聽打聽裏面是什麽,你們以為那裏面也藏着什麽好東西嗎?”

歐陽霖和商珉都臉上一紅,歐陽霖說:“外面遲遲沒有恢複正常,我們從收音機裏聽到的消息是,軍隊在全面潰退,各個國家都亂了,根本沒有聯合國來幫助我們,連美國都成了一鍋粥,所以大家都很擔心如果人類文明就這麽垮了,今後怎麽生活,因此物資的問題就特別急迫。我們當時真的以為那個山洞裏儲存的是保質期超長的罐頭餅幹之類,或者是軍火,讓我們能夠自保也行,哪知道一打開來那裏面居然都是活死人!當時的情景簡直是一場噩夢,本來正常平靜的地下隧道裏面全都亂了,到處都是人們的尖叫和奔跑聲,我覺得我又回到了地獄。”

林浩東地那點頭,道:“這兩個月你們就一直在地下挖洞?”

商珉說:“是的,我配出一些簡易炸藥,一點點炸開岩石壁,要在那麽狹小的地方搞定向爆破并不容易,不過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在我們爆破的時候,成百的行屍就在門外吼叫,從早到晚一刻不停,它們從來不需要休息的,聲音還特別大,哪怕用布團塞在耳朵裏都能聽到,我們有一個夥伴就是被它們吵得精神崩潰了,最後開槍自殺。還有地下的空氣,非常污濁,外面一群腐屍圍着我們,還有一些犧牲者的屍體腐爛了,那樣一股味道,簡直讓人想要嘔吐!最糟糕的是中間我們挖錯過一次,開口處正好和地下基地的另一個山洞聯通,那裏滿是喪屍,好在我們事先準備了炸藥,把那裏炸斷了,沒讓他們過來,但我們有幾個人留在了那裏。”

歐陽霖抱住頭,說:“在地下困了那麽久,我再也不想待在地下室這一類地方,我覺得我已經得了幽閉恐懼症,有時候即使在帳篷裏,我也會覺得氣悶,只想睡在外面。我喜歡你們的那艘船,那艘好像三峽游船的,住在船上起碼通風透亮,如果再讓我到密閉的地方去,我會覺得好像被活着扔進棺材!”

馬龍嗤笑了一聲,說:“還三峽游輪呢,如果真的是,那些暢游三峽的可就倒了黴,正游着大水庫,行屍爆發了,我真難以想象那些本來優哉游哉的觀光客當時是怎樣一幅狀态,估計出來旅游的人随身都不會帶什麽武器,有個開啤酒瓶的工具就很不容易了。”

林浩東說:“我們登船的時候,那艘船上的應該是第二批人,是岸上的逃難者,為了得到那條船,我們損失了一個人。”

商珉說:“真為你們感到難過,希望這種日子快一點結束,活人每天都在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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