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黃藥師

接連幾天都是陰雨天,島嶼由于四面環水,本身水汽就大,如今更是充滿了潮氣,早起之後馮夢雲用手一摸木門,再一看手掌心,就苦笑了一下,只見自己的手心一片水漬。

伍木水皺眉看着門上凝結的水珠,說:“這麽潮,木柴很難點火的,一會兒不會不冒火,光冒煙吧?”

賀冰說:“外面的天現在還是陰的,恐怕不能用太陽光取火了,好在麗娜把火柴密封起來保存了。”

鄭麗娜從包裏拿出一個透明薄膜緊緊包裹的盒子,打開盒子,裏面裝着七八盒火柴,她拿出一盒來,其他的仍然密封好,就走出了屋子。

濕漉漉的木柴即使加了火絨仍然難以燃着,鄭麗娜在那裏不住用扇子扇柴堆,過了好一會兒,一堆樹枝中間才冒出了一點點煙。千辛萬苦之下,燃着的柴堆終于穩定下來,只是發出來的不僅僅是火,還有濃煙,熏得火堆旁的鄭麗娜和馮夢雲不住地咳嗽。

馮夢雲邊咳邊說:“要不是現在沒有肉,我還以為我們要做煙熏肉呢!”

鄭麗娜嗆着嗓子說:“雖然沒有煙熏肉,但一會兒一定會成煙熏妝!”

由于煙大火小,這天早上煮飯燒水都比較慢,好不容易做好了早飯,人們圍坐在一起吃飯,很多人坐下的時候都是先用手抹一下當做座椅的石塊或木板,把上面沾着的水珠清除掉一些,然後才坐上去。

馮振抱怨道:“這雨要下到什麽時候才能停?我覺得我身上都要發黴了,骨頭縫兒裏都像是進了水一樣,這兩天覺得骨頭發澀,好像骨節生鏽一樣,再這樣不會得風濕吧?”

岳文佩問唐意璇:“對了意璇,這幾天你的肩膀怎麽樣,疼得厲害嗎?”

唐意璇皺眉道:“有點嚴重,不過還忍得住,現在只希望雨季快點結束。”

謝金龍搖搖頭道:“我們得準備對付長期的雨天,夏天本來就多雨,這眼看要進入秋天了,秋天很容易有秋汛,只有到了冬天,老天才能安靜下來,那個時候就是看雪花了。我們得多搜集一些除濕盒,把木柴搬一些到房子裏來,不能煤炭都這麽煙熏火燎的。”

張亞倫嘆了口氣,說:“如果是在從前,這時候應該開抽濕機了。”

殷琪把自己碗裏的一片魚罐頭肉夾給他,說:“現在就算能找到便攜抽濕機,我們也沒有足夠的電,這麽多天都是陰陰的,發電機裏沒有存多少電能。不過陰雨天也有個好處,這幾天島上的蘑菇明顯增多,我們換着吃蘑菇湯、炒蘑菇、蘑菇面,很節約蔬菜。”

喬美茜咯咯笑着說:“是啊,經過這麽一夜,林子裏的蘑菇肯定又長出來許多,一會兒就挎着籃子去采蘑菇,中午就吃烤蘑菇,撒一點鹽,很美味的!”

姍姍立刻在旁邊唱了起來:“采蘑菇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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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的氣氛終于變得活潑了起來。

吃過早飯後,殷琪和高北極、菊地光彥、喬美茜去岸邊防禦處換崗。

張勁幾個人已經值了大半個晚上的班,看到他們來了,立刻就顯得放松下來。

柳斌打了個哈欠,說:“好了,可以回去睡一覺了,昨天晚上真是枯燥,這鬼世道夜裏值班連聊天都不太敢。”

殷琪看了一眼栅欄前面躺着的七八具行屍屍體,問:“昨晚上來了這麽多?”

張勁點頭說:“是啊,這兩天行屍都很多,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大前天真的像下餃子一樣,從下午到晚上一直不停地爬上來喪屍,足足有四十多個,水面上都漂的行屍,就好像船只失事的殘骸一樣,真不知是哪裏來的大群行屍要過河,結果全都淹在了河裏,弄得人都不敢打漁了。”

喬美茜說:“要說那天好像上游有一聲挺大的響動,不過傳到我們這裏已經不那麽明顯了,當時我真以為是地震了。”

趙桦真嘴角一抽,說:“難道真的有一個地下行屍基地,地表上所有的原生行屍都是從那裏跑出來的?”

這時段樹臣忽然說:“看,上游有東西漂下來了!”

張勁舉起望遠鏡看了一下,說:“是一個活人,不過情況不太對,她好像遇到了麻煩,有行屍從水底抓住了漂浮物!”

殷琪接過望遠鏡一看,說:“天啊,她居然坐在門板上順水漂,她在打行屍,有行屍扳住了門板!”

高北極憨憨地問:“只有一個人,我們要去幫忙嗎?”

殷琪放下望遠鏡,說:“還是幫一下吧,是一個女孩子。”

高北極從灌木叢裏拖出橡皮艇,剛剛來接班的四個人上了皮艇,逆着水流飛快劃向上游,不多時雙方就接近了。殷琪仔細一看,只見門板上蹲着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女子,正拿着一塊木板狠狠往下打着,再一看一個濕漉漉的行屍正伸着幹枯的手緊緊抓住門板上的扶手,想要爬上來,行屍脖子上還纏着一圈水草。

殷琪立刻用手中的船槳抵在門板後端,皮劃艇和門板一起向下游漂去,菊地光彥則伸出手高聲道:“姑娘,快過來,我接着你!”

那個女子這時才發現後面已經有人上來,既然有人支援,她就再也不顧上行屍,挺起身來搖搖晃晃在門板上半蹲半站立地轉過了身,朝着皮劃艇的方向走來。由于水流的作用,門板和皮劃艇之間并不是緊貼在一起,中間有一道距離,女子伸長手臂緊緊抓住菊地伸過來的手,腿上一用力,一只腳就搭在了皮劃艇上,同一時刻菊地手上猛地往回拉,女子身體被他拉得向前栽倒,一下子就滾在了皮劃艇中間。

旁邊的喬美茜連忙扶住了她,關心地問:“有沒有摔疼?”

女子坐起來,用手一撥額前散亂汗濕的頭發,感激地說:“沒事,這皮劃艇上不那麽硬,再說現在只要不被行屍咬到,怎麽都是好的。謝謝你們!我感覺那扇門板馬上就要翻了!”

殷琪手裏的槳已經離開了門板,他看着那面繼續往下漂的門板,如今只有行屍孤零零地巴住木板的邊緣,現在沒有幸存者在上面阻攔,它慢慢地就爬了上去,但是由于不懂得掌握平衡,就趴在邊緣處,因此在它爬上去後一眨眼的時間,那扇棕紅色的雕花門板就翻了過去,将行屍扣在了下面。

殷琪一邊和高北極一起将船劃向河心島,一邊問:“你真厲害,居然能将門板拖到水裏來!一個人拆卸的?”

女子搖頭道:“不是,上游的岸邊樹林裏有一個營地,不過已經沒有人了,我在那裏找到的,他們把它當屏障來用,不過看來還是被攻破了。”

喬美茜道:“我們從前用鐵絲網都沒用,更別說門板了。對了,你一直一個人在外面生存嗎?”

女子臉上剛剛那劫後餘生的慶幸表情頓時消失了,轉為一片慘然,說:“本來前幾天我還有同伴的,不過她昨天死了。”

殷琪立刻想到孟一凡死後自己孤身上路的情景,他能夠理解女子此時的感覺,昨天之前還是兩個人在寒冷的末世互相扶持,但今天就變成自己一個人,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被抛棄一樣。

來到岸上,張勁他們把女子帶到營地裏面去,殷琪這一組人留下來接替防守,還要将昨晚的行屍運送到河對岸去,這種天氣不适合焚燒屍體,但還是要将這些屍體埋起來。

幹完了這件事,四個人回到島上,喬美茜看着岸邊的水痕,說:“水有點漲了,我記得之前水線不是在這裏的。”

殷琪回頭仔細一看,說:“是的,那塊圓石頭現在到了水下了,我之前很喜歡看那上面的青苔。”

殷琪這一組一直值班到下午五點,中間吃了一點自帶的幹糧,五點的時候滕帥帶人來接替。

滕帥一看到他們,就一臉笑容地說:“殷琪,菊地,知道你們今天救上來的是什麽人嗎?居然是個中醫師,她家是中醫世家,她自己中醫藥大學畢業,擅長中草藥,還會針灸,針灸是她家家傳的!前些天張老師不是還說我們需要中醫嗎?現在就來了!”

殷琪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說:“老師說的其實不是中醫,是傳統醫學。現代醫學已經沒辦法用了,所以只能用傳統醫學來替代,人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馮振呵呵樂着說:“無論怎麽樣,多條路總是好的,對了,那個女的叫黃晶晶,我們現在已經叫她黃藥師了!木水還問她是不是從桃花島來的?我覺得她應該叫‘黃蓉’。”

菊地光彥好奇地問:“黃蓉是什麽?”

馮振大大咧咧地說:“一句兩句講不清楚,回頭讓木水慢慢和你說吧,那小子武俠小說看的也多。”

“好的好的。”菊地一臉認真地說。

營地裏的人大部分已經吃過晚飯,看到站崗的人回來了,岳文佩連忙給他們盛了飯菜,晚飯的配菜還是蘑菇,這幾天他們大部分都在吃蘑菇,不過今晚的蘑菇午餐肉燴飯裏面放了許多胡椒粉,因此十分夠味兒。

殷琪一邊吃飯一邊聽着其他人聊天,只聽伍木水正在說:“黃藥師,你真的相信萬物有靈?”

已經收拾得幹淨利落的黃晶晶向殷琪等人熱情地打了個招呼,然後轉頭對伍木水說:“是的,我雖然不信神,但卻信靈,人肯定自己的靈性,號稱高級靈長類,為什麽要否定其他動物植物乃至無機物的靈性呢?在我看來,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飛禽走獸,甚至岩石泥土江河,都是有靈的,我們無法與它們交流,并不等于它們就沒有靈,不知道的東西就等于沒有,這種态度是狂妄的。”

賀冰有點撓頭地說:“如果說植物動物有靈,這我可以理解,但你說岩石都有靈,岩石土壤這一類東西對外界刺激根本就沒有反應,怎麽能說它們是有靈的呢?”

黃晶晶道:“這要看你對靈是怎樣定義的,是說一定要對外界發生反應,還是有它自己的追求。動植物因為是一種號稱生命的形态,它們要求生,當然必須對外界變化做出反應,但是岩石泥土這一類,它們不需要追求生命,它們追求的是永恒,因此根本就沒有必要随着外界的變動而變動,無論你怎樣攪動水流,水還是水,你無法讓它發生變化,就算是變化了,頂多也不過是在固态液态氣态之間轉換。岩石無論怎樣敲擊,哪怕敲碎了,每一部分仍然還是岩石,如果一定要它發生變化,那就是粉碎掉石塊,在微生物和有機物作用下變成土壤,但土壤本身仍然是一種永恒,除了土壤內部的有機物養分之外,土壤本身并不發生變化,而且土壤在一定條件下又會轉換為岩石,因此不能說它是沒有靈的。”

殷琪在旁邊聽着,覺得也有點眼睛發直,有一瞬間他真的也要以為自己下面坐着的石頭也是有靈的。

劉英傑問:“那麽按照你的說法,所有的生物也是在生命與非生命之間轉換形态,因此生物也是永恒的?”

黃晶晶搖頭道:“在我看來,生命是一種偶然現象,并不是一定會存在的,非生命才是永恒。”

殷琪一看,好吧,現在劉英傑陣亡。

菊地光彥這時充滿好奇地問:“黃藥師,他們為什麽總是在說東邪西毒?還有桃花島真的很厲害嗎?”

他這麽一問,其他人頓時也都熱鬧起來,七嘴八舌地說:

“桃花島當然很厲害了,奇門遁甲啊!人到了上面都找不到路,就是一圈圈在那裏兜圈子,困死在裏面的!”

“那應該和諸葛亮八陣圖挺相像的吧?當年諸葛亮布了八卦陣,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可抵十萬精兵,東吳的人進去了差點沒出來,桃花島應該也是那個套路吧?”

“對,東吳的陸遜進去出不來了,多虧了諸葛亮的老丈人把他領了出來,否則就陷死在裏面了,咱們能不能也弄一個這個?萬一能困住行屍呢?”

“就算困不住行屍,能防備活人也好,兩種危險起碼去了一種。”

菊地光彥在那裏聽得一愣一愣的。

殷琪和張亞倫對視一眼,聳了聳肩,專心吃自己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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