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醫生的安慰

由于島上濕氣越來越重，有兩個人關節明顯出了問題，就是唐意璇和潘智斌，經常關節痛，張亞倫束手無策。現在來了黃晶晶，她就開始用中藥和針灸。

黃晶晶走遍整座島嶼采摘草藥，搗碎了給她們敷在痛處，還将随身的銀針消毒後為她們針紮穴位。

鄭麗娜看到了，說：“難為你一直把這些針帶在身邊，我從廣州逃出來之後，一路上已經不知道換了幾次裝備了。”

黃晶晶笑着說：“這是我家祖傳的銀針，災變以後我都是貼身放着的，草藥相對好找，可是這種針灸用針卻不是那麽容易找，醫院裏已經滿是行屍，很難從那裏面拿醫療用品的。”

鄭麗娜點點頭，道：“你真的是一個很用心的人。意璇，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唐意璇趴在那裏，肩膀上插着幾根亮晶晶的銀針，尋思着說：“好像是好了一點，沒那麽疼了。”

黃晶晶笑道：“疼痛減輕是正常的，因為穴位經絡正在疏通，慢慢就會好起來的，一會兒我們再用艾灸。其實天氣這麽潮濕，每個人都應該艾灸一下，或者拔火罐，祛除一下體內的濕氣，現在很難找到薏米、茯苓，否則應該熬粥炖湯來祛濕的。”

鄭麗娜笑了笑，她是信奉現代醫療的，對這些古老的醫學實在無法相信，但現在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自從黃晶晶加入團隊，島上的生活明顯豐富了許多，從前大家空閑的時候大多都是聊天，或者看那幾本從岸上搜羅來的書，書比較沉，物資隊外出都是以收集生活物資為主，只能少量往島上帶書，因此團隊的精神生活就不像度假村裏時那麽豐富。

但是現在卻不同了，有了黃晶晶，那些信中醫的有事沒事就請她給自己診脈，看看自己身體健康如何，黃晶晶按了腕子又看舌苔眼白，仔細斟酌一番，還要詢問一下，最後做出一個結論，什麽腎之精以養肝，心之熱以溫脾，肺氣抑制肝陽，肝髒疏洩脾土，陰陽五行這個克那個，把人聽得玄妙眩暈，有時候連殷琪在一旁都有一種暈陶陶的漂浮感，仿佛陶醉了一般。

黃晶晶每天采了草藥就晾曬切割，場地上鋪着一條塑料布，上面滿是她采來的藥草，每當天氣稍微晴朗一些，她就把屋子裏的藥材拿出來曬幹，因此營地裏頗有一種豐收的氣象。

這一天，天氣看起來還不錯，營地派出一支隊伍搜尋物資，黃晶晶也提出要一起去，因為她要在外面找一些藥材。

這一次殷琪因為被安排防守營地，他和賀冰他們一起靜靜地坐在岸邊的樹林中，手裏玩弄着草葉，眼睛緊盯着對面河中的動靜。幾個人之中只有法清最有耐性，殷琪看着他盤膝端坐在地上，真有一種坐禪的風範，只不過此時他的眼睛是炯炯張開的，沒有微閉入定。

大概中午的時候，河面的水突然開始波動起來，幾個人都是經驗豐富的，立刻意識到河底有一個比較大的物體在移動，很可能是行屍。

過了一會兒，河面的水一翻，一個人頭從裏面露了出來，那是一個行屍。或許是由于長期在水裏浸泡，它的臉已經嚴重腐爛，連眼球都不見了，但這卻并不妨礙它判斷獵物所在的方向，它手巴着石頭在水裏轉着頭左右看了看，就目标明确地爬上岸，一步步往島上走，每走一步都從身上淌下水來，順着腳流到地上，在沙灘上留下一串水漬腳印。

殷琪臉上露出無奈而又厭倦的笑容，抄起少林鏟打開栅欄門就迎了上去，人與行屍的距離越來越近，行屍的醜陋也就看得更加清楚，這是一具全身赤裸的行屍，不知它死的時候發生了什麽，讓它不着寸縷地一直沉在河底。這具行屍的外表格外凄慘，身上是大面積的傷痕，幾乎看不出一點原來的皮膚，即使是末世見多了行屍，殷琪也覺得這個喪屍讓自己格外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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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行屍已經開始吼叫了，殷琪跑了兩步對着已經伸出手臂來抓人的行屍一鏟揮了過去，行屍的頭顱就飛了出去，河灘上又恢複了安靜。

殷琪蹲下來仔細檢查着行屍，這時法清法性也過來了，近距離看到行屍的樣貌，讓這兩位一向講究慈悲的僧人立刻念起經來。

法性念了一段經，說：“這人身上好像燒傷過，這一片都被燒焦了，難道有人對它用過火刑，想用火來淨化它？”

殷琪看着行屍的腳部，說：“可能是吧，也可能它在火堆裏面行走過，有人可能為了阻止行屍會放火的，雖然這沒有什麽用。我懷疑這個人從前是系着重物被抛下河裏的，看這條繩子，原來可能是系重物的，船錨之類，讓它永遠沉在河裏不要浮出來，可是它還是浮上來了。”

賀冰一臉憂慮地說：“真不知水裏到底有多少這種東西，這還只是一條內陸河，如果是在海裏，是不是整個海洋都充滿了行屍？海底滿布着這些怪物，它們就在礁石海草之間掙紮？我不知道那些在海上避難的人現在是怎麽生活的。”

殷琪道：“應該也和我們一樣，整天防範喪屍吧，不過如果是軍艦，那麽高的船體，行屍應該很難爬得上去。那些行屍在海底應該還會找到沉船鑽進去吧，好像傳說中的美人魚一樣。”

法性立刻念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千萬別這麽說，美人魚很浪漫的，怎麽能替換成行屍？美感全都破壞了！”

殷琪笑了笑，說：“是啊，而且古代沉船裏有許多寶藏，工藝品金幣珠寶之類，如果是被行屍擁有，那可真的太悲哀了。”

傍晚的時候，滕帥等人回來了，他們這一次去了遠一點的地方，因此收獲不錯，每個人的背包都是滿滿的，還從車廂裏搬出來許多東西。

殷琪看着黃晶晶一臉興奮的樣子，就笑着問：“藥師，找到什麽珍稀藥材了？是不是靈芝蟲草？”

黃晶晶連連搖頭，說：“雖然不是那些天材地寶，但是卻是很實用的東西，我找到了豆蔻，這個可以做調料的，而且還可以祛濕，現在用最好了！還有幾瓶丹參滴丸，碾碎了和透骨草、防風、木通、白芥子一起做成膏藥，治關節炎很有效。”

這時滕帥說：“今天打到了一只兔子，晚上有炖肉吃了！”

漆黑的小鑄鐵爐旁，幾個人正在這個露天簡易廚房裏忙碌着，那只肥兔子已經被剝皮切塊，黃晶晶正在忙碌着搭配藥膳材料，她一邊忙還一邊和專心聽講的高小婵說：“豆蔻溫中下氣，如果是脾胃虛寒氣滞引起了腹胃脹滿，惡心嘔吐，就可以用豆蔻，這個時候可以與砂仁、丁香、陳皮搭配，正好這幾樣也大多可以做調料，我們今天晚上炖肉就用豆蔻丁香和陳皮吧，炖的肉很有味道。”

高小婵兩只眼睛亮晶晶地一眨不眨，好像要把這些東西都記到自己心裏去。

鍋裏的食物咕嘟嘟冒着熱氣，空氣中有一種鮮肉混合着藥草的氣息，十分濃郁也十分誘人，豆蔻丁香原本的辛香中帶着藥香的味道被兔肉這樣一中和，竟變得十分溫馨安慰。

這一剎那殷琪仿佛一下子明白了過去中國人為什麽那麽熱衷于養生調理吃藥膳，那一種溫暖呵護的感覺是人很難抗拒的，那種生活氣息中融合了藥理氣氛的情境簡直就像溫泉一樣，讓人慢慢放松下來，感受到一種全心的愛護，無論草藥是否有作用，只是它達到的這一種精神狀态，就是對人體有益的。

這一天的晚飯分外溫馨，砂鍋裏的炖兔肉散發出一股藥材的氣息，只聞着就給人以安慰，就好像身體不舒服的人只要一進到醫院，哪怕醫生還沒有開始治療，他就已經有了一種安全感。

殷琪喝了一口兔肉湯，藥材的氣味雖然聞着比較明顯，但吃到嘴裏卻只有淡淡的味道，而且這幾種藥材原本就可以用作調味品，這樣炖出來的肉湯味道果然非常鮮美，一時間連殷琪都覺得心裏暖洋洋的，有一種要融化的感覺。

今天的菜湯也很不錯，黃晶晶是學中醫藥的，能夠辨識很多藥材，當然也知道哪些植物是可以吃的，滕帥等幾個軍人雖然也受過野外生存訓練，能夠辨認一些可以吃的野外植物，但與植物專家級的黃藥師一比，明顯就貧乏了很多，這幾天黃晶晶在各處既挖藥材又挖野菜，團隊的餐桌上素菜的種類便豐富了很多。

大家熱熱鬧鬧地吃着，邊吃邊聊。

忽然黃晶晶說：“我這麽問可能不太好，不過我真的很好奇，那艘大船呢？”

大家都一愣，謝金龍問：“什麽大船？”

“就是那艘很大的，好像游船一樣的船，我那天看到它往上游行駛了，難道不是在這裏嗎？”

謝金龍搖搖頭，道：“不是的，那是上面那片沙洲的戰利品，停靠在沙洲邊的。”

看到黃晶晶有點失落的表情，殷琪笑着問：“是不是覺得有點遺憾？不過也沒什麽，島上很安全，而且我們也有船的。”

黃晶晶憂心地道：“營地裏這麽多人，如果只是幾艘小船，關鍵時候會很混亂的，真希望那艘大船是我們的，如果有了危險，所有的人上了船就可以逃走了。那麽大的一艘船，簡直就是一個小營地，我們甚至可以在船上生活一段時間，直到找到下一個安全的營地，在船上總比在岸上安全。”

滕帥道：“是的，那樣的确很好，不過那艘船已經有主兒了，而且他們清理船上的時候應該也不是沒付出代價。別難過，下次要是再有船漂下來，我們就上去看看。”

黃晶晶皺眉道：“其實我最希望的是末世能夠盡快結束，這麽長時間以來，我一直在回憶從前學過的藥學，祖國醫學這麽博大精深，裏面可能真的就有對應喪屍的辦法，可惜看來我讀的書還是少，一直沒有頭緒，沒有印象哪種藥能治療喪屍病毒的。”

謝金龍這時想起了什麽，轉頭對甄雲城說：“甄大特工，你現在可不可以說說這場災難到底是怎麽起來的？從前你總是保密不肯說，現在你應該相信我們，可以告訴我們了吧？”

甄雲城原本正有滋有味地吃飯，聽到這幾句話頓時表情頓時沉悶了下來，他低着頭又吃了兩口，然後擡起頭來，見周圍的人都望着他，沒有轉換話題的意思，周圍靜靜的沒有人再說話，他知道今天拖不過去了，只得橫下一條心，不再顧忌結果，豁出去一般地說：

“那好吧，我告訴你們。其實，任何科研機構都沒有研究出結果，政府沒有撒謊，他們的确是不知道，科學家一直做出各種猜測，有的說是細菌，有的說是病毒，還有人大膽推測這是一種比病毒還要微小的生物造成的，可以叫做‘前病毒’，就像是類人猿一樣，一種更古老的微生物。政府甚至邀請了一些通靈人士，比如巫師神婆之類，還有東南亞的降頭師，但是統統沒有結果。直到我所屬的機構淪陷為止，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從聯合國戰争中心發出來的消息看，他們到現在也沒有找到解決方法，這是我對外界信息的情報分析。我很抱歉，當時欺騙了你們，但是我實在不能再一個人生存了，我會崩潰的。”

人們聽得面面相觑，雖然對于迅速結束這場災難大家都沒有抱太大希望，但如今聽這位前國安局工作人員說人類目前甚至連災變原因都沒有弄清楚，他們的心就更是涼了半截。

謝金龍看了看一臉痛苦難堪的甄雲城，站起來說了一句：“看來黃藥師是不能夠辯證施治了，到現在連原因都找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