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野孩
那個不知名姓的孩子就被這樣困在了這個島上,她總是躲着其他人,吃過早飯就帶着自己的狗一整天跑不見影兒,只有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才回來,中飯都不知吃的什麽,而且即使留在居住區,也是在整天不說話。
高小婵和姍姍對這個新來的女孩子格外好奇,總是想要跟着她,但這個人十分狡猾,反跟蹤的能力特別好,每一次都能很快将她們甩掉。
每一次看到高小婵和姍姍垂頭喪氣地回來,其他人就會笑着說:“怎麽,又跟丢了?”
姍姍無奈而又惱怒地說:“她跑得實在快極了,而且又靈敏得像狐貍一樣,老遠就能發現別人,然後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顏白鷺微微一笑,說:“那是當然,她本身就很機警,而且身邊還有一條狗呢,狗的嗅覺那麽靈敏,肯定早就發現你們了。那姑娘行動特別靈活,簡直就像從小生長在叢林中,女性版的人猿泰山一樣,很難跟得住她。”
岳文佩則說:“已經說過孩子們不能自己去樹林裏,你們怎麽還是過去了?如果再出現危險該怎麽辦?”
高小婵撅起嘴,道:“姐姐,我十六歲了,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有槍!”
岳文佩皺眉道:“別說自己不是孩子,看一看那個女孩兒,你們和她怎麽相比呢?”
兩個女孩子都特別郁悶,只能坐在那裏和顏白鷺一起洗野菜,她們在末世裏生存了這麽久,自己認為也是經歷過許多危險,有一定的生存能力的,但是和如今這個新來的姑娘一比,自己簡直太笨拙了。
此時,那個小姑娘甩脫了後面的跟蹤,正安靜而又放松地在樹林中行進,樹影灑落在地上,也灑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眼前一明一暗地不住變換,時而是陽光,時而是枝葉的影子。她的腳輕輕落在地上,雖然知道這裏經過徹底的清查,最後兩只行屍已經在前幾天被消滅掉了,但由于長久的習慣,讓她仍然保持着警惕。
這種感覺很奇妙,她忽然找到了一種末世前周圍都很安全的時候,和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到偏僻的地方探險時的感覺,她們會找一棟已經荒廢了的房屋,或者是到城市森林公園裏,就在安靜的森林中尋找妖怪或者寶藏,有時候林間飛起的野鳥會讓她們驚吓一下,有的人甚至會尖叫出來,但之後她們就會彼此看着哈哈大笑起來,那種時候真的是緊張而又新奇,但她們都知道,那是沒有危險的,只是一場游戲。
可是現在已經完全不是這樣了,人們在外面冒險不是為了尋找刺激,而是為了生存,而這個四面環水的營地,則是危險世界中一個小小的安全島,人們可以在這裏獲得暫時的喘息。但即使是這樣,她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警惕性哪怕一刻鐘,因為她直覺地認為,那會讓自己真的陷入危險,随時警惕已經成為她的本能,就好像人類的祖先幾百萬年前在叢林中警惕獵食者一樣。
她在樹林中曲折行進,最後終于來到島嶼頂端,她看到了那個亭子,但是沒有上去,而是爬到一棵樹上,坐在一棵粗大的樹枝上望向遠處,自己的狗則在樹下警戒着周圍。經過這幾天的探查,她已經很了解這個島嶼的地理情況,這個島處于河中心的位置,而這條河十分寬闊,據說前一陣還發過洪水。
島嶼上沒有橋梁通到岸上,僅有的幾條船也被嚴格看管,讓自己無法拿到,至于游泳到對岸,她連想都沒有想過,天知道水裏此時藏着多少行屍,她可是親眼看到過有人在涉水的時候活生生被水下的行屍拖得沉了底,就好像被鱷魚捕食的羚羊一樣。
雖說島上現在很安全,也有足夠的食物,但是她仍然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那就是自己被困住了,無法離開這裏,無論這個營地有多好,只要這是自己無法離開的環境,她就感覺到一種深深的壓抑不安。
看了一陣,她覺得有些累了,便向後仰倒,半躺在樹叉上,這棵樹的樹冠很茂密,周圍的枝葉完全遮蓋住她,讓她有一種躺在帳篷裏的感覺,非常安全,過去她一個人流浪的時候,晚上有時候就會把自己綁在樹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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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睛躺了好一會兒,有一刻幾乎要睡過去了,卻突然聽到下面傳來人走路的聲音,她幾乎立刻就警醒了,第一個反應就是行屍,或者就是游蕩在外面的暴徒,但馬上她意識到自己是在那幫人的營地裏,繃緊的神經立刻稍稍放松下來。她撥開眼前的樹葉偷偷往下看,只見三個孩子正從樹下走過,她們還不住嘀咕着:
“到底是跑到哪兒去了?我們差不多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
“噓,別說話,被她或者是她的狗聽到,一定會悄悄躲開的。”
“我覺得就算我們不說話,她也能發現我們,那只狗太靈了!”
女孩在樹上微微撇了撇嘴,又安安靜靜地仰靠在那裏開始神游,這幾個人實在是太沒有危機感了,末世之後她們恐怕也沒有經歷過太大的危險。這時那只狗也不知躲在了那裏,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高小婵三個人徒勞無功地從樹下走了過去,向遠處去了。
由于滕帥手上受了傷,容易吸引行屍,因此這幾天都是謝金龍帶隊出去尋找物資。
經過大半天的搜索,車子裏已經裝了幾袋東西,商務車開上了一個陡坡,陡坡上原來就停着一輛貨車,駕駛室裏一個行屍巴着車窗在吼叫。
商務車停了下來,人們下來檢查那輛貨車裏面到底裝的什麽東西。
馮振說:“真是難得,貨箱居然還好好的,都沒人動過,其他幸存者沒來過這兒嗎?平時看到個什麽明晃晃的東西早被他們拿走了!現在我們找東西都要到犄角旮旯去找,就像尋寶一樣,這車貨放在這兒,簡直是誘人犯罪啊!”
謝金龍上到貨車上一看,跳下來說:“現在知道這車東西為什麽沒人動,‘長城潤滑油’,現在誰還需要這東西?”
馮振和菊地光彥都沮喪地哀叫了一聲,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他們之前還希望這是滿滿一車食物,可能會是哪個超市的食品車停在了這裏,讓自己帶走一整車食物,但沒想到居然裝的是潤滑油!
殷琪心頭一動,從改裝商務車頂将剛剛找到的一個大塑料桶取了下來,拎着桶就上了車。
菊地看到他的動作,覺得有點奇怪,仰着頭問:“殷琪,你在做什麽?營地裏沒有機械,你是準備給汽車潤滑嗎?”
殷琪擰開蓋子,向裏面注入滿滿一桶潤滑油,說:“不完全是,我們可以往營地後面的石壁上澆一些,多少能讓那些岩石更難爬一些。”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其他幾個人簡直絕倒,真沒想到他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不過雖然乍一聽起來十分荒謬,但仔細一想,這樣做還可能真的會有一些作用。
殷琪裝好潤滑油下了車,四個人回到車裏準備開車離開,可是謝金龍打了幾次火,卻都沒有打着,他低低咒罵了一句,繼續打火,這時菊地光彥通過車後的玻璃往陡坡下面一看,驚呼道:“行屍,行屍來了,有一大群!”
馮振也往後面看,只見遠遠地公路上走來了幾百個行屍,簡直就像幽靈森林一樣,是一座會移動的恐怖叢林。
謝金龍聽了心頭更加着急,連連擰動打火,但是這輛車子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偏偏就是打不着,雖然可以棄車離去,但是車裏那麽多物資實在無法舍棄,而且還不知要走多遠才能找到下一輛車,末世到了現在,能夠開動的車子也越來越難找了。
殷琪這時下了車,他靈活地跳上旁邊的貨車,将裏面的潤滑油桶撬開,把整桶潤滑油都傾倒下去,潤滑油順着陡坡流了下去,一桶接着一桶,很快整個陡坡就滿是油液。菊地光彥和馮振也走下車來,幫助殷琪倒油,水泥路面上流淌着潤滑液體,而且還不會滲入到泥土裏面去,整個道路上現在全是油性物質,光溜滑膩。
行屍群越來越近,有少量行屍走在平坦的路面上都滑倒了,更多的行屍則在上坡的時候紛紛滑落,這樣的道路活人可以走,但是對于平衡能力很差的行屍,就好像是走獨木橋一樣了。偶然有幾個行屍踩着同伴的身體來到上面,也會被守候在那裏的菊地殷琪處理掉。
這時謝金龍忽然把頭探出車窗喊道:“快上車,車子可以發動了!”
三個人連忙跑到車上,“啪”地一聲重重關好車門後,車子尾部的排氣管噴出一道煙氣,飛快地開走了。
好在車子這一天其餘的時候總算沒有再出狀況,謝金龍等人收集了物資,就回到島上。他們今天回來得比較早,只見顏白鷺拿着一把剪刀正在給高小婵剪頭發,旁邊岳文佩拿着一把推子給一臉冷淡的陸丹把已經略長的頭發推成平頭。
看到他們回來了,顏白鷺笑着說:“嗨,你們回來了,今天收獲怎麽樣?”
馮振說:“可別提了,今天收到一整車潤滑油,不過後面跟上來許多行屍,我們的車子又剛好打不着火,因此那些油都倒下去滑喪屍了!好在那是個陡坡,如果是平地,還真麻煩了!”
殷琪從車頂将那桶潤滑油取下來,說:“我到後面去!”
殷琪和菊地一起來到島嶼後部,他們将潤滑油均勻地灑在一片岩石凸凹不平的地方,如果本身就是光潔的岩石,反而不用這樣費心,那種鏡面一樣的石板很難爬得上去,唯有這樣有凸起的石壁才令外來者有機會攀援。
菊地慨嘆道:“如果那一整車潤滑油都能帶回來就好了,所有的石壁上都澆油,一定沒人可以再從這裏上來。”
殷琪道:“即使整座島嶼都用油浸透了,天上如果下雨,也都沖刷掉了,我們還是要加強巡邏防禦!”
兩個人灑完了油正往回走,忽然路邊樹林裏閃過一個人影,長期的末世生活讓兩個人立刻就緊張起來,殷琪立刻喝了一聲:“誰?快出來,否則開槍了!”
樹後的人往後縮了一下,但仍然慢慢走了出來,原來是那個不知名姓的女孩子。
一看到是她,菊地和殷琪都松了一口氣,兩個人收起了槍,菊地笑着說:“小姑娘,你怎麽一個人到這裏來了?不和小婵姍姍她們一起嗎?她們都很喜歡找你玩兒的!”
女孩低着頭走在他們後面,一句話也不回答。
菊地光彥真有大和民族不屈不撓的韌性,毫不氣餒地繼續說:“你已經知道我是個日本人,叫菊地光彥,你叫什麽名字啊?有時候想叫你都不知道該怎樣稱呼,這樣在社交之中是很尴尬的,你知道我們日本人很講究社交禮節,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特別失禮。”
女孩仍是不言不語。
雖然仿佛是在對着空氣說話,但菊地仍然能說得下去:“你一個人在外面待了多久了?一個月,兩個月,半年?都不是嗎?難道是一年?天啊,一個小姑娘居然獨自在末世中生存了一年,你是怎麽活下來的?你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團隊嗎?”
說了這麽多話卻毫無回應,連殷琪都替他難過起來。
回到居住區,顏白鷺一看到那個女孩子,就伸手去拉她,但卻被孩子靈敏地躲了過去。
顏白鷺無奈地說:“不要這樣,我只是想給你修理一下頭發,你的發型實在是……太有創意了,你不覺得應該修剪一下嗎?雖然是末世,但是也要講究一下儀表啊!”
女孩子仿佛沒聽見一樣,自顧走到工具箱旁邊,從裏面拿出一把匕首,然後一手揪住自己一绺頭發,另一只手就拿刀子削頭發。一叢叢黑色的發絲很快就飄落在地上,當女孩終于打理完自己的頭發,大家一看,更難看了!
張亞倫悄悄地和殷琪說:“這孩子能聽懂我們的話嗎?有時候我覺得她是聽得懂的,可是有時候我又有一種感覺,覺得我們的語言她似乎不懂,而且也根本不肯和我們接觸,就好像在叢林中待久了的獸孩一樣,已經不适應人類社會了,雖然我們這個社會實在是很小。”
殷琪也低聲說:“那孩子的眼神看上去真有點像狼孩,她在外面一定經歷過很多殘酷的事情,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願她和我們待久了,能重新回歸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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