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老板要自殺?
之後的幾日,公司裏除了悄悄躲着衆人辦了自離的張編和陶經理,其他人基本都會到齊,或許是大家都還想觀望觀望公司形勢。
一周後,公司漸漸開始有人離開,財務部主管去了一家大型企業。
又過了半個多月,時嶼的上級孫苗苗也找到了新工作,臨走之前她送給時嶼一個很精致的鑰匙扣留作紀念。
“對了,你找好去處了嗎?”等收拾好東西,她湊過來小聲問時嶼。
時嶼搖搖頭,“沒有,辦理玩家退款還需要一段時間,等我弄完再去找。”
“你傻呀,你可以邊找邊弄呀,不然你剛剛參加工作,空窗期太久的話,學的點東西全忘了。”孫苗苗催他。
小姐姐對長的好看的男孩子總是要多幾分照顧,孫苗苗的新工作原本想把時嶼帶過去,但對方只要她一個人,她也沒有辦法。
“總之,你積極一點,我也會幫你留心一下有沒有适合你的崗位。”她只能說道。
時嶼點點頭,向她道過謝,幫孫苗苗把電腦主機和屏幕都抱去了樓下。
賀铮很大方,他把公司內所有的辦公用品都送給了離職的員工,包括電腦等貴重物品。
也正是因為這樣,時嶼明白賀铮是真的不想把公司再經營下去了。
“其實,我早覺得有一天大家可能會各奔東西,但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在路邊等車的時候孫苗苗突然說道。
時嶼看向她。
孫苗苗笑了笑,“你不知道吧,剛開始咱們公司是有一位法人,三位股東的,法人只是挂個名,賀總是實際控制人,他提供資金,還有兩位技術入股,他們四個創立了泡泡游戲開發。”
“不過,當花掉大筆資金和人力做出一款大型手游後,那兩位技術股東卻背叛了賀總,帶着成品和團隊去了別家公司,從那以後賀總就不太再來公司,公司的事物也不太管,更像是甩手掌櫃。”
“加上這次……”孫苗苗頓了頓說,“我們公司才成立一年,一年之內任誰經歷兩次這樣的打擊,恐怕都會心灰意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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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嶼站在原地,直到孫苗苗走了很久都沒有動。
他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往事,越發為賀铮遇上這麽些人渣而感到不平。
他到底被家裏保護的太好,沒多少人生經歷,不知道職場有時候也是一個波雲詭谲的地方——在這裏,有笑面虎、真小人、僞君子等各種形形色色的職場敗類。
遇不上是運氣,遇上了,吃了虧,也算是長個經驗教訓。
但現在的時嶼還不能夠坦然接收這樣的人生經驗。
他憤懑,甚至對這種為了滿足私欲而傷害他人的行為感到惡心。
回到公司,賀铮正好從辦公室出來,時嶼臉上陰郁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看着酷酷的,像個要去幹架的壞小子。
“嗯?”賀铮攔住他,微微低頭打量時嶼,“送孫苗苗的時候,電腦主機砸你腳了?”
“沒。”時嶼搖搖頭。
賀铮伸手戳了戳他腮幫,“那臉這個色兒?”
“你是不是很失望?”時嶼看向他。
賀铮顯然對時嶼的問題有些訝異,神情微微怔住。
事實上,時嶼剛來公司不到一個月,他們的交情說深了是救命恩人,說薄點也就吃過一次飯,聊過幾句而已,論關系時嶼比任何一個員工跟賀铮的關系要來的淺。
但那些老員工都沒有這樣問他,而時嶼問了。
這小孩在為他難受。
賀铮近幾年已經很少為什麽事而心生感動,此刻心卻忽地軟了一瞬。
“還好,”賀铮認真回答,“我本來也不想再把泡泡游戲經營下去,這次只是湊上了。”
原本他最近跟另外一家大型游戲開發公司在談收購,但出了抄襲這件事後,對方就沒再聯系過他。
賀铮也不想再為這些員工多費心思,索性直接就地解散了公司。
也許是他的豁達淡然感染了時嶼,時嶼沉甸甸的心情慢慢舒暢了起來,他也同樣認真對賀铮說,“你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行,”賀铮勾唇,“借你吉言。”
這次短暫的交流讓時嶼對即将到來的分離不再耿耿于懷,他早就接受了跟賀铮淺薄的緣分,現在也知道,失敗并沒有打擊到賀铮,就算未來他可能看不到,他也相信,賀铮一定會東山再起。
然而,偶然一次意外地發現,卻把時嶼的堅信擊了個粉碎。
暫時留在公司的時嶼一直負責着玩家的退款工作,這天他的電腦主機壞了,怎麽也啓動不了,賀铮見狀,便把自己閑置的筆記本丢給了他。
退款的後臺操作需要登錄公司內部網址,時嶼在賀铮筆記本上打開浏覽器,剛要把公司網站敲進去,浏覽器下拉列表卻自動彈出了往日搜索記錄,時嶼的目光也随之凝固——
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人為了什麽而活着?
死亡是否意味着解脫?
如果你想自/殺。
……
一條條觸目驚心的搜索記錄映照在震顫的瞳孔深處,有将近半分鐘的時間,時嶼盯着那一個個預兆着不詳的文字什麽都無法思考。
良久,放在鼠标上的手緩慢往下拖動,足足二十多條記錄,全部跟尋死,放棄生命有關。
時嶼震驚的不由捂住嘴巴,這才發現掌心已全是濕汗。
“開公司就這樣,起起伏伏很正常,沒必要傷神。”
“還好,我本來也不想把泡泡游戲再經營下去,這次只是湊上了。”
他想起賀铮前不久說過的這些話。
時嶼一直以為賀铮對破産這件事是豁達的,他的豁達也時刻感染着時嶼。
但如果對方只是假裝呢?
賀铮淡然的背後,如果只是太心灰意冷呢?
時嶼驚出了一身冷汗。
人要在什麽樣的絕望下才會想到自殺?
時嶼根本沒辦法把這種字眼跟賀铮聯系在一起,但此刻他也突然意識到,現實裏,比起一般人,往往正是這種天之驕子,心氣高傲的人更接受不了失敗。
他們抗不過從雲端跌落的打擊,做法也更為極端,也更容易釀成一個又一個慘劇。
時嶼一下從頭冷到了腳。
難怪在資金這麽緊張的時刻,賀铮給每個員工給了超出勞動法三倍的賠償,在每個人找到工作前白白養着他們。
難怪他把所有的辦公用品都送給了員工。
因為他什麽都不在乎了。
他為自己早就選好了一條死路。
時嶼不敢相信這是賀铮的選擇。
他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大步往賀铮的辦公室走,行至半路,又猛地頓住了腳步。
見了賀铮他能說什麽?
問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人極力粉飾太平,明顯就是不想讓人知道,要是貿然戳破,會不會使他更快走上絕路?
退一步講,若只是一場誤會呢,僅憑幾十條搜索記錄就判定賀铮有自殺傾向會不會太草率了點?
時嶼腦瓜子從來沒有這麽疼過,正當他站在原地進退兩難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聽着還挺急。
轉過身,就看到溫景已經到了近前。
“弟弟,又見面了。”
溫景沖他揮揮手,沒等時嶼打招呼,對方又立馬接着道,“你們老板在公司吧?”
說着如同一陣風似的卷過去,推開了賀铮辦公室的門又反手給關上了。
時嶼咽下那句沒喊出來的景先生,眼睛往四周掃了一圈,做賊一樣,狗狗祟祟地蹭到賀铮辦公室門口,把耳朵貼在了門縫上。
“我聽說你把公司散了,你想幹嘛?”
“有點累,歇一陣。”
“行,歇一陣也行,跟我先去做個心理評估,醫生要說你沒問題,你想歇多久就多久。”
辦公室裏,溫景扯着賀铮的胳膊,把人往外拉,後者卻并不配合,手一揚,很輕松掙開了鉗制,笑道,“我就是有點累,你別這麽風聲鶴唳的。”
不知是溫景脾氣不好,還是賀铮說話氣人,每次都能成功把溫景點炸。
溫景的聲音瞬間揚了起來,“是我他媽想這樣嗎?啊?你這兩月很不對勁,自己沒發現嗎?”
“哪裏不對勁,我挺好的。”
“好個屁,你要真好能在這裏做妖?公司不開了,賀家你也不回,你到底想幹嘛?”
溫景猛然沉了聲音,“你是不是又想不開,要……”
“沒有。”賀铮說。
“沒有你上次割腕!”
賀铮有些頭疼的揉了下眉心,他最近确實狀态不太好,做什麽都提不起勁,但沒到要尋死覓活的程度。
可是溫景不信。
畢竟他有前科。
“走吧,去醫院。”賀铮最終妥協。
聽到他們要出來,已經被“割腕”兩個字砸得暈頭轉向的時嶼立馬站直身體,疾步往自己工位走。
拉開門的賀铮和溫景只來得及看到他沒入綠植前一瞬慌亂的背影。
而這剎那間的情景卻像把鈎子,猛然從溫景模糊的記憶中勾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面。
“嘶——”
溫景抽了口氣,擰眉盯着時嶼消失的方向想了幾秒,突然用力捶了下賀铮,“我知道他為什麽看着面熟了!”
賀铮挑眉。
“那小孩曾經給你表白過!”
賀铮眉頭挑的更高了一些,明顯有些驚訝,他垂目思索了一陣,道,“我怎麽不記得?”
溫景一噎,沒說出話來。
時嶼跑來對賀铮表白的那天,賀铮身上正好發生了一些事,以致于這個人把那天的記憶自我逃避般選擇了遺忘。
當然他也就不記得時嶼。
溫景知道,如果自己提起那天,賀铮應該能想起時嶼來,但他不忍再去撕開對方的傷疤,便只故意玩味道,“給你表白的人那麽多,你不記得不很正常。”
賀铮搖了搖頭。
這個社會到底沒那麽開放,給他表白過的人裏女孩子占絕大多數,男孩子就零星幾個,長成時嶼這樣的就更是鳳毛麟角,按道理他應該有印象才是。
不過賀铮對以前的事情有些确實記不太清了,也沒過多糾結,只問道,“我欺負他了?”
“嗯?”溫景不明所以。
賀铮笑了笑,“剛入職的時候,他罵我混蛋來着。”
溫景,“……不至于吧。”
姓賀的好像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啊。
那天太過兵荒馬亂,溫景當時正在跟別人打電話,沒把注意力全放在時嶼和賀铮身上,回頭時只看到時嶼匆匆離開的背影。
但賀铮一向挺紳士的,應該不會給人難堪才是。
這是……被拒絕而記恨上了?
溫景得出結論,“那這小孩也忒小心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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