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嘬一口

昨晚雪下了半夜, 今天卻意外是個好天氣,陽光暖洋洋的,外面能聽到雪消融的滴答聲,還有麻雀偶爾落在陽臺覓食的叽喳聲。

屋內時嶼捧着個跟他臉一樣大的肉夾馍, 邊大快朵頤, 邊被辣得只吸氣。

他确實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小孩, 老太太正坐在餐桌對面, 樂呵呵地讓他多喝兩口酸湯解辣。

賀铮手裏捏塊白玉象棋似乎是沒想好走哪,一直拿在指腹間摩挲, 半晌, 他落下棋子,同時回答老爺子先前的話, “再說吧。”

屠溫茂終于擡頭掃來一眼, 淡聲道,“身邊有個人作伴, 挺好的。”

賀铮嗯了一聲。

屠溫茂沒再多說什麽,他已經表明了身為長輩對孩子們感情的立場, 剩下的,就由他們自己去解決。

吃完早餐, 時嶼跑去外面看雪,但他起來的有些遲,今天天氣又暖和, 已經化了大半。

早上院子還被賀铮清掃過, 是半點雪都看不到了。

“啊——”時嶼蹲在屋檐下, 捏着根拇指長的冰棱子嘆氣, “我想堆雪人。”

陪着出來的賀铮聞言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帶着人來到別墅的背陰面, 那裏的雪還沒開始融化,不過厚度大概只有一厘米。

“夠你堆個小雪人,過幾天會下大雪,到時候你就可以玩了,還可以打雪仗。”

過幾天這個詞就很美妙。

說明賀铮一直會留他,時嶼開心的原地蹦了蹦,俯身抓了一捧雪。

“我們堆個什麽?”他回頭問賀铮,“堆個五殺怎麽樣?再堆個MVP!”

“對了,”時嶼想起什麽,“我一直忘了問,五殺的名字誰起的啊,哈哈哈,比我們家MVP還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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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铮勾唇,“我弟弟,他是王者骨灰級愛好者。”

“我也是哎!”時嶼道,“弟弟玩得好嗎?我王者分很高的,以後可以拉他一起打排位!”

賀铮笑了笑,含混地唔了一聲。

時嶼玩雪玩得認真,就當他答應了,立馬投入了用雪捏五殺的DIY中。

半晌後,時嶼用手機給地上——

前面一個雪球,雪球上面左右頂着兩個小雪球,後面接着一塊長方形雪磚和細長條雪線,不說不認識,說了也認不出來的玩意拍了張照片,嘚瑟地去發朋友圈。

【我堆的貓可不可愛!】

賀铮,“……”

他餘光瞥去一眼,幾秒時間,時家老大,二哥還有時嶼父親母親都贊了時嶼。

時母還評論:【可愛,是咱們家MVP嘛?】

賀铮,“……”就閉眼誇呗。

就時嶼這手藝五殺看了都要氣死,別說那只漂亮到可以去參加貓展的布偶。

賀铮不禁捏了捏兜裏時嶼送他的毛氈貓,一對比,兜裏這只也不算醜了。

“哥,你再給我們拍個合照。”時嶼把手機塞給賀铮,蹲在“五殺”旁邊,比了個耶。

賀铮調好焦距,按下了拍照鍵。

男孩仰着腦袋,笑容燦爛的模樣被定格。

賀铮眼睛盯着照片,他想給自己存一張,便不動聲色地說,“這張不發朋友圈嗎?要不湊個九宮格?一張好像太單調了。”

“好哎。”時嶼立馬上當。

等對方重新發了朋友圈,賀铮悄無聲息地把有時嶼入鏡的照片都下載到了自己手機裏。

玩了一個多小時,老太太出來喊吃飯。

今天的菜色依然很豐盛,老太太幾乎是變着花樣在投喂時嶼。

時嶼吃的一臉滿足。

來之前他就聽溫景講說賀铮的外公外婆人都特別好,來之後,他才真切感受到這個好是好到了何種程度。

明明他只是個昨晚剛來拜訪的陌生人,時嶼卻沒有一點被排外的感覺,今天更是覺得自己好像被接納成為了這個家裏的一份子。

吃過飯,賀铮照例去洗碗,時嶼也趕緊端起剩下的碟子,要走時還差點被桌子腳絆一下。

老太太瞧見,只笑眯眯地叮囑他小心,并未阻止他。

“哎,哥,你有沒有覺得奶奶對我今天特熱情?”廚房裏,時嶼小聲對賀铮說。

賀铮勾了勾唇,“有嗎?”

“有,”時嶼點頭,“昨晚很熱情,但今天更熱情!”

賀铮當然知道外婆對時嶼态度親近的原因,但他沒告訴時嶼,只道,“說明你招老太太喜歡。”

“我也覺得奶奶很喜歡我。”

時嶼得意的不行,拿着盤子直樂呵,而後他又突然擠到賀铮身邊,眼睛盯着他小聲問,“那你喜不喜歡我?”

賀铮,“……”

“挺喜歡的。”他盡量口氣随意地說。

時嶼卻不依不撓,“有多喜歡?”

賀铮叫他,“時嶼……”

因為空氣中響起的一聲很低的嘆息,時嶼立馬以退為進,語氣輕松地阻止他,“行,不用說,我知道你喜歡我就行。”

言罷,他不給賀铮說話的機會,拿了抹布走出廚房,“我去擦桌子。”

年初一,北又跟很多地方習俗一樣,不會走親戚,大家一般都呆在家裏不出門。

但賀铮怕時嶼無聊,問他想不想出去玩。

時嶼卻道,“不去,我想呆着。”

他正興致勃勃地搬了個小椅子手撐着下巴,坐在陽臺上看屠溫茂給老太太染發。

太陽正好,老太太身上穿了件紅馬卦,外面罩着一層防護塑料薄膜,也跟時嶼一樣坐在椅子上,由老伴一點點把染發膏塗抹到滿頭銀發上。

屠溫茂比起老太太來,他話少人也要嚴肅一些,給老伴染發時,卻動作細致又溫柔。

眼前一幕太美好了。

時嶼有些感動,也有些羨慕。

不知道自己跟賀铮有沒有機會老了以後互相給對方染頭發?

他不由擡頭望向賀铮,男人正站在陽臺邊抽煙,或許是感覺到他的注視,對方轉過身來沖他勾了勾唇。

時嶼便也笑。

他想怎麽會沒有機會呢?

他喜歡賀铮,賀铮也喜歡他,知道這一點,他可以勇往無前地追逐他,直到把人追到手。

染完發又洗過幾遍,老太太一頭銀白頭發全變成了黑色。

“哇,奶奶至少年輕二十歲!”

時嶼發出小聲的感嘆,轉頭對賀铮道,“是不是哥?”

賀铮點頭,“嗯。”

“這嘴真的是,”老太太哭笑不得,“家裏老人肯定都被你哄的很開心吧?”

時嶼嘿嘿笑,轉眼又一本正經道,“不過我沒騙人,奶奶确實年輕很多,很優雅也很漂亮。”

老太太便笑盈盈地摸摸他的頭。

賀铮看着,彈了下指間的煙灰,臉上在笑,心裏卻說不出的難受。

老太太是位古筝藝術家,家裏沒出事的時候,彈琴品茶和老爺子跳舞散步是她生活的主要內容。

她的衣着打扮也每天收拾得可以直接去走老年T臺。

可母親和弟弟去世後,這幾年他們迅速衰老了下去,身體健康也是每況愈下,外婆再沒有去參加過一次茶會話,也再沒有跟老爺子跳過一支舞。

好像所有人的靈魂都一起死在了那天。

然而由于有個精神狀況不良的外孫,他們還得強撐着,不敢讓外孫看到一絲一毫的傷心痛苦,以防加重他的病情。

賀铮心裏很清楚老太太為什麽要染發,因為明天有親戚要來拜年了,更有賀家的人要來上香。

她不想給外人洩露半點悲痛的情緒,所以比起平時,他們的精舍面貌要更加好才行。

他們在替自己的外孫撐着那一股精氣神。

吹幹頭發,老太太打發時嶼和賀铮去午休,她跟老伴也去睡了一會,下午早早吃過飯後,無所事事的幾人便架起了一桌麻将。

時嶼摩拳擦掌,準備待會上桌時讓着點兩位老人。

然而幾圈下來,只有時嶼沒胡過一把牌。

時嶼,“……”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爺爺奶奶牌打這麽好啊。”他偷偷跟賀铮咬耳朵。

賀铮也很無奈,時嶼的牌技水平屬于他喂牌,對方都接不住的那種——菜鳥石錘。

但勝在一家人打牌就圖個歡樂,看老太太贏的那麽開心,時嶼覺得自己就算輸一整晚也值了。

“說起來,”等時嶼碼完牌抽空去洗手間時,老太太低聲問賀铮,“明天要讓小嶼回避麽?”

賀铮道,“不用。”

他原本也有明天把時嶼支開的打算,但時嶼除了他,在這裏人生地不熟,把人打發了出去,能去哪?

他舍不得讓小朋友一個人孤零零的去外面晃蕩。

二來賀家那些人去年受了教訓,今年應該不敢太過分。

賀铮便打消了念頭。

老太太聞言道,“你有數就行。”

玩到十點半,麻将散場,衆人回房睡覺。

趁着時嶼洗澡的功夫,賀铮悄悄吃了一顆安眠藥,所以等玩了會手機躺下時,他比時嶼早入睡。

“對了,哥,那個零點滑雪場什麽時候營業啊?到時候等沈亮過來,咱們一起去滑雪呗?”

半晌卻沒聽到回答。

時嶼不禁愣了愣,問道,“哥,你睡了?”

他踢開自己的被子試探地把腳伸進對方的被窩。

賀铮沒反應。

時嶼整個人靠過去,枕到賀铮的枕頭上。

靜靜聽了下男人平穩的呼吸,他跟昨晚一樣,把臉埋進對方的頸間,手搭在賀铮的腰腹上。

次日,時嶼被一陣兇猛的狗吠聲驚醒,他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

下一秒,當心悸還未平複時,時嶼的目光卻定住了。

床上,往常穿衣規整的男人,此刻卻因為睡衣系帶松散,露出了一大片肌理漂亮的胸膛。

時嶼眼睛從他刀鋒般尖銳的喉結往下掃,又從下往上掃,最後忍不住低頭對着賀铮的喉結嘬了一口。

帶着響的。

賀铮哼了一聲。

不知是被一口嘬的,還是早上剛醒的緣故,賀铮哼出來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帶着電流竄入耳朵。

時嶼半邊身子都麻了一下,他不由趴到對方胸口,看着人輕聲道,“哥,你好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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