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新仇舊恨

山裏溫度很冷, 泡起溫泉來就感覺特別舒服,尤其外面飄着小雪花,坐在露天的幾個小湯池裏還能體驗到冰火兩重天的滋味。

時嶼拉着賀铮屁颠颠泡了兩回,每次都等手上皮膚起皺後才出來,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 露天湯池周圍還有其他人, 不能幹點什麽。

之後時嶼沒再去, 跟沈亮等人約着到後山玩。

看過榆白的游玩攻略才知道,酒店附近的後山有一個特別大的岩洞, 裏面有很多靠大自然鬼斧神工創造的奇形怪狀, 氣勢恢宏的鐘乳石群。

岩洞蜿蜒曲折長達萬米,據說如果走到底, 還能看到各種珍惜藥材和植物。

時嶼玩了一趟, 回來累個半死,直接拉着賀铮一覺從中午睡到了下午。

晚飯前, 他們趕回了賀铮外婆家裏,沈亮等人第一次上門, 都給兩位老人帶了豐厚的禮物。

時家原本計劃的游玩周期是一周,但比起去浪, 時母更喜歡跟老太太學做菜,于是時父和她一起留下來陪老人。

游玩團變成了一幫年輕人。

七天後,給自己放了個小長假的衆人告別賀铮的外公外婆, 返回T市, 回到各自的生活節奏裏。

時嶼陪着賀铮先去了一趟徐桐的咨詢室, 而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秦弈的私房菜館。

返程路上賀铮就接到了對方打來的電話, 說秦亦揚的信息收集的差不多了。

一進門,沒等時嶼開口, 秦弈先把東西丢他懷裏。

時嶼,“……我也不是很急,可以先吃個飯再說。”

沈錯早就給他們準備好了飯菜,聞言笑着把人帶進包廂,“聽說你們去玩了?”

“嗯,”時嶼點點頭,順手拆開了手中的文件袋,“組團去你們老家那邊玩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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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袋裏東西不多,時嶼抽出來直接遞給賀铮,“哥。”

賀铮伸手接過來,沒急着看,而是脫了外套,又把時嶼的接過來一起挂到門口的衣鈎上,這才随手翻了翻。

似乎沒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這是他所有的交際網?”他看着手中的一摞照片随口問坐在旁邊的秦弈。

秦弈搭在桌上的指尖點了點,“加上上次的,能查到的就這些。”

賀铮嗯了一聲,把資料放在了一邊,打算拿回家再好好看看。

“謝了。”他拿起酒杯跟秦弈碰了一下。

回到T市到現在,兩人都還沒吃過東西,反正都已經很熟了,時嶼沒跟他們客氣,在賀铮和秦弈談話時就動了筷。

跟秦弈喝了一杯,賀铮也拿起筷子,做過心理咨詢後,他不太有胃口,只撿着一盤青瓜拌木耳吃。

倏地,賀铮筷子一頓,又把放在手邊的那摞資料拿了起來,他來回迅速翻了翻,不禁臉色慢慢變了。

時嶼明顯感覺到了他周身氣勢的變化,秦弈和沈錯也一樣,三人同時看向賀铮。

“有問題?”秦弈道。

賀铮沒說話,只垂眼死死盯着手中的照片,那是時嶼從來沒見過的樣子,男人因為發現了什麽而瞳孔微微針縮,眸底沉黑,散發出令人驚心動魄的冷意來。

“哥?”時嶼握住他的手,才發現賀铮手背一片冰涼。

他頓時吓了一跳,以為男人突然病發,不禁跪坐起來,又小心翼翼地叫了聲,“哥?”

聽到時嶼的聲音染上焦急,賀铮閉了下眼,再睜開時,他反握住時嶼的手,開口道,“沒事。”

他拿過桌上的手機,聲音有些發緊,“我需要先确定點東西。”

時嶼看到賀铮給他外公屠溫茂撥了電話。

等電話接通,賀铮直接問道,“外公,我父親當年去世在了什麽地方?”

屠溫茂一愣,沒想到賀铮突然會問起這麽久遠的事情,頓了頓報了一個地名。

話音剛落,時嶼看到賀铮驟然握緊了手機,小臂上的青筋都跳了出來,他霎時心裏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還有,”賀铮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聽不出異常,“當年陪我爸爸去那個地方的助理叫什麽名字?”

老爺子回憶了一下說,“秦文濱,怎麽了?”

“沒什麽,突然想起來問問。”賀铮道。

老爺子皺起眉,外孫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提起舊事,剛要追問,賀铮道,“挂了。”

放下手機,賀铮翻到照片背面看了眼登記的名字,又重新翻回來繼續盯着照片正面,仿佛壓抑着什麽開口道,“我發現了一些東西。”

他把那張照片丢在桌子上,又把秦亦揚的信息表拿上來,卻沒說秦亦揚,而是先說起了自己的父親。

“我爸有先天性哮喘,”賀铮沉聲道,“二十年前,賀氏業務拓展進入食品加工行業,2000年11月5號,他帶着助理去一個給賀氏提供肉類的原産地溪源縣進行考察,在那裏我爸遭遇意外急發哮喘,最後錯過最佳搶救時間而去世。”

“而跟随他的助理因沒照顧好老板,未及時發現老板異常,最後引咎辭職。”

時嶼幾人盯着他。

“我爸出事時,我七歲,從那以後我沒有再見過我爸的助理。”

賀铮看向面前的三個人,面容陰沉,他點了點桌上的照片,“但今天我看到了。”

起初他沒認出來,吃飯時,卻突然覺得照片上的人有些眼熟。

時嶼和沈錯沒反應過來,秦弈眼皮卻立時一跳。

他從賀铮手底下拿過那張照片,照片中是一位笑得很是春風得意的中年男人,而背面标注的名字是秦文濱,對方跟秦亦揚的關系是——叔侄。

秦弈猛地擡頭看向賀铮,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秦亦揚疑似是我三叔派來監視我的人。”

賀铮迎上秦弈的視線,目光冷冽如刀,聲音更似裹上了一層冰碴,“你說秦亦揚的叔叔,當年的秦文濱是什麽人?”

時嶼起初沒明白,等反應過來,頓時跟沈錯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爸是賀家他這一輩的長子,”賀铮繼續道,“雖然身體不好,但除了老爺子,他是賀氏的第二話事人,如果他沒去世,老爺子退下來,他可能會接管賀氏。”

那麽既然二叔三叔敢對自己下手,當年呢?

對方的野心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看着父親壓在他們頭上,他們甘心嗎?

秦亦揚如果是他們的人,秦亦揚的叔叔秦文濱呢?父親當年哮喘複發真的只是意外?

“而且秦亦揚跟秦文濱都改過戶籍,他們最初都是溪源縣的人。”秦弈皺眉。

賀铮父親去世在溪源縣。

而在一個自己熟悉的地方,人為制造一場意外,會更容易一些。

早先身為警察的敏銳讓秦弈嗅到了這背後可能潛藏的陰謀。

他不禁臉色難看起來,只是家族內部平常的争鬥還好,若牽扯到人命,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時嶼也想到了這一點,面容有些發白地看向賀铮。

對面賀铮盯着秦亦揚的資料,久久未動。

空氣變得凝滞起來。

“你打算怎麽做?”

半晌,秦弈打破沉默,“現在一切都只是我們的懷疑,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年,真相怕是很難查清。”

賀铮眼睫微擡,問道,“這個秦文濱在哪?”

“不行,”秦弈臉色一變,“你不能胡來!”

賀铮卻笑了笑,沒應話,直到他們離開,秦弈還在警告賀铮,讓他冷靜一點,不要沖動做出後悔的事。

一路無話。

下車後,時嶼轉頭去看賀铮,路燈下,男人微垂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

但在感覺到他的注視,偏頭看過來時,對方嘴角勾起一點弧度,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是不是沒吃飽?”

“飽了。”時嶼道。

賀铮聞言牽着時嶼繼續往前走,他知道時嶼在撒謊,今晚那頓飯,誰都沒能吃下幾口。

到了家裏,賀铮從冰箱裏給時嶼拿了些蛋糕和牛奶帶人回了卧室。

心裏裝着事,他暫時沒心情說話,便推了下時嶼,“先去洗澡,我等你。”

時嶼站在原地看着他。

過了片刻,時嶼拿出手铐提前綁住賀铮和自己,輕聲道,“那你先在小沙發上待一會,我很快就出來。”

“嗯。”賀铮應下。

等時嶼去浴室開着門洗澡後,賀铮拿了支煙在時嶼指定的位置坐下,他眸底的陰翳再也壓抑不住慢慢流瀉出來,而腦中更是有許多冰冷陰暗的想法在瘋狂肆掠。

時嶼走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賀铮。

男人傾靠在沙發裏,嘴上咬着煙,原本懶散溫和的臉上此刻卻滿是令人膽寒的山雨欲來。

因為平時的賀铮沒有絲毫攻擊性,脾氣好到沒脾氣,讓時嶼總是會忘記他曾經發火時吓住一公司人的情形。

當下,賀铮周身氣勢卻比那時更盛。

時嶼緩緩在賀铮面前蹲下,自下而上盯着眼前的男人,輕聲叫道,“哥。”

賀铮看向他。

從坐在私房菜館到剛才,賀铮腦子裏想的都是直接讓人抓了秦亦揚或者那個秦文濱,然後從他們嘴裏撬出點什麽。

他相信,只要手段夠狠,這世上沒有有撬不開的嘴。

但現下看到眼前男生眸中的擔憂,腦海中沸反盈天的危險念頭一瞬間被壓了下去。

不能這麽做,要跟時嶼一直走下去,就不能讓手上沾染這些髒事。

賀铮斂了眸,他把時嶼從地上拉起來,抱坐在自己腿上,捏了下青年後勁的軟肉,“吓到你了?”

時嶼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不怕賀铮發脾氣,賀铮不會遷怒別人,就算發脾氣,男人也不會把他怎麽樣。

他只是怕,賀铮好不容易恢複了一些的精神狀态又分崩離析。

明明今早在飛機上他們還商量着下一個旅行的目的地,一回來,卻沒想到等他們的是這樣一個猝不及防的答案。

“哥,我們怎麽辦?”時嶼猶豫了一下問道。

“我明天回賀家。”賀铮道。

之前就有這個打算,但回去也只是跟賀家做個了斷而已,但現在,如果父親的死真的還有別的原因,賀铮眯了下眼,那就舊恨新仇一起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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