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任命

平心而論，利哈喬夫将軍待伊琳娜還不錯。雖然宿舍簡陋了點，可還是發給她兩條軍毯。她報到晚了，沒有領到晚飯，将軍還派傳令兵送來了土豆濃湯和黑面包。伊琳娜的仆人格裏高利嫌棄的看了一眼土豆湯，說了句“刷鍋水”，就給倒了。把毯子丢給伊琳娜，自己抱了一大堆幹草，就在窩棚門口睡覺去了。

伊琳娜默默的瞪了他一眼，掏出自己帶的肉幹和面包吃了起來。

格裏高利是自己的管家沃爾佐根爺爺介紹的，是他的外孫。格裏高利在頓河流域長大，十五歲就在哥薩克部隊服役。有沃爾佐根爺爺的幫襯，日子過得還不錯。據說在黑海的邊防軍中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兩個月前他酒後失手殺了人，才逃到莫斯科，尋求爺爺的庇護。正好伊琳娜出征，需要一個打過仗有經驗的仆人，就把他帶來了。

出發時，沃爾佐根爺爺握着伊琳娜的手眼淚汪汪，一再囑咐格裏高利照顧好大小姐，要用生命捍衛她。

從看到他的第一眼，伊琳娜就知道他不怕自己，也不喜歡自己。自己對他，也是一樣的态度。這對奇怪的主仆，就這麽一路湊乎着來到軍營。

格裏高利一臉的兇相，做事也毛手毛腳，絕對不是一個好仆人。但是他精通一切雞鳴狗盜、坑蒙拐騙的伎倆，并且對馬十分的精通。要是沒有他一路上和驿站的兵油子們打交道，自己還真的換不了那麽好的馬，沒法及時來到軍營。

所以對他的無禮行為，伊琳娜想想還是忍了。再說她也認同格裏高利的說法，那碗土豆湯，确實就是刷鍋水。

啃着冰涼的肉幹，伊琳娜擔心着以後的生活。自己的幹糧不多，部隊的夥食不知道怎麽樣；住在這裏，連個廁所都沒有，更不要說洗澡了；還有信，說好給小伊凡三天寫一封信，可是軍營也不知道能不能寄出去。想着想着，她就倒在地上，包裹着毯子，眉頭緊蹙，嘴角帶着笑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炮兵隊就開始集合了。伊琳娜被嘈雜聲吵醒，看到每個人都跑來跑去，套馬，整理炮架，為開拔做準備。

她茫然若失在看着這一切，這麽真實，卻又這麽疏離。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名皇家軍官了。

從水囊倒了點水洗洗臉，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昨晚自己沒有洗漱。看看亂糟糟的營地，她放棄了把自己弄幹淨的想法，開始收拾。

格裏高利取來伊琳娜的早餐，仍然是土豆湯和黑面包。這是他們倆才明白錯怪了炊事兵，昨天的湯不是刷鍋水，今天的才是。

主仆倆面面相觑，又不約而同的看看空空的幹糧袋。伊琳娜默默的拿走了最後的肉幹，格裏高利低聲詛咒着，就着刷鍋水開始吃炮兵隊夥食。

利哈喬夫将軍的副官，一個圓臉的年輕人，波将金大尉過來通知伊琳娜跟上團部。上午事情太多，不安排她下連隊，跟着将軍熟悉一下環境。

遠征軍六點準時開拔，因為炮兵有車，炮兵隊慢慢趕到了前面。站在馬上往後看去，六萬大軍蜿蜒十幾裏，在平原上遲緩而又艱難的前進。士兵、軍官甚至馱馬都沒精打采。整個部隊不像是去打仗，而像是出殡。

跟着利哈喬夫将軍，伊琳娜可以知道情況有多糟糕。大軍一邊開拔，一邊籌集軍需。運上來的彈藥不足兩個基數，糧食則是已經見底了。最可怕的是，要出國境了，遠征軍還沒有完全集結。從南方趕來的第三軍，還在烏克蘭艱難的行軍。困擾他們的，還是糧食。

伊琳娜自己就是莊園主，她當然知道今年歉收。每一個貴族都把糧食存起來，等着漲價。當然，這和俄羅斯軍隊購買糧食習慣打白條也有很大的關系。

利哈喬夫将軍不停的吼叫着，痛罵軍需官、兵站長官和司令官，以及一切他夠得着并且想的起來的人。伊琳娜在他身邊縮縮脖子，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上午就陸陸續續有士兵脫離大隊，進入路邊的田地尋找食物。在土裏翻動着，挖出遺漏的馬鈴薯。在偏僻的地方，大膽的士兵甚至翻進農戶的菜園，“拿”走馬鈴薯和大白菜，還拎走了幾只雞。

伊琳娜看看将軍，忍了忍沒說話。等到中午，看到那些“拿”菜的士兵居然是炊事兵，而他們帶來的蔬菜，變成大鍋裏的主料，她就更沒話說了。

午飯時庫圖佐夫将軍來了，帶來了幾名将軍和一大隊副官，浩浩蕩蕩。看到伊琳娜他揮揮手，把她叫進高級軍官餐廳吃飯。

軍官的午飯是紅湯和烤雞，士兵們還是吃土豆，只是面包裏夾了幾片洋蔥。看着簡簡單單的紅湯，伊琳娜居然沒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這不科學，明明自己喜歡的是奶油蘑菇湯啊！

“炮兵總是能搞到好東西啊！”蒂森豪爾少校對着伊琳娜擠眉弄眼。

“是啊，因為我們走在前面。”一臉憨厚的波将金大尉回答着：“別調戲炮兵的妹子，您岳父看着呢。”

将軍們對食物并不在意，庫圖佐夫和利哈喬夫一邊吃，一邊大聲嚷嚷着。當然，聲音小了利哈喬夫也聽不到。

“我們已經三天沒發補給了，辎重車都是空的。我的軍需官和炊事兵都要造反了！庫圖佐夫閣下！”老将軍嚷嚷着抱怨。

“這個你要去問葉爾莫洛夫少将。”庫圖佐夫慢慢的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說。

“我？別問我。這個要請示戰争部的那些人。”軍需官葉爾莫洛夫少将是個大胖子，長着雙下巴和貪腐的大肚子，正在吞下一只烤雞腿，滿嘴的油。

“最多十天，巴格拉季昂将軍的第三軍就會和我們會合。我必須保證他的三萬人馬有糧食，這是死命令！”葉爾莫洛夫含糊着說。

“那我們呢？我們就得餓死？”利哈喬夫将軍憤怒的說，嗓門大的幾乎震塌房頂。

“息怒，将軍，請息怒。”庫圖佐夫連忙打圓場：“我保證，您的部隊在進入波蘭之前，都走在大軍前面。匹索夫将軍，您的憲兵部隊可以歇歇了。”

“嗯嗯。”同樣肥頭大耳，埋頭苦吃的憲兵司令匹索夫少将不明含義的哼哼幾聲，算是知道了。

伊琳娜停止了咀嚼，她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庫圖佐夫将軍，張嘴想說什麽。

“咳咳”坐在她對面的波将金大尉狠狠的給了她一腳，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伊琳娜連忙低頭，不吭聲了。

“哼”一直注意着伊琳娜的蒂森豪爾少校笑笑，不說話。

由于是行軍期間，午宴沒那麽講究，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大軍沒有休息，立即開始前進。伊琳娜注意到道路兩旁穿黑色軍服的巡查憲兵都消失了，炮兵隊的士兵，仿佛得到了什麽訊號，分散到路邊的行為越發肆無忌憚了。

“覺得不可思議？呆久了你就知道，這很平常。”波将金大尉靠近伊琳娜，說。

“我覺得，這種行為應該在國外很平常才是。軍官不是應該恪守職責的嗎？”伊琳娜看着波将金的圓臉，說。

“哦，這個嘛？如果有糧食，我們當然會恪守職責的。”波将金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來通知您，五點紮營之後，您去找第四炮兵連，那是您的炮兵連，馬連斯基中尉是您的副連長。”

“我？哦，是，我接受命令。”伊琳娜一直以為下達命令應該有個正式的儀式，特別是這種任命。但是波将金大尉顯然不那麽認為，就在路旁，把伊琳娜大尉的任命轉達了。

“那是個八磅炮兵連，您熟悉八磅炮嗎？”波将金看似無意的問道。

“是的，我熟悉八磅炮。”伊琳娜沒有猶豫，堅定的回答。

“那就好，祝您好運。”波将金對着伊琳娜行了個軍禮，撥馬走開了。

“好運！”伊琳娜暗自握握手，給自己加油打氣。

作為一名十九歲的少女，伊琳娜和同齡人一樣，喜歡游藝會和舞會。每當舉行舞會的時候，她都能興致勃勃的玩到深夜，毫不疲憊。但是，由于斯特魯維希的家族傳統，她同樣接受了良好的教育。遠遠超出了一般俄羅斯貴族的教育。

除了俄語，她還會說四國語言；她喜歡數學，在建築和測量學上有超乎尋常的興趣和天賦；至于炮兵的那一套，盡管只是惡補了三個月，可是據安德裏亞斯叔叔，就是她的炮兵教官說，她的理論知識，已經超過合格的炮兵軍官了。

當然，她沒有實際操作過火炮。畢竟，再寬容的皇帝陛下，也不會容許手下的貴族在家裏擁有大炮。可是，這有什麽關系？

她，伊琳娜.斯特魯維希，會成為一名優秀的軍官。讓所有人看看，她不是單純耍嘴皮子，或者誇口。她要重現斯特魯維希的榮光，最好建功立勳，把弟弟的爵位也掙回來。

加油！伊琳娜。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是僞.俄國粉。再重申一遍，這本書的人物，事件都是虛構的。而且是最惡劣的虛構，僅僅是借用了背景，對歷史大肆篡改……

感謝kiss9303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