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地板

我是沒有想到,蘇沛竟然被虞冬青給說哭了。

他們的話語我聽了個七七八八,在我看來,虞冬青說的那些也只是常規性的諷刺和嘲弄罷了,為什麽呢?蘇沛的心理素質應該也沒有差到那個地步才對啊。

看着她捂着嘴跑向衛生間的模樣,我本能地站起身,想要查看她的情況,我不願承認,在內心深處,我對她還有那麽一絲同情。

一瞬間,我回憶起了我離開學校後在家的那段日子。

每天自欺欺人一般刷着班裏的消息,想象着大家出入校園、在課堂中積極讨論的模樣,我痛苦不已,在我做出決定的那一刻,有關“大學”的一切就本該離我遠去了,可我又該怎麽說服自己放下那些青春的時光、放下未盡的夢想、放下在最青澀的歲月裏,那個最動心的人呢?

寝室群裏有人說,蘇沛和虞冬青分手了。

據傳,蘇沛戴着口罩,站在虞冬青寝室樓下,一直流着淚,靜默地等待着。

虞冬青沒有刻意繞開她,他被她抓住了臂膀,厲聲質問了一些十分尖銳的問題。

“嗚哇,看不出來,虞冬青還有當渣男的潛質啊。”

那一天,在校友的面前,蘇沛丢盡了臉,虞冬青冷冷地甩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而她本人則趴在男寝外的石制長椅上,哭得近乎暈厥過去。

#虞冬青 渣男#

那段時間,校內的論壇讨論的近乎都是這個話題,他們将虞冬青塑造成了一個“玩完就丢”的勢利眼負心漢,而蘇沛則更像是那個家道中落後便被男友嫌棄的可憐女主角。

那些帖子的真實性,當然值得懷疑,我相信虞冬青的為人,而他們倆真實的交往狀況,除本人外,大概沒誰比我了解得更清晰透徹。

我本來是應該高興的,可不知為何,我卻扯不出一個笑容來。

不僅僅是因為就算沒了蘇沛,那時的我也依舊無法再和虞冬青車上任何關系,還因為……我知道後來的蘇沛已經真正喜歡上了虞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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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或許她喜歡的那個“虞冬青”是假的,但她的感情應當是真的。

被喜歡的人那樣無情地對待,她的內心想必會很痛苦吧。

我能明白她的感受,因為對此我再熟悉不過。

虞冬青……從某些方面來說也可以認為壞事做盡。

同情情敵這種事,的确足夠荒謬,那時的我可真是閑得慌,明明自己都還身在工廠,手上擰着螺絲,正為生計發着愁,分明是更值得被同情的那一個。

本以為經年之後的我能更成熟一些,起碼不會再無故地泛濫起愛心,但看着蘇沛掩面而逃的那一瞬間,我的內心卻詭異地再度悲憫起來,我相信這僅僅是因為我對她産生了共情,而并不意味着我完全忘卻了她對我造成的傷害。

她的确吐了,在餐廳的衛生間,難受得吐了出來。

別誤會,我并沒有做出“尾随女士進入衛生間”的變态舉動,我只是壓低帽檐、戴好口罩,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洗着手,一邊觀察着她的反應。

蘇沛的手臂略微有些打顫,她面色慘白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中是濃濃的失望與悔恨。

“該死的……該死!”她低聲咬牙罵着,而後拿出口紅,簡單為自己補了個妝,确認鏡子中的自己再度無懈可擊後,她瞥了我這個不明人士一眼,而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大概不會再坐到虞冬青的對面去了吧,我想着,連忙用紙巾擦幹了手上的水液,略有幾分心虛地逃進了男廁裏去。

虞冬青是在我小解完畢,拉上褲鏈,準備出去的時候面對面撞見的。

氣氛頓時有點尴尬,畢竟這次我也算是不請自來,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他打招呼,我只能自覺地讓出小便池,對他說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後便灰溜溜地往門外跑去。

我沒想到虞冬青會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目光很冷,如同帶着冰霜的月光,打在我的身體上。

我不敢同他對視了,因為我害怕在他眼中看見同面對蘇沛時如出一轍的無情。

“怎……怎麽了?”他的力道很大,大到不可思議,我從來沒有被他這樣抓緊過,意識到他生氣了,這讓我更是無所适從,我只能無力地被他推搡男廁內進最裏邊的隔間。

這裏面空間十分寬敞,像是平日裏放各種雜物的地方,陡然間意識到什麽,我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炙熱起來。

虞冬青摘下了我的口罩,脫掉了我的帽子,在他撫着我的額頭強制我同他對視的那一瞬間,我不可自抑地興奮了起來。

為什麽要選在這個時候呢?

被他扯掉衣褲的時候,我的內心閃過這樣的疑問,可他的動作太過粗暴,很快便令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怒火令我感到興奮,又莫名又有幾分悲哀。

·

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麽了。

常理而言,我不喜歡在外面做這種事,特別是在這種,在我看來不太幹淨的地方。

但看見向梧的那一刻,我卻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了。

情緒?我沒有情緒,在那一刻我就是想上他,于是我就這麽做了,我沒有考慮他的感受,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問他:“過分嗎?”

向梧那晶瑩着淚水的眸子看着我,許久後,搖了搖頭,“我……喜歡。”

真是……不可理喻!就他媽像他竟然會對蘇沛産生同情心那般不可理喻。

難道說,無論對你做什麽樣的事情都能被你原諒嗎?一次次,我沉重地鞭撻着他,在他的身體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跡,這半個小時以上的時間,相信對他來講是一種折磨,因為最終他哭了出來,而我也沒有得到我想要的回答。

哦,或許是因為我沒問,或許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底線究竟在哪裏。

“向梧。”拉上褲鏈,向梧的身軀綿軟地滑落至地面,他仰視着我,目光竟還是那樣溫柔,“我是不是過分了。”我這樣問他。

向梧似乎聽懂了我在說什麽,又或許只是我的錯覺,反正最後,他搖了搖頭,後慢慢地向我伸出手,露出一個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可以,把我抱起來嗎?”

當然,這點小小的願望,我是會滿足他的。

回家的路上,他坐在副駕駛,靠着車窗,我知道他正透過車窗的倒影凝望着我,他總是喜歡這麽做。

“虞冬青。”向梧的聲音很輕,仿佛方才的那件事,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

我微微側過頭,示意他說。

他的聲音,輕到近乎呢喃,“只有你,我不會生氣……”

什麽?一瞬間,我的仿佛沒有聽懂他的話語,花了相當一段時間,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呢,”向梧終于側過頭來,他的目光打在我的側臉上,似乎是在笑的,“有一次我工廠的老板刻意給我安排重活,我給了他一巴掌。”

“還有這種事?”

“嗯。”他動了動自己的身子,極為不舒服的樣子,“我……沒有那麽善良,也不膽小,所以也不會輕易感到害怕。”

他說的那個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第一次,我有點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紅燈亮起,我停下車,側過臉,正巧撞上那雙凝視着我的眼睛。

同我對視片刻,向梧的目光往下轉,避開了我的視線。

“那個虞冬青……馬上綠燈了。”

明明還有六十秒。

是因為不好意思嗎?

我沒有問出這個問題,因為我就算是,向梧也不會承認的。

這天晚上,在向梧洗澡的時候,我打開門走了進去。

鏡子霧蒙蒙的,我看着他眯起眼睛,微微張開嘴,叫着我。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遭受到了電擊,那種酥麻的感覺,自尾椎骨蔓延至我的全身。

我将膏藥和他貼身的衣物遞給他,并問他需不需要我的幫助。

我本以為他會說不要,但他卻說要的。

“你第一次這麽體貼。”向梧看着我,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來,而我則不明白,往常我究竟哪裏不體貼了。

“……也體貼,但是跟現在不一樣。”向梧懶懶地,借着坐在洗手臺上的姿勢,用小腿磨蹭我的大腿外側。

我在心中嘆了口氣,心說他這些招式究竟是從哪兒學的?一切處理完畢後,我摸了摸他的腦袋,将他從高的地方抱了下來,打開門往工作室走去。

“虞冬青。”在我整理資料的時候,向梧抱着枕頭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我的電腦,臉蛋熱乎乎地湊到了我的旁邊,“還在忙呀?”

我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向梧一愣,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無措,仿佛下一瞬間,他的一切從容都會化為烏有。

我只接着說:“在整理能用的素材。”

“……哦。”因為有地毯,向梧應答完,便在我腳邊坐下了。

“你幹什麽?”我問他。

“我……就是來看看你的進度。”

怎麽不直說想要同我在一起?我指了指不遠處的沙發,“你到那兒去吧,地上涼。”

“不涼,是地毯。”向梧頓了頓,“沒有衛生間的地板涼。”

許是見我表情有片刻的停頓,霎時間他也紅了臉,“好了,我就是想找個有人的地方呆着。”說着,他緩慢站起身,往沙發的方向走去。

可我最終還是拉着他與我同樣坐到了這張狹小的椅子上,他的身量比我小,抱在懷裏卻是暖烘烘的。

向梧整個人都僵硬住了,從耳廓到臉頰,他的臉紅了個徹底。

“我以為你就是想這樣。”我說。

向梧回頭瞪了我一眼,随後如同貓咪一般仰頭,用發絲蹭在我的頸窩裏,很癢,“我想,但是你不能說出來。”

什麽啊……

“不說出來你就不知道了嗎?”輕微挑眉,我這樣問他。

他看着我,溫柔地眨了眨眼,“再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随即頓了頓,小聲地,近乎艱澀地說:“要一個,吻,可以嗎?”

真是麻煩,但卻也不讨厭,我淺而頻繁地一次次吻着他,以求達到安撫的效果,每次,在粗暴的性愛之後,向梧就會變得格外粘人一些,我也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麽道理。

“虞冬青。”絲毫沒有打擾到我工作的自覺,那之後向梧便一直窩在我的懷中,他盯住我的側臉,在我耳邊碎碎念,“既然你的計劃是這樣,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可以多花點時間打磨劇本?”

思緒微頓,放在鍵盤上的手停滞片刻,我說“是”。

“那太好了,”向梧喃喃地說着,微抿的雙唇夾住了我的耳垂,用牙齒咬、用舌***,“我本來還覺得有些操之過急了,幸好。”

“別鬧了,癢。”我躲了一下,向梧果不其然便再沒追上來了。

持支持态度的,大約只有向梧一個吧。

當然,目前我也只将我的計劃,說給了他一個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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