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随便蹭
收拾好簡灼白的東西, 兩人和簡季白、慕俞晚夫婦道別。
一輛Aston Martin駛出水明灣,朝着澗溪庭的方向飛馳而去。
天已經徹底黑了,道路兩邊的路燈随着疾馳的車速, 連成兩道暖黃的光線。
先前收拾東西時,他無意間脫口而出的那聲“公主殿下”, 以及後來翻到的粉色筆記本, 勾起不少過往的片段, 兩人各懷心思, 彼此都有點沉默,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停在紅綠燈路口,簡灼白抽空看她。
奚漫把英語筆記放在腿上,雙手捧着手機在看招聘軟件。
簡灼白出聲打破平靜:“下一份工作, 打算找什麽樣的?”
奚漫指腹劃着手機,睫毛顫了顫,随口道:“多面試幾家看看呗。”
簡灼白手指在方向盤上彈了兩下, 轉頭:“簡馳集團的投資部在擴招, 因為項目比較多, 會招幾個投資經理。”
奚漫轉頭:“你想讓我給你打工?不可能的,別做夢了!”
簡灼白笑了聲:“我剛才也只是随口一提, 簡馳的人事部在招聘條件上考核的是綜合能力, 你的資歷,不一定能入職。”
奚漫切了聲:“我可是名校畢業, 又有項目經驗, 只要想進肯定能進, 但我就是不去, 我會找到一個更好的!”
簡灼白彎着唇角, 語氣略顯玩世不恭:“行, 你在瀾城找一個比簡馳更好的給我看看。”
綠燈亮起,他一踩油門繼續前行。
車廂內重新回歸沉寂。
坐在這輛價值不菲的跑車裏,奚漫人有點恍惚。
前段時間在沈汐瑤的陶瓷工作室看到這輛車,她還特地把自己的車停得離它遠一些,生怕不小心擦碰到,把她賣了也賠不起。
沒想到如今,她居然有機會坐在裏面。
這一來一回算下來,加上上次兩人去民政局,她已經是第四次坐進來了。
奚漫問他:“你和陶瓷大師華修竹先生認識?”
簡灼白把着方向盤,外面路燈映襯下,他指骨白皙修長:“我舅舅是做陶瓷修複的,和華先生是至交好友。”
奚漫了然地點點頭:“怪不得,你去陶瓷工作室那天我也去了,一進院裏就看到了你的車,挺紮眼。”
“哦。”簡灼白慢條斯理地應了聲,分析着她的話,“你和我去了同一個地方,你還一眼看到我的車,你是在表達……你與我很有緣?”
奚漫:“?”
她就是覺得車裏太安靜了,随便找點話題聊天,又恰好因為這輛車,想起了那天的事,于是随便聊聊,他到底是怎麽聯想到緣分上來的?
奚漫忽然覺得沉默着也挺好,索性不再說話,轉頭看向窗外。
簡灼白餘光看她一眼,想起那天在工作室,他見過華先生後從二樓下來,發現她也在。
女孩手裏拿着一片陶瓷素坯,微卷的長發簡單紮起,側臉的肌膚白潤通透,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垂着,紅唇輕抿,認真做事的樣子看起來很乖。
華陽在她旁邊站着與她閑聊,她低頭做着事,一口一個三哥。
——“确定還是自己動手?”
——“這是給三哥的生日禮物,自己動手才更有意義。”
——“你既然學的金融,幹脆進薄商,去沈溫身邊幫他不好嗎?”
——“三哥已經很照顧我了,我覺得工作和生活還是分開比較好,不能事事都依靠他。而且我如果去了他的公司,以後在家裏也是聊工作,那多沒意思?家嘛,還是得溫馨一點,不能冷冰冰的。”
不想進薄商,是因為她覺得家要溫馨一點,不想回到家裏,還和沈溫聊工作。
不想進簡馳,是單純的不想在他手底下做事。
即便兩人已經結婚了,她也不會把自己擺在老板娘的位置。
簡灼白唇線抿着,面色沉郁,眸中情緒不明。
他腳下加了點油門,車子如同一道閃電,在寬廣的大道上飛馳。
他突然加速,奚漫身子趔趄一下,手機險些沒拿穩:“你慢點!”
簡灼白仿佛沒聽見,速度表盤上的數字還在往上提。
跑車的敞篷打開,呼呼的風灌進來,吹亂了她柔順的長發。
她起初一直喊慢點,後來漸漸适應了,她發現還挺刺激,享受地閉着眼張開手臂,有一種飛的感覺。
他開得雖快,但車技卻很穩,讓人心安。
奚漫逐漸不滿足現在的速度:“快點,簡灼白,你再快一點!”
因為敞篷開着,耳邊是呼嘯的風,她微揚着下巴,喊的聲音很大,幾乎扯着嗓子在喊。
然而沒多久,車速慢了下來。
簡灼白把敞篷重新升上去,以正常的車速行駛。
剛開春,天還沒有很熱,夜裏風涼,他怕她吹多了感冒。
還沒玩夠呢,奚漫有點意猶未盡,伸手把臉上纏繞着的頭發撥開,轉頭看他:“怎麽停了,跑車就是得飛起來才帶感。”
簡灼白嘴角勾着淺淡的弧度,神情悠閑:“你一會兒讓我慢點,一會兒又讓我快點,還喊那麽大聲,讓人聽見很容易誤會。”
奚漫:“……”
快到澗溪庭時,簡灼白忽而道:“我接下來要出差幾天,蜥蜴就交給你照顧。”
奚漫錯愕了一瞬,有點沒預料到:“什麽時候?”
“今晚的飛機。”
“你今晚要出差,還有時間帶我去你哥那吃飯?”
“我哥不信咱們倆在一起了,我不得臨走之前帶你過去,給他吃個定心丸?”
提到這個,奚漫一臉求誇獎的表情:“我今晚表現怎麽樣?”
簡灼白沉吟片刻:“勉強及格。”
奚漫撇撇嘴,扭過頭去。
她今晚都快把自己變成狗皮膏藥黏他身上了,她可是很賣力的!
車子進了澗溪庭,駛進院裏,門口停着一輛黑色賓利。
見簡灼白回來,秘書朱良翰一身西裝從車上下來,看到老板副駕上走下來一個女人,他眼皮突地一跳,待看清楚女人的臉時,他瞳孔驀地睜大。
這不是沈溫家裏養的女人嗎。
沈溫這幾年對奚漫藏得很深,只帶她出席自己最核心的交際圈,外面的交際應酬從來不讓她露臉。
外面傳聞沈溫家裏養了個小白兔,而且是奚家的落魄千金。但也只有沈溫親近的人,才有機會看到真人,其他人,僅僅只是聽說而已。
朱良翰也是前兩天調查沈溫的時候,偶然找到了一張有點模糊的她的照片。
真人比照片上還要漂亮。
她長着一張初戀臉,美得幹淨又純粹。朦胧的夜色為她增添幾分神秘,鵝蛋臉,肌膚白淨細膩,美目流轉間水光潋滟,楚楚動人。
怪不得外面的人,将她稱之為“沈溫養的小白兔”。
但現在問題是,這只小白兔,居然跑到他家老板這兒來了。
朱良翰依舊不敢相信,使勁眨了眨眼,試圖驅走眼前的幻覺。
奚漫朝賓利的方向看一眼,問他:“你現在就要走?”
簡灼白“嗯”了聲,把手上跑車的鑰匙攤開,遞過去:“你有事要出門就開這個。”
奚漫驚得搖搖頭,不敢接:“還是算了吧,你這輛車那麽貴,我怕開出去不小心蹭壞了,我很窮的,賠不起。”
簡灼白輕佻地笑:“賠不起?那就把你自己賣了。”
奚漫:“……”
“我所有的東西,如今也都是你的,不需要你賠。”鑰匙強行塞她手上,簡灼白道,“就是個交通工具,有保險你怕什麽,随便蹭。”
一旁的朱良翰,瞳孔又放大一倍。
他聽說老板對這輛車很寶貝,專門從國外運回來,前幾天剛做了一套保養,尋常人碰都不讓碰一下。
就連老板的親哥哥,簡董事長想開出去,都得說好話。
剛才他把車鑰匙硬塞給人家就算了,居然還說有保險,随便蹭。
瞧瞧這不值錢的樣子。
原本他沒太把奚漫當回事,畢竟之前是沈溫的人。
如今看到老板的态度,朱良翰再看向奚漫時,不覺肅然起敬。
他禮貌地主動遞名片上去:“奚小姐,我是簡總的秘書,以後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
奚漫愣神地看着他遞來的名片,又轉頭望向簡灼白。
簡灼白對朱良翰這麽有眼力見的行為很滿意,他下巴輕擡,對奚漫道:“拿着吧,萬一你想知道你老公在外面的行程安排,可以問他。”
朱良翰當場愣住。
這兩人,是夫妻啊!
秦遠婚宴上發生的事只在上流圈裏傳開了,外面的人并不知情,朱良翰也對此一無所知。
他沒聽說奚漫結婚的事,更不會想到能嫁給他老板。
朱良翰壓下震驚,忙改了稱呼:“原來是太太,是我眼拙了。”
奚漫沒料到簡灼白會把此事直截了當地告訴別人,畢竟他們不是尋常夫妻。
朱良翰還雙手遞着名片,奚漫舉止得體地笑了笑,接過來。
簡灼白看一眼腕表,把從他哥那裏拿回來的東西拎到樓上,換了身衣服。
行李早就提前收拾好了,他拉着行李箱下來。
朱良翰候在客廳,見勢忙起身接過他的行李箱,拿去外面的車上。
奚漫在廚房的料理臺前站着,剛燒了一壺熱水,蜥蜴黏人地圍着她腳邊打轉,蹭得她腳踝癢癢的,忍不住笑說:“蜥蜴別鬧。”
餘光看到不遠處的簡灼白,他換了身剪裁得體的商務西裝,燈光在他的俊臉上勾出清冷的線條,輪廓利落分明,整個人透着矜貴禁欲的氣質。
他黑曜石般的眼瞳恰好望過來:“走了。”
至玄關處,奚漫忽而叫了一聲:“等一下。”
她放下水杯,小跑過來,斟酌着措辭開口:“我們只是一年的協議夫妻,如果見誰都說我們是夫妻關系,将來離婚了難免傳得沸沸揚揚,不說對我的影響,對你這樣的大人物也更容易引發風波,以後是不是盡量避免一下?”
“我知道。”簡灼白平靜地道,“但是我的秘書和司機,必須知道。”
“為什麽?”
“他們會經常因為工作的原因來家裏,比如像今天晚上這樣。你住在這兒,讓他們覺得你和我是不正當男女關系好,還是直接挑明我們是夫妻更好?”
奚漫仔細一想,簡灼白說的很有道理。
以前她在沈溫那裏沒名沒分的,再加上身份上的差距,外面各種亂七八糟的說法都有,一些嘴巴毒的,甚至把她說的很不堪,認為她是沈溫的金絲雀,小情人。
沈溫從來就沒有因為那些流言,為她澄清過什麽。
如今簡灼白挑明她是他的妻子,卻是在一切都沒發生之前,就提前護住了她的聲譽,不給任何人诽謗她的機會。
奚漫自己都沒想到這層,他卻已經周到地幫她考慮好一切,她心裏忽然有些暖。
她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用心地對待過了。
自己剛才誤會他亂說話,還有點質問他的意思,奚漫心裏很慚愧。
女孩肌膚白皙細膩,櫻紅的唇瓣抿了抿:“對不起。”
簡灼白英隽的臉湊過來,一開口聲音懶散,又透着惑人的磁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他說話間有熱氣撲過來,奚漫脖頸往後仰,試圖躲開,卻還是有些紅了臉。
簡灼白眉眼染上笑,憶起什麽,他道:“我之前很少在家吃飯,平時只有鐘點工過來打掃衛生,這兩天我盡快找個阿姨來給你做飯,喜歡吃什麽就跟她說。”
簡灼白出差又不在家,這阿姨顯然是專門為她請的,奚漫哪好接受: “我自己會做飯,不用請阿姨了,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
“自己做飯,你會每天按時?”簡灼白的眼神裏充滿了對她的懷疑。
偶爾做一次是興致,天天做飯,不像是她會幹的事。
被看穿了,奚漫心虛:“……我還可以點外賣。”
簡灼白眯了眯眼:“剛結婚我就把你丢在家裏天天吃外賣,你是生怕協議結婚的事我哥不知道?”
奚漫想想也對。
何況有人給她做飯,她樂得享受:“好,就按你說的這樣。”
簡灼白又掃了眼腕上的時間:“我走了,你和蜥蜴就別出去了,晚上外面涼。”
聊清楚了,奚漫這會兒心情也不錯。
她彎腰把狗狗抱起來,舉了舉它的小手:“那蜥蜴在屋裏和爸爸說再見吧。”
她和小狗說話時溫溫柔柔的,帶着輕軟的甜味。
簡灼白掀起眼皮,糾正她:“說了我是它姐夫。”
奚漫:“……”
看着女孩略顯羞澀的臉,他漆黑的眼瞳閃了閃,緩緩伸出手去。
溫涼指腹似不經意擦過她挺翹的鼻尖,最後在蜥蜴腦袋上揉了揉:“照顧好自己,會盡快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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