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在我懷裏,睡得香嗎?

次日天光剛剛擦亮, 薄薄的光線順着窗簾間的縫隙漏進來,照亮室內設施的輪廓,床頭還亮着的暖色燈光變得很沒有存在感。

被子裏暖融融的, 意識剛剛有些蘇醒的奚漫還不想起床,舒服地翻了個身, 卻不小心鼻頭撞上堅硬的東西, 她一疼下意識悶哼, 眼眶生理性氤氲出水霧, 倏然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那件松松垮垮的墨色真絲睡袍, 鼻息間萦繞着熟悉的木調冷香。

奚漫長而卷翹的睫毛簌簌顫動幾下,終于意識到什麽,她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局面。

她和簡灼白兩人面對面躺着, 臉幾乎埋進他懷裏,一只手臂此刻還自然地搭在他緊致的腰身……

奚漫努力回想昨晚,她不就是因為腰酸背痛, 後來在床邊靠了靠嗎, 最後怎麽睡進來的?

奚漫臉驀地一紅, 整顆心都跟着提了起來。

身側的男人一動不動,應該是還沒醒, 奚漫收斂着呼吸先把落在他腰間的手撤回來。

另只手肘撐着下面的床褥, 意圖偷偷摸摸起身,卻在看向男人的臉時, 意外對上那雙黝黑的眼眸——

他的瞳底一片清明, 精神狀态很好, 不見半點惺忪倦意, 分明早就醒了, 剛才只是閉着眼裝睡。

“醒了?”見她望過來, 男人挑了下眉,語調懶洋洋的,“在我懷裏,睡得香嗎?”

奚漫:“……”

室內空氣短暫凝固了幾秒,奚漫故作淡定地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不發燒了。

她平靜地看向簡灼白,面上看不出情緒:“你昨晚發燒了,可能腦子有點糊塗,一直拉着我,死乞白賴的,好說歹說也不肯撒手,我只好留下來照顧你,朱秘書可以作證。”

她試圖用昨晚簡灼白一直拽着她不放這件事,轉移他的注意力。

還暗示他,他昨晚上那副德行,朱秘書也看見了,很丢臉。

簡灼白卻忽然笑了聲,根本不把她的話當回事,只是細細品味着她的話:“你留下來照顧我,然後你就一不小心——”

他故意停頓了下,眸色微沉,“把自己照顧到我床上了?”

奚漫:“……”

怎麽說話呢?跟她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她頂多就是睡着以後自動找了舒服的位置,順便搶占他一半的被子。

不過連被子都搶這事,着實是有些過分了。

人家還是病人呢。

奚漫自知理虧,掀開被子出來,還貼心地給他掖了掖被角:“被子還您,您接着睡,我這就走。”

她作勢要下床,手腕忽地被他攥住,男人用力一拉,奚漫被他拽回來。

下一瞬,他翻身将她壓在身下:“別抓錯重點,是搶被子的事嗎?是我被你睡了,丢失清白的事。”

奚漫心頭一跳,耳尖蹭地染上緋紅:“我沒有,你少胡說!”

“怎麽沒有,你沒鑽進我被子裏,沒跟我同床共枕一整夜?”

“那是因為你一直拉着我的手,我走不掉,後來太困了,單純的睡着,沒……”奚漫聲音越來越小,“沒做別的事情,不算睡你。”

她說完貝齒咬着下唇,因為羞澀臉頰白嫩的肌膚泛起紅暈,眉心那點淺淡的紅痣更顯嬌媚風情,誘人采撷。

簡灼白深深望向她,眼底壓着洶湧,嗓音微啞:“那要怎麽做才算?”

視線落在她唇上,男人那張臉又湊近了些,奚漫慌得偏頭,雙手抵上他的胸膛。

結果掌心觸上的不是布料,而是肌膚相貼,直直摸上男人緊致結實的胸肌。

奚漫錯愕地看過去,他身上本就松松垮垮的睡袍,随着此刻俯身的動作,腰帶徹底松了,領口敞開着。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幾乎将他完美的身材一覽無餘。八塊腹肌如巧克力一般線條分明,腰很窄,漂亮的人魚線蜿蜒而下,之後是男性荷爾蒙的集中地……

奚漫知道他身材不錯,有時隔着衣服也能隐約窺見一二,但如今毫無遮擋地親眼見到,沖擊力很大。

“還看?”奚漫貼在他胸前的手被寬厚溫熱的大掌摁住。

就沒見過她這樣的女人,不知道害羞,還盯上瘾了。

簡灼白一個大男人,險些被她給看羞了。

他翻身躺下來,扣住她的腰肢迫使她趴在自己身上,兩人瞬間掉了個位置。

奚漫驚得連忙掙紮,卻被他死死禁锢。

她眼睫微掀,男人的目光鎖住她,漆黑的眸子深邃,裏面帶了幾分危險的氣息:“又摸又看的,現在承認毀我清白了嗎?說吧,你打算怎麽對我負責?”

“……”

明明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奚漫推不開,在他胸前捶了兩下:“你少倒打一耙,我還沒問你要加班費呢。”

“占了我不少便宜,如今還開口管我要錢?”簡灼白悠悠評價,“你這個班,加得挺值。”

“……”

奚漫說不出話,雙頰更粉嫩了,簡灼白玩味地看着她。

面對他的親近,她雖然抗拒,卻沒有反感,還對着他的身材看了那麽久,眼神裏好像有那麽一點喜歡。

昨晚上他的猜想,好像不是錯覺。

簡灼白沒太過火,放開她。

外面叩門聲響:“簡總,太太,該吃早餐了。”

是朱秘書的聲音。

奚漫身軀一震,終于想起重要的事。

天亮了,一會兒同事會過來上班。

她急忙坐起來,去床邊穿鞋。

簡灼白凝睇着她纖薄的背影,薄唇輕碰,他無聲地吐了幾個字:你絕對喜歡我。

或許是不自知。

又或許因為先前的遭遇和當下的處境,她刻意回避感情。

奚漫跑過去開門,朱良翰拎着兩份早點在門口站着:“太太,早。”

奚漫微微點頭:“早。”

朱良翰又朝裏面看一眼:“簡總怎麽樣了?”

“退燒了。”奚漫側身讓他進來。

簡灼白從衣帽間出來,已經穿好了西褲,修長好看的手正慢條斯理系着襯衫紐扣。

他寡淡着一張臉,氣場清冷,和剛才壓着奚漫耍無賴的樣子判若兩人。

奚漫看她一眼,心裏暗暗佩服他的變臉速度。

朱秘書道:“簡總,早餐買好了。”

一份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另一份直接遞給奚漫。

“謝謝。”奚漫接過來,看看時間,離上班還有十五分鐘,她道,“我先回房間一趟。”

回到房間,奚漫簡單沖了個澡,換身衣服。

把早餐吃完,她踩着點重新到樓上的辦公區。

大家都已經在忙了,周圍靜悄悄的,沒看見簡灼白和朱秘書。

陳盛對着她“噓”了一聲,指指裏面那扇門:“簡總和秘書在開視頻會議。”

奚漫了然,拉椅子的動作下意識放輕。

昨天的材料裏有些地方不對勁,她本來計劃今天要去K&H一趟,如今簡灼白在這兒,她也不好擅作主張,只能先忙別的。

半個小時後,簡灼白和朱秘書從裏面出來,走到辦公桌前,男人直接在主位上坐下:“進度怎麽樣了?”

李淑歆和梁進分別說了財務和法務方面的進展,簡灼白看向奚漫:“你們呢?”

談到工作,奚漫将早上的事暫且放下,把幾份資料給他看:“這些材料裏,關于K&H旗下子公司和分公司的分布情況有出入,股權占有率也對不上。”

文件上,奚漫已經拿筆做了标注。

這些材料有人做過一番表面功夫,只有細微之處存在很隐晦的差別,但還是被她找出來了。

關于這次的收購,K&H股東的意見并不統一,簡灼白早料到有人會做小動作。

他簡單看一眼,轉頭淡聲對朱秘書道:“你聯系一下黃總。”

朱秘書打了一通電話,之後附耳對簡灼白說了幾句什麽。

男人神色凜冽,瞧不出喜怒,對投資部的三人道:“你們去一趟K&H總部找黃總,他會給你們新的證明材料。”

有簡灼白出面,奚漫和陳盛、董祥文三人順利拿到材料。

從K&H出來,已經中午了,三人就近找了家餐廳吃飯。

餐桌上,三人時而聊起工作上的內容。

陳盛發現今天的董祥文收斂很多,沒有再對着奚漫獻殷勤,眼神在二人面上掃過,心底納悶,莫非昨晚上被奚漫拒絕了?

不過想想也是,奚漫這種大美人,要真那麽好追就奇了。

回到酒店,衆人繼續忙碌。

奚漫知道,一些大型的收購項目,表面風平浪靜,背後免不了你争我奪,暗潮洶湧。

有人不希望收購順利,總會想辦法阻礙進度,有了前車之鑒,她看資料時越發謹慎。

簡灼白一直很忙,奚漫自從早會過後,就再沒見過他,倒是朱秘書跟大家一起在外面辦公。

聽梁進和朱秘書偶爾的談話裏,她得知上午簡灼白出去了半天,與目标公司的黃總見面,之後便一直在房間裏開會,不曾出來。

奚漫朝那扇門的方向看了眼。

昨晚上還發着高燒呢,早會時他說話也帶着鼻音,現在居然又不要命地工作。

也不知道有沒有正經吃午飯。

想到這裏,奚漫愣了下。

昨晚上照顧他到大半夜,這男人早上半個謝字沒有,還厚顏無恥地欺負她,現在她為什麽要管他有沒有吃飯?

而且這也不是她應該管的,她又不是他秘書。

奚漫把眼神從那扇門上移開,迅速低下頭,專心工作。

室內的辦公桌前,好不容易又結束了一場會議,簡灼白坐在電腦前查看未讀郵件,忽然偏頭打了個噴嚏。

口幹的厲害,他轉身去飲水機前接了點水。

剛坐下,桌面右下角的微信閃了閃,他點開。

喻學名:【你怎麽還在Z市,不是說今天一早就回來嗎?】

簡灼白:【這個項目比較重要,我親自在這盯着,結束再回。】

喻學名察覺出點什麽,帶着試探地問:【是項目比較重要,還是人比較重要?】

他還好意思問。

簡灼白敲字過去:【奚漫入職的事,我為什麽不知道?】

喻學名很快發了語音過來:“這你可不能賴我,我當時把面試人員的信息發你郵箱了,是你自己不願意看。”

簡灼白仔細一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他把郵箱裏的未讀郵件往前翻,找到一個月前喻學名發的那條,點開。

裏面有奚漫的簡歷。

他當時為了給喻學名充分的信任,所以才不看的,沒想到會錯過這麽重要的信息。

喻學名也是故意玩他,非拐彎抹角的,不長嘴。

他擰了下眉,又敲字過去:【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訴我。】

喻學名直接發來語音:“你不是說你結婚了嗎,那我還告訴你幹什麽?就算奚漫以前是你女神,現在跟你也沒關系了,你為了她留在Z市不合适吧?你家裏的太太怎麽辦?做人得有底線。”

簡灼白:【關你屁事。】

喻學名:【?】

喻學名:【不會吧,簡灼白,你不守男德,居然想出軌!】

喻學名:【相識這麽多年,我到今天才算看清了你!】

喻學名:【真為你家裏的太太感到悲哀!】

簡灼白懶得理他,直接關了微信界面。

沒多久,喻學名又彈出來消息:【實話告訴你,我也想追奚漫,你一個有婦之夫是争不過我的,你還是放棄吧。】

看到這條,簡灼白想起前幾天喻學名說投資部來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員工,問他能不能追。

原來說的就是奚漫。

簡灼白修長指骨在鍵盤上敲擊幾下:【你要是聰明的話,就及時收手。】

喻學名:【憑什麽?】

喻學名:【等會兒,你新婚太太是哪個?我還沒見過呢。】

喻學名:【不會就是奚漫吧?】

簡灼白:【終于聰明了。】

簡灼白:【下次見面,記得叫嫂子。】

喻學名:【簡灼白,你搞我!】

話題聊到這裏,對面沒了動靜,簡灼白關掉聊天界面,斂眉思索着什麽。

其實高中的時候,簡灼白就不相信奚漫對他全無感覺。

他不會單聽她說了什麽,也會看她做了什麽。

她這種人,如果真的對誰不耐煩,她理都不會理。

可對于他,她一邊嫌棄,一邊督促他學習,先前那份粉色的英語筆記,不也是她知道他英語不好,偷偷塞給他的?

即便她是學習委員,只逮着他一人學習,也很不正常。

只是他們兩個中間一直橫着沈溫,他心裏雖然隐隐有這方面的猜想,也始終不敢确定。

但婚後兩人的相處來看,應該不是他自作多情。

她記得當初說過的話,在發現他生氣時,把他比作驕陽。

她隐瞞進簡馳的事,是怕自己以後在他跟前矮上半截,如果不是心裏喜歡,想着很他匹配,哪裏會如此在意這種小事?

他在她卧室打地鋪,她給他買了厚厚的床墊。

他說喜歡吃她做的甜品,她晚上回去就做給他吃。

昨晚上他生病,她一直照顧他,他當時高燒之下有些不清醒,忘了一直抓着她,她肯定很難受,可她也悶不吭聲。

……

她嘴上不說,但行為上有些表現其實很明顯。

她從未被人好好對待,連沈溫那樣的她以前都覺得好。

她就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裏,自己都沒有被溫暖過,又如何能處處周到地去溫暖別人?

她做的,其實已經夠好了。

如今她孤身一人,必然覺得他們之間地位懸殊,依照她的心性,她不可能再往前多邁一步。

但是想明白她的心意,對簡灼白來說已經足夠愉悅。

或許他也是時候,再試着走近她一些。

簡灼白看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

他開門從房間出來,外面辦公桌上的讨論聲頓時小了很多。

簡灼白朝那邊看一眼,奚漫正在電腦前敲擊着鍵盤,偶爾擰眉沉思着什麽。

簡灼白叫了聲旁邊的朱秘書。

朱良翰忙起身,聽到老板淡淡道:“跟我出去一趟。”

兩個男人從酒店出來,簡灼白叫了輛出租車。

朱良翰跟着坐進去,心裏忐忑,今天下午有他不知道的行程嗎?他完全不知道去幹什麽,一切資料都沒準備,不會出岔子吧?

猶豫很久,朱良翰忍不住問:“簡總,我們是要見客戶嗎?”

簡灼白朝前面看一眼:“到了。”

朱良翰:“?”

下了車,朱良翰四處看看,沒看到咖啡廳、酒店、飯店之類的場所:“客戶在哪?”

簡灼白指着前面一家隊伍挺長的鋪子:“我們去買蛋黃酥。”

朱良翰:“……”

排了半個小時的隊,兩人打包幾份新鮮出爐的蛋黃酥。

看到旁邊的水果店,簡灼白把所有的蛋黃酥給朱秘書拎着,自己過去買了點車厘子。

回酒店的時候,朱良翰拎着甜品和水果坐在副駕。想了很久,他轉頭問道:“這是簡總給大家準備的下午茶嗎?”

簡灼白慵懶地倚在靠背,淡淡“嗯”了聲。

朱良翰弱弱提醒:“簡總可能不知道,酒店附近就有一家蛋黃酥店。”

“知道。”簡灼白把襯衫最上方的紐扣解開,他心情似乎不錯,耐心解釋,“網上說這家更好吃。”

朱良翰愣了下,口味應該差不多,需要這麽講究嗎?

他正狐疑,後座的男人嘆了口氣:“她嘴挑,什麽都喜歡最好的。”

聲音裏透着無奈,細聽之下又滿是寵溺。

朱良翰看看手上的蛋黃酥,了然。

這些蛋黃酥,主要是給太太買的。

簡總往常出差,眼裏只有工作,從來不會在意別的。

沒想到這回連哪裏的蛋黃酥好吃都做了功課。

“太太如果知道簡總這麽用心,肯定會很高興的。”朱良翰道。

簡灼白看他一眼:“那你記得找個機會,把這件事告訴她,讓她知道。”

朱良翰:“……?”

所以他今天跟着出來的作用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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