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對我圖謀不軌

電梯門很快打開, 簡灼白神色從容地率先出去。

豪華套房裏空間偌大寬敞,有客廳、餐廳和會議室,還有一個健身房。

男人微微扯松了領帶走向會議室, 坐在會議桌的主位。

他指骨分明的手摘下腕表放在桌上,金屬質地的音色不見溫度:“彙報你們的工作安排, 說重點, 每人用時不要超過三分鐘。”

所有人被這個突然襲擊驚得倒抽涼氣的時候, 他眼皮一掀, 直直望向最後面的奚漫, 下巴一擡:“從你開始吧。”

猝不及防被挑中,奚漫腦子懵了一瞬。

這畫面,像極了課堂上被老師叫起來突擊提問。

她抱着一絲僥幸, 覺得不可能會是她,但擡眸對上男人古井無波的幽深眼瞳,她一顆心猛地提起, 又猛地下沉。

其餘同事得到喘息的機會, 暗地松了口氣, 随後不約而同地将帶着同情的目光投向她。

董祥文和陳盛還默契地彼此退開一步,将身後站着的奚漫完全暴露出來。

在電梯裏既然認出她了, 那第一個被挑中, 顯然是男人故意為之。

雖然早就有了面對他的心理準備,奚漫還是有點尴尬。

但是這麽多人在呢, 此刻是上班時間。

三分鐘……

奚漫努力把心底的雜念驅散, 調整狀态。

深吸一口氣, 她硬着頭皮走上前, 把眼前的男人當成一尊泥塑的雕像, 言語盡量精煉地彙報自己的工作內容。

簡灼白漫不經心地聽着, 直到聽見她最後的那句:“以上,就是我的工作安排。”

他掃了眼表上的時間,從被他指出來後的怔懵,到如今彙報結束,剛好三分鐘。

她對K&H這個項目功課做的很好,心裏素質也很強。

剛才奚漫一看見車子過來,迅速閃到同事後面藏起來。

卻不知道,在她躲閃之前,簡灼白已經在車內看見她了。

在看到奚漫的那一刻,她前陣子在家裏把電腦、各種資料藏起來,昨天又不讓他送到機場的行為,終于有了答案。

原來偷偷進了簡馳,還不告訴他。

第一個讓她發言,簡灼白并不是為了為難她,只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借着職務之便,幫她把心思拉回工作上。

至于別的,後面有的是時間慢慢問。

“下一個自己主動點,別讓我挨個指。”簡灼白工作起來,完全公事公辦的态度。

董祥文自覺上前彙報。

剛才把自己的工作內容過一遍,奚漫此刻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心思放在項目上,想着今天要完成的任務,她暫且把怎麽給簡灼白交代這事抛在一邊。

輪到陳盛,被老板反問了幾個問題,陳盛磕磕絆絆沒答出來。

衆人都認為陳盛慘了,然而主位上的男人只是平靜指出,并未出言訓斥,到最後淡聲說了句:“下不為例。”

陳盛如蒙大赦,連連應是。

會議結束後,衆人要趕去K&H的總部,和相關負責人見面。

簡灼白剛起身,忽然咳了幾聲,似乎身體不太舒服。

奚漫跟随大家的目光看過去,他看起來很疲倦,精神狀态不好,眼中有化不開的倦意。

簡灼白先前在飛機上已經打了好幾個噴嚏,朱良翰不放心地問:“簡總,我去給您買點感冒藥?”

“只是有點着涼,不礙事。”

昨天下午在機場和奚漫鬧的不歡而散後,他驅車在高架上吹了很久的風,回去後還覺得憋悶,就在後院的泳池裏游了會兒。

後來搭着條浴巾坐在泳池邊上抽煙到深夜。

簡灼白每天健身,身體素質一向很好,本來應該沒什麽問題,可能昨晚沒怎麽睡,來不及給身體恢複的時間,才會着涼感冒。

他是今天早上才看到奚漫昨天發的那條消息,其實挺意外的。

奚漫的嘴沒那麽甜,這種話她不會平白無故說出來,阿谀奉承也不是她的性格,簡灼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猜到了他昨天說那些話的原因。

簡灼白意外之餘,心裏又多出幾分驚喜。

這麽多年過去,能一下子知道他生氣的源頭,是一種難得的默契。

這麽看起來,她好像也不是對他全無在意。

只是這份驚喜還沒來得及擴散,她又給了新的驚喜——

出現在K&H的項目上。

從套房出來時,簡灼白又咳了兩聲,順勢戴了個黑色口罩,将那張本就極為英俊的五官遮擋大半。

側目對上奚漫看過來的視線,四目相對,女孩手裏抱着文件,心虛低下頭,鬼鬼祟祟的樣子仿佛做錯了什麽事。

簡灼白無奈哂笑。

進電梯,朱良翰對董祥文道:“一會兒見過負責人,簡總要去長莞出差,董經理負責帶着大家和盡調小組的人員交接。接下來幾天,大家就在剛才的會議室裏辦公,方便簡總随時召集大家開會,密碼四個一。”

董祥文連忙應是。

電梯下行至一樓,簡灼白和朱秘書在前,其他人在後面跟着。

奚漫下意識走在最末尾。

陳盛作為和她同批入職的同事,又一起參加了喻總監的專業培訓,兩人算相熟的,主動跟她走在一起。

想到剛才會議上出錯,陳盛小聲對奚漫嘀咕:“簡總今天心情也沒有很差嘛,剛才吓死我了。 ”

奚漫看一眼前面那道挺拔颀長的背影,沒說話。

陳盛又繼續道:“你剛才表現真好,發言太完美了,一看私底下就沒少下功夫。簡總搞突然襲擊,我都沒反應過來。”

車門打開,簡灼白坐進去前,餘光看到奚漫和陳盛走在後面,正親熱地聊着什麽,眉心微蹙。

朱良翰很有眼色地對那邊喊:“陳盛,你幹嘛呢,快點跟上。”

奚漫擡頭,簡灼白已經躬身坐進車內。

後面還有一輛車,能坐四個人,除了已經提前去現場的小文和小劉,餘下他們一行有五人,顯然有一個人可以坐前面那輛。

李淑歆看一眼後座裏的簡總,眼珠微動,主動上前:“朱秘書,我坐這邊可以嗎?”

她在集團待的時間久,即便沒見過簡總幾次,至少和朱秘書能說上話,這群人裏也唯有她有朱秘書的聯系方式。

李淑歆覺得,這個時候,也就她最有資格和簡總一輛車了。

原本以為朱秘書會立馬點頭,誰知他愣了下,看一眼身後那群人,又示意車內的簡灼白。

見老板沒有反應,朱秘書淡聲道:“那你去坐前面的副駕吧。”

李淑歆看了眼簡總旁邊的空位,抿了下唇,瞳底閃過一抹失落,默默打開前面的副駕車門。

奚漫朝那邊看一眼,坐去後面的副駕,其他三位男同事擠進後座。

朱秘書打開另一側的車門,和老板坐在一起,對前面司機道:“出發吧。”

簡灼白這會兒頭有些疼,倚在座位上閉目養神,雖強忍着喉間的癢意,但時不時還會咳出聲來。

李淑歆借勢關切地看過來:“簡總,要不還是吃點藥吧?”

說着低頭翻自己的包包,“我前幾天也着涼了,剛好剩的有藥,出差的時候就随身帶着了。”

朱良翰自然看得出李淑歆的殷勤,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還帶了藥,這可太及時了,也跟着勸:“既然財務經理有藥,簡總還是吃點吧,或許能好受些。”

李淑歆看向車窗外,發現有一個超市,對司機道:“在前面停一下,我去買水。”

司機還沒來得及變道,後座的男人冷聲道:“與其關心我,不如想想接下來的工作。”

車廂內頓時安靜下來。

李淑歆默默把感冒藥放回包裏,不敢再往後看。

簡灼白倚着靠背,點開手機看了眼微信置頂的人物頭像。

将兩人的聊天記錄往上翻,他盯着她昨天那條微信:【我現在覺得,你是烈日驕陽。】

她總是能輕易一句話,讓他脾氣全無,甚至心情還有點難以抑制的愉悅。

簡灼白彎了彎唇角,重新閉上眼假寐。

後面的那輛車裏,因為沒有領導在,車廂氣氛相對更輕松。

陳盛道:“那個財務居然主動往簡總的車裏擠,要是我,恨不得離遠點,免得被簡總的氣場給凍死。”

想到剛才他彙報工作時簡總淩厲威嚴的樣子,他就不敢喘大氣。

董祥文哼笑一聲:“人家是女孩子,當然有自己的想法,跟你哪能一樣。”

陳盛想到簡總剛到酒店的時候,李淑歆就主動做起自我介紹,如今又聽董祥文這麽說,猛地一驚:“她不會對簡總有意思吧?”

董祥文不以為意:“這有什麽不會的?簡總這種條件,太正常了。”

“她也太有勇氣了吧,雖說長的是不錯,可這次出差,最美的女同事在這兒呢。”陳盛說着,下巴示意副駕上的奚漫。

董祥文也看過去。

奚漫自坐上來就很安靜,沒說過話。

董祥文夾在法務和陳盛的中間,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女孩白淨細嫩的側臉,陽光照進來,将她的肌膚映得通透,卷翹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

她的美很純粹,沒有攻擊性,那雙眸子幹淨得不染纖塵,能激起男人心底的保護欲。

這張臉,不僅是出差這一行人裏最好看的,就是放進整個簡馳集團,也絕對出挑。

董祥文喉頭癢了一下,撇開眼去,臉頰莫名有點熱。

——

簡灼白今天很忙,和K&H的負責人見過面後,便和朱秘書匆匆趕飛機去了長莞,并沒私底下找奚漫說話。

奚漫也暫且專心投入工作,不想之前的插曲。

反正他已經發現了,她心裏的石頭反而落了地,之前一直懸着她也不好受。

上午在董祥文的帶領下,他們一行人和盡調小組的人員進行交接,為下周一的談判工作做準備。

當天下午,酒店套房的會議桌上,各類資料堆積成山。

因為簡灼白和朱秘書沒在,他們的工作氛圍很自在,一邊工作一邊閑聊。

日落西山,外面天色漸漸黯淡下來,會議室的燈還亮着。

陳盛活動幾下發酸的脖子,起來去燒水。

大家也都累了,趁機伸伸懶腰。

陳盛問:“你們說,簡總今天還回來嗎?”

法務部的梁進道:“下午的行業峰會結束,簡總肯定還有別的安排,長莞離Z市又遠,今天大概率不會回來。”

董祥文贊同地點頭:“明天也不好說,集團那麽多事要忙,簡總的手上也不止K&H一個項目,沒必要全程跟進,也許過兩天等交接完畢,他才會再來。”

原來簡灼白今天不回來,也不知道他感冒怎麽樣了,嚴不嚴重。

奚漫整理資料的動作稍微停了下,随後壓下心事,繼續忙自己的。

董祥文從手邊的資料裏發現了幾個問題,指給她看,兩人不時商議着什麽。

陳盛的水燒好了,拿着一次性水杯端了杯水坐回座位上。

董祥文看一眼,問奚漫:“要喝水嗎?”

不等奚漫回答,他已經起身過去倒水,還放了點茶葉進來。

奚漫不覺得口渴,跟他道了謝,繼續手頭的工作。

不多時,李淑歆站起身:“我下班了。”

她問身旁的梁進,“一起去吃飯?”

梁進也阖上電腦,看向那三人:“你們呢?”

陳盛索性也站了起來:“我正想出去透透氣。”

他又問奚漫和董祥文,“你們要打包回來,還是一起?”

奚漫這會兒正有思路,便道:“幫我帶一份三明治吧,門口那家就行,謝謝。”

“董哥呢?”陳盛問。

董祥文:“我跟她一樣。”

他看向投資部那兩個還在埋頭核對資料的小員工,道,“小文、小劉,你們也下班吧,跟他們去吃飯。”

小文和小劉開心地起來收拾東西,跟着大家離開。

偌大的室內剩他們兩個,董祥文幾次想要說點什麽,奚漫沉浸在工作裏很認真,讓人無法打攪。

董祥文索性也沒出聲,繼續看資料,寫自己負責的項目建議書。

室內靜悄悄的,唯有敲擊鍵盤的咔噠聲,伴随着偶爾翻動文件的輕微聲響。

陳盛快一個多小時才回來。

李淑歆和梁進都已經回房間休息了,他過來送三明治。

“已經八點半了,你們還不打算下班嗎?”

奚漫接過陳盛手裏的三明治,微信給他轉了賬,說道:“我提綱列的差不多了,也有了大致思路,準備下班。”

陳盛湊過來:“你今天就把提綱列好了?”

奚漫咬了口三明治:“目前肯定比較粗糙,後面會再改。”

她問陳盛,“你的資料分析表呢?”

陳盛坐在自己的電腦前,把文件發送給她,問他們倆:“那……咱們部門也可以下班了?”

自從開始去吃飯,他心思就不在這兒。

董祥文揶揄道:“你急着幹嘛呢?”

陳盛晃晃手機:“我女朋友打了好幾個電話了,回去視頻啊。”

他嘆氣,“戀愛的幸福,你這種單身狗是不會懂的。”

董祥文無語,揮揮手讓他走。

辦公桌上重新回歸寂靜,奚漫也忙差不多了,正準備下班,董祥文問:“你的提綱我能看看嗎?”

董祥文是老人,在這方面比她有經驗,奚漫把電腦轉向他那邊:“剛好你幫我看看有沒有需要完善的。”

董祥文也想好好表現自己,看的很認真,偶爾說些自己的看法,奚漫忙放下啃了幾口的三明治,拿筆記下來。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董祥文以為陳盛又回來了,正要開口,卻發現是朱秘書和簡總。

簡灼白今天一直身體不适,人還發着燒,晚上的慈善晚宴推了。

朱良翰本想讓他留在長莞休息一晚,誰知行業峰會一結束,他便說要趕回來。

朱良翰算是看出來了,老板對這位新婚太太,不是一般的在意。

這個點原想着大家都下班走了,沒料到董祥文和奚漫還在,兩人湊得還挺近——

朱良翰下意識去看旁邊老板的表情,只見男人垮着張臉,看向董祥文的目光裏透着冷意。

董祥文不知道自己哪做的不好了,被盯得莫名脊背發涼,立馬站起來:“簡總。”

奚漫正拿筆記着東西,聞聲筆尖一頓,擡起頭。

簡灼白頭昏腦漲的,又咳了兩聲,也沒說話,走到裏面的一扇門前,指紋解鎖,推門入內。

朱秘書朝這邊看一眼,也跟了進去。

董祥文想到剛才簡總的眼神,仍有些驚魂未定,看向奚漫:“簡總是不是心情不好?”

奚漫也覺得他臉色不好,不會感冒又嚴重了吧,他一向身強體健,很少有這樣憔悴的時候,她下意識看向內室的方向。

沒多久,朱良翰從卧室出來,睨一眼董祥文,徑直走到奚漫跟前,言語恭敬:“太太。”

朱秘書過分尊敬的态度,以及口中的稱呼,讓董祥文眸中閃過一抹異樣,轉頭看向奚漫。

奚漫也有些愣住,有點沒反應過來:“朱秘書,有事嗎?”

朱良翰看上去有點着急:“簡總發着高燒呢,一整天沒吃藥,這樣下去不行啊,要不您進去勸勸?”

說着還把溫度計給她看,已經三十九度了。

果然是嚴重了,她剛才看着臉色就不太對。

奚漫擡步走進去。

看着奚漫匆忙的背影,董祥文愣神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議地望向朱良翰:“她是……簡總的太太?”

他想起今天早上,簡總第一個點到的人是奚漫,又憶起剛才簡總看他時那暗含警告,讓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所有人面對簡總時,都會不自覺被他的氣場震懾,就連朱秘書都不例外。

但仔細回想,奚漫好像從來沒有這樣過。

董祥文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

“簡總和太太暫時不打算公開,你回頭不要說出去。”朱良翰朝他看了一眼,“不早了,你也下班吧。”

剛才一進門,奚漫是一心想着工作沒有察覺,但董祥文明顯有別的心思。連他都看出來了,難怪簡總剛才會不悅。

朱良翰是故意當着他的面找奚漫的,這種事情,他早知道真相對誰都好。

董祥文連忙應是,整個人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奚漫入內後,發現裏面另有一個獨立辦公區,幹淨敞亮,放着K&H的相關資料,顯然簡灼白之前每次過來,都在這裏辦公。

推開推拉玻璃門,才是卧室。

簡灼白在床上躺着,閉着眼,眉頭緊蹙,看起來睡得并不安穩。

奚漫走過去,用手去探他的額頭,真的很燙。

随着她溫涼的手指摸過去,床上的男人睜開眼,他原本深邃好看的桃花眼,此時布了血絲,看起來很沒精神。

只看了奚漫一眼,他又無力地重新閉眼。

奚漫把手收回來,表情變得凝重:“你燒這麽嚴重,怎麽不去醫院?”

簡灼白不說話,跟沒聽到似的。

她正要出去,手腕被他攥住。

他握得很緊,奚漫試着抽離兩次沒有掙開,她無奈看過去,男人再次睜了眼:“去哪?”

他聲音有些啞,帶着鼻音,奚漫莫名心軟下來,語氣少見的溫和:“我去給你買退燒藥。”

跟過來的朱良翰看到這局面,忙道:“太太陪簡總吧,我現在去買。”

朱良翰匆匆離去,簡灼白依然攥着她,不肯撒手。

甚至越收越緊。

奚漫手腕被他抓的有點疼,看他燒成這樣,便沒再掙脫,任由他攥着,自己在床沿坐下來。

生病了力氣還這麽大。

看到床頭桌上放着一塊濕毛巾,應該是朱秘書想用來給他降溫的,他不肯用。

奚漫拿起來,還是涼的,便直接搭在了他的額頭上。

想了想,又把被子一掀,把他完全晾在外面。

他身上就裹了一件真絲睡袍,被她的動作一驚,倏然睜眼。

睡袍松松垮垮,隐隐露出胸肌,再往上,性感好看的鎖骨一覽無餘。

奚漫沒料到他這麽快已經換了衣服,對上男人灼熱的視線,她胡亂扯了扯他的睡袍,遮住胸肌,磕巴了一下:“你這是高燒,得散熱,不能捂着。”

他哦了一聲,難得再次開口:“我還以為,你趁我此時虛弱無力,決定對我圖謀不軌。”

“……”

奚漫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都生病了還能這麽不正經,除了他也沒別人了。

感覺手腕上的力道有所放松,奚漫下意識想抽回來,又被他敏銳地發覺,再次握緊,不給她逃離的機會。

奚漫無語:“你老拉着我幹什麽?很疼的。”

簡灼白稍稍松了些力道:“給我個解釋,我就放開你。”

奚漫頓時心虛,故作不知:“什麽解釋?”

“你說呢?”簡灼白眯了眯眼,“讓你投簡歷的時候拒絕我,結果自己偷偷進了,還故意瞞着我怕我知道……怎麽,我成了你老板,在我面前就不敢擡頭了?”

心思完全被他猜中,奚漫有些答不上話。

“在我面前這麽要面子,生怕矮上半截——”簡灼白深沉的眼眸凝向她,意味深長地開口,“奚漫,你這麽在意在我面前的形象,是不是喜歡我?”

奚漫心跳漏了幾拍,面上一閃而逝的慌亂。

室內陷入寂靜。

“太太,退燒藥買到了!”

朱良翰着急忙慌地回來,手上還端着一杯水,擡眼間對上老板不悅的眼神。

朱良翰:“……?”

莫非他進來的不是時候?

不會吧,都燒成這樣了還忙着談情說愛呢?

“先吃藥吧。”奚漫已經迅速回過神,把藥和水接過來,捏着一粒藥喂到他嘴邊。

簡灼白沒抗拒,張嘴接住。

奚漫又遞了水,杯裏有吸管,他叼着吸了一口,混着退燒藥吞下去。

看他吃藥,朱良翰終于跟着松了口氣。

果然是看人下菜碟,他先前怎麽勸都不行。

“好苦。”簡灼白皺眉。

“那再喝點水。”奚漫再次把吸管送到他唇邊,簡灼白又喝了幾口,很快把杯裏的水喝完。

看到一滴水順着他嘴角淌落,奚漫下意識用手直接擦掉。

溫熱的指腹劃過他唇邊的肌膚,動作無比輕柔:“還要嗎?”

簡灼白搖了搖頭,仍看着她。

其實剛才朱良翰不進來,他也沒指望能聽到什麽回答。

他就是試探她一下,看她反應,心裏多少便有數了。

身體難受得像是得了絕症,他心底卻終于嘗到一絲甜。

大腦昏昏沉沉間,他拉着她的手閉上眼,安心睡覺。

朱良翰看着眼前的畫面,突然有個想法。

老板先前怎麽都不肯吃藥,還非得大晚上趕回來,莫非就是故意用這具生病的身體,在太太面前演苦肉計,博取關心?

他越看越覺得像這麽回事!

有太太在,自然就沒他這個秘書什麽事了。

朱良翰很識趣地道:“太太,那我先出去了,您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突然想起什麽,他走上前:“咱們加個微信吧。”

奚漫掃了朱良翰的二維碼。

朱秘書走後,簡灼白漸漸睡着了,但抓着奚漫的手依舊沒松。

奚漫哪都去不了,只能在床邊坐着,用濕毛巾幫他擦了擦臉。

燈光下,他側臉的輪廓勁瘦,線條利落,閉着眼時睫毛長而濃密,在下眼睑的位置拓下薄薄的陰翳。

本就皙白的膚色,因為生病的緣故更顯蒼白,連那兩片性感的薄唇都不見血色。

他總是意氣風發,鮮少有這樣脆弱的時刻。

奚漫拿着濕毛巾輕輕拂過他硬朗的眉骨,又在他幹裂的唇上PanPan點了點。

唇瓣被潤濕,終于看上去稍微好了點。

盯着他的唇,鬼使神差的,奚漫又想起他喝醉那晚忽然親她的事。

奚漫下意識抿了下唇瓣,已經過去很久了,她似乎還記得當時他貼過來時,溫軟濡濕的觸感,以及男人鼻端呼出的灼熱氣息。

——“奚漫,你是不是喜歡我?”

簡灼白剛才問她的那句話,又響在耳畔,奚漫望着他沉睡的樣子有些出神。

擦完臉,奚漫又幫他擦了擦脖頸,順着鎖骨擦到胸膛,希望盡快幫他散熱。

許是感受到涼意,他握着奚漫手腕的修長指骨下意識收攏,身子稍微哆嗦了一下。

奚漫把毛巾放在一邊,掀過旁邊的被子給他重新蓋上。

奚漫一個姿勢在床邊坐久了難受,試圖悄悄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然而她剛試着動了下,男人便把她攥得更緊。

奚漫一時無語,怎麽睡着了還能這麽纏人?

她今天也工作了一天,如今又只能這麽坐着,感覺整個人腰酸背疼,骨頭快要散架了。

疲倦和困意交織,她猶豫了一下,脊背慢慢向後靠在床頭,閉上眼。

迷迷糊糊間,她覺得很不舒服,脊背順着床頭往下移,躺在了床的最邊緣。

因為沒有被子,她夢裏冷得蜷縮一團,發現旁邊有團火爐,暖融融的,她本能地靠過去,依偎着爐子睡得更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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