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準來

“一間小店。”覃志钊放他下來,想說還打包了一些要不要嘗,又覺得方煥應該不會喜歡,遂沒有繼續往下說。誰知方煥嗅覺靈敏,一上車就聞到很淡的甜香,兀自拆開包裝盒。

方先生坐在後排,問方煥剛剛去了哪裏,怎麽半天找不到人。

昏暗中,方煥坐在副駕駛室,手裏還拿着膠東西餅,腮幫子鼓鼓的,下意識地用力吞咽着,然後瞟了一眼覃志钊,心裏有點緊張。

果然,覃志钊的回答滴水不漏,只說方煥覺得屋子裏悶,在後花園轉了轉,沒留意時間有些晚。

——既說了實話,又幫他掩蓋了爬樹的行徑。

方先生點了點頭,讓方煥往後注意時間,別太晚。

紅綠燈剛過,車子重新啓動,方煥終于能安心吃完剩下的糕點。下車時,他問到店鋪在哪裏,覃志钊說下次有空帶他去店裏吃。

原以為方煥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之後他真的去了店鋪。

這間店處于鬧市,顯然不同于方煥往常就餐的CBD中心,但勝在煙火氣濃。方煥下意識抓住覃志钊的衣袖,有些踟躇:“阿忠真的在這裏拜師學藝嗎。”這裏看起來實在不起眼,也不是說它不好的意思,只覺得既不是什麽百年老店,亦不是餐飲培訓學校,讓人很擔憂。

覃志钊握了握車鑰匙,說:“是。”

“那他不打球了嗎。”方煥擡起頭。

“還打,”覃志钊微微彎腰,瞧了一眼店鋪:“等下你幫我勸一下阿忠。”說到這裏,他眼裏帶着某種凝重,“我講話他不愛聽。”

方煥點了點頭,“不過糕點還是好吃的,進去看一看吧。”

兩人朝‘有味’湯粉店走去,這個時間點剛好是周末下午三點多,店裏零星有些散客,因食客量不大,只有阿忠和秦子煜在後廚,另加一個小工在旁邊幫忙。

覃忠看到了方煥,眼裏先是一陣欣喜,又見他大哥覃志钊也在一旁,臉上的笑容忽得僵住,沒好氣地說:“又來,沒勁。”

秦子煜偏頭看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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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覃忠的視線看過去,秦子煜看見一個熟悉身影,旁邊還坐了個少年,好像跟自己年紀相差無幾。靠窗的位置光線甚好,将玻璃照得微微發亮,因街面上人頭攢動,各式美食廣告牌懸在半空中,被頭頂這扇立窗切割成方形,窗柩再橫穿其中。覃志钊跟少年就這麽安靜坐在窗前,背影一大一小,像一幅電影海報,秦子煜看得一怔,問這是誰。

覃忠用力揉着面團,“我朋友——”

說着,覃忠洗淨了手,掀起門簾,朝用餐區走去。

方煥聽見聲響回頭,覃忠臉上洋溢着慷慨的笑意,“想吃什麽,随便點。”

一旁的覃志钊朝店內看了看,問:“老板呢?”

“她去進貨了。”覃忠趴在桌面,跟方煥一起看菜單,兩個人頭挨着頭,“你喜歡吃辣的嗎?嗯……太辣的也不好,我媽說你不能吃太辣的,容易咳嗽。”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最後在覃忠的推薦下,方煥點了不少特色糕點。

覃忠收拾菜單十分利索,又給他們上了永春佛手,說是老板娘家鄉特産。

“蜜三刀要等哦,只有邝姐會做——”覃忠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方煥悄悄問覃志钊:“他這樣多久了。”

覃志钊喝了一口茶水,“一兩個月。”還是上回偶然跟着才知道,否則以覃忠執拗的個性,真不知道要瞞到何時。

“那你肯定不能逼他,”方煥想了想,“我最讨厭念叨了,如果他們不一直念,我倒能學得時間久一點,我想阿忠應該也是一樣。”

覃志钊呼吸沉沉,不知道該拿覃忠怎樣才好。

方煥提議:“可以讓他先試試,學校正常去,球也要打的,時間久了他覺得沒意思自然就好了。”

“我看他倒不像鬧着玩。”覃志钊說。

“那他還有沒有別的事情比較上心?”

覃志钊搖頭。

“如果打球讓人更有成就感呢?”

覃志钊喝完剩下的茶水,“其實打球也很辛苦,都說‘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方煥好像也沒有更好的建議,只說再觀察一段時間吧,現在也不好決斷。

店裏漸漸來了其他客人,幫小工的夥計忙得腳不沾地,他長着一張圓臉,很是讨喜招財的模樣,見客人點了招牌菜,賠笑道:“我們老板娘不在,可以先點主食。”

客人不肯将就,說本來就是沖着招牌菜來的,悻悻地起身離開了。

方煥問:“誰是老板娘?”環視四周,并沒有看見店裏有老板。

“邝姐啊,”覃忠從後廚出來,“我同學的姐姐。”

正說着,他剛剛點的糕點陸續上了,還有一碗牛肉丸湯,覃忠神采奕奕地坐在方煥旁邊,示意他快嘗嘗,方煥拿起筷子,看着面前的吃食:“我沒點牛肉丸湯啊。”

“我送的!”覃忠抿起嘴笑,有點憨厚。

果然他們同齡好講話一些,覃志钊跟覃忠一年說的話,都比不上有方煥在的一個下午。到最後他坐在用餐區等,方煥他們蹿到後廚,廚房時不時傳來笑聲,還在有小工幫忙,上菜還算有秩序。

覃忠本就容易自來熟,秦子煜又是他在學校裏要好的朋友,免不了要介紹給方煥認識。三個人站在白案臺面上,看覃忠怎樣和面,秦子煜時不時會指出他手法不對,說要按照一個時針方向揉面,方煥只當好玩,捏得滿手是面泥,還趁機吹得覃忠一臉面粉,秦子煜卻在一旁不悅,說方煥很浪費。

方煥說:“等下我賠你就好了。”他拍了拍手,細膩的面粉散在空氣裏。

“不是賠不賠的問題。”秦子煜語氣很認真,還不停地收拾案幾,仿佛要恢複原樣。

氣氛有些僵持,覃忠頂着一鼻子面粉,有些進退不是,只好打圓場,看看方煥、又看看秦子煜說:“我突然你們倆長得真的很像欸——”

“誰跟他長得像了!”

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這回覃忠終于沒忍住,對着窗戶打了個噴嚏。

正說着,秦子煜喊了一聲‘姐姐’,原來是老板娘回來了,接着,他逃也是的離開了廚房。

方煥覺得廚房不好玩,又有點生秦子煜的氣,臨走前故意膝蓋踢了一下覃忠的屁股:“都怪你!”

邝姐倒是不介意,簡單系了圍裙,讓他們出去玩,這裏交給自己。

不遠處有賣雪糕的,是個青年人,胸前挂一個小箱子,用厚棉巾蓋住,吆喝道:“五羊雪糕!五羊雪糕!”像是販賣一份情懷,覃志钊問方煥吃不吃,方煥覺得心裏很煩,胡亂點了一下頭,覃志钊便朝門口走去,只留下方煥和覃忠二人。

方煥說:“你那個同學太難相處了——”

“沒有啦,子煜只是較真。”

“真的特別小氣,”方煥接着說:“我不喜歡小氣的人。”

覃忠覺得為難,但也無法責怪秦子煜,畢竟他們姐弟在香港開店很不容易,“那你還想吃什麽,我做給你吃。”他趴在一旁看着方煥,眼睛烏溜溜,像一只忠心耿耿的大狗狗。

方煥心裏一軟,勉強笑了笑,“你好好念書吧!”

“又來!”覃忠一聽這話,立刻打起精神來,拍着桌子:“我大哥派你來當說客是不是。”

“神經。”方煥朝他翻白眼,“你拍什麽桌子,拍什麽拍!”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轉怒為笑,好像化解了剛才的郁悶,方煥問到這間店的情況,覃忠一一作答,方煥有點好奇:“他們是姐弟?那怎麽姓氏不一樣?一個姓邝,一個姓秦。”

說到這裏,覃忠一個勁兒地比手勢:“噓——噓——”像是有什麽驚天秘密。

原來他們并非是親姐弟,是邝姐早先嫁給了秦子煜的哥哥,但長兄因病去世,邝姐不忍撇下他一個人,便一直帶在身邊,當做是自己的弟弟。沒來香港之前,秦子煜性格更為內向,也許他也想替嫂嫂争一口氣,發誓要念好書,将來好報答她。

方煥說:“秦子煜這人我覺得怪怪的。”

“哪裏怪,”覃忠笑道,“子煜對我很好的,在學習上幫了我很多,就連我想來學習面點,也是他主動提供幫助。”

方煥不說話了。

覃忠推了推他的手臂:“怎麽了。”

方煥還是不理他,悶想了半天,“直覺,哎呀,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也對我很好嗎?”覃忠說。

方煥見他這樣說話就有氣:“你是你,他是他,這能比嗎?”說到這裏,方煥忽覺有些失言,羞于表達平日裏藏在心裏的情緒,又氣覃忠腦袋很笨,連這都想不明:“豬頭!你是——”

“豬頭就豬頭。”覃忠也不生氣,還支着下巴看向方煥。

覃志钊從不遠處走來,手裏那些一些冰飲及雪糕,冰飲送了老板娘,雪糕有三種口味,覃忠逐個看包裝:“紅豆、綠豆、黑芝麻——”他側過臉問:“阿煥你喜歡吃哪個。”

“我随便。”方煥說。

覃忠說:“紅豆應該更甜吧。”說着,他又風風火火地跑開了,好像也要拿一份給秦子煜嘗嘗。

方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下好了,桌上只剩下一份雪糕。

覃志钊見他心不在焉:“讓你剛剛先選的。”

方煥撕開包裝紙,雪糕蓋子裏還有一層薄薄的紙,他好懶,推給覃志钊,讓覃志钊幫他掀。覃志钊很有耐心,用紙巾擦了手,取出那層薄紙,“好了。”

“我看他是迷上做飯了。”方煥吃了一口冰淇淋,眼睛忽然一閉,随後揚起嘴角笑:“是紅豆味。”

覃志钊低頭笑了,好像有些明白方煥為什麽肯來這裏找覃忠。

“呆瓜,他簡直是。”方煥一口一口地吃冰淇淋。

臨近傍晚時,客人明顯多了些,覃志钊過去結賬,好像在跟老板娘說弟弟覃忠的事。方煥在一旁看着,心想覃志钊多半得說些客氣話,畢竟廚房被他們弄得那麽亂。

剛才沒怎麽細看,方煥才發現老板娘長得很美,長發卷成髻,額前短發微卷,時不時往耳後根別,又垂下來,最後總是在眉眼間輕撫,不是家裏侍女那種青春洋溢那一類,是一種成熟的美,只是看似很含蓄罷了。

這回有方煥在,覃忠倒是肯早點回家,說要做作業,隔天跟教練約時間打網球。

臨走前,覃忠還沖秦子煜姐弟揮手告別。

方煥回過頭,邝姐的視線停留在覃志钊身上——有力又短暫地停留,不是小女生的羞怯,是意味深長又明目張膽,很快,她又轉過身,站在吧臺前清點賬目,微微曲膝,擡起瘦削的腳踝。她側過臉跟夥計說着什麽,好像在笑,側臉白皙又溫婉,還時不時捋一捋耳際的頭發。

“吃了我的雪糕,我下次還要來哦。”覃忠朝不遠處的秦子煜說。

“你來個屁!”方煥憤憤地說:“不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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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子們,摸KuDang的要來了w(?Д?)w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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