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正文完)
天邊傳來煙花聲響,一簌簌蹿向高空,再爆炸開來,剎那間照亮大地。方煥呼吸顫抖,整個人仿佛掉進蜜罐子,直到覃志钊把戒指戴在他的左手無名指,他才緩緩地意識到——阿钊真的跟他求婚了。
沒有巨型屏幕的圍觀,依舊有朋友們在場,見證屬于他們的特殊時刻。
轟然又浪漫,沒有哪一個時刻,讓方煥這樣印象深刻。
他們都戴上了戒指,十指相扣的姿勢,讓彼此莫名心安。
香港雖沒頒布法律允許同性結婚,但這樣的儀式,也讓感情充滿莊重。不再是青春期,放在心底偷偷想念的心事。可以拿來跟朋友分享,也可以得到父母的祝福。真好。
那天晚上方祯霖還特意給方煥打了電話,問他煙花好不好看,是從臺北定的。
嘁,原來他爸也在暗中幫忙求婚,不是說不許結婚嗎,方煥忍不住笑了,“當然好看啦,世界最好看的煙花,還有——”他停頓了一下:“世界上最好的Daddy!”
電話那端傳來輕微的笑聲,方幀霖又問:“想好去哪裏度蜜月?”
方煥趴在覃志钊肩頭,低聲問:“去哪裏。”
“還沒有想好。”覃志钊說。
“那你們自己安排。”方幀霖囑咐兩句,就挂電話了,有阿钊陪着阿煥,去哪裏他都放心。
關于蜜月旅行的計劃,方煥做了無數攻略,覃志钊說想去一個安靜的地方,方煥就選了愛情海,其他幾個地方還沒想好,邊旅行邊做決定,好像也很不錯。
從香港去雅典需要十幾個小時,他們抵達聖托裏尼時已經臨近深夜,下榻的酒店離島嶼有點距離。二月份的托裏尼島平均溫度只有14攝氏度,空氣有點潮濕。
國內比希臘快5個小時,方煥看着手表,突然有種偷竊到時間的喜悅感,在床上樂得直打滾兒。箱子敞開着放在地毯上,裏面放着方煥的遮陽帽、墨鏡,還有那些花裏胡哨的襯衣。另一個箱子裝着阿钊的東西,只不過阿钊向來習慣簡約,随行物品沒有他那麽豐富。
浴室傳來水流聲,方煥将覃志钊的睡衣蓋在臉上,深深地呼吸着,心想終于可以好好體驗二人世界了——
意外比他想象中來得要快,浴室傳來沉悶的撞擊聲,還有手指摩挲玻璃門的‘吱呀’聲,方煥頓時翻坐起來,喊了一聲:“阿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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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應答。
“阿钊?”方煥朝浴室走過去。
玻璃門已經起霧,方煥推開門,覃志钊穿了短褲,正在擦背脊,但他膝蓋上有傷,手臂也是,分裝的沐浴露瓶散落在地,方煥心頭跳了跳:“你怎麽了?”
“沒事。”覃志钊要帶他出去。
方煥不肯,“沒事剛剛是為什麽有聲響,你的膝蓋怎麽了。”
覃志钊說:“地上滑,剛剛不小心摔了一跤。”說着,覃志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接下來,方煥要投訴酒店,覃志钊按住他的手:“不用了,睡一晚明天就走了。”
這間酒店是臨時過渡的地方,明天一早大,他們要趕往全世界的藍白勝地——最靠近島嶼的獨立城堡裏。如果不是為了充分睡眠,他們不會在這裏過夜。
“快去洗。”覃志钊吻了吻方煥的臉頰。
臨行前,姆媽在行李箱放了不少常用藥,就是擔心他們要用,一時半兒在當地買不到。方煥翻找旅行箱,裏面都是些防蚊蟲叮咬、止瀉、退燒藥,倒是沒有跌打摔傷這一類的。
“真的沒事嗎。”方煥回過頭問。
覃志钊很快擦幹頭發,“沒事。”
那天晚上,方煥很盡興,因為阿钊讓他騎上來,他羞得面紅耳赤,嘴上說着不要,但過了一會兒,就不願意下來了,環住阿钊的脖頸,低聲求他稍微輕一點。
房間裏關了燈,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但一定很瘋狂吧,他控制不住後仰,還用手臂撐在阿钊肩上,身體随之一晃一晃,叫聲顫抖。月光照進來,兩個身形糾纏在一起,襯着薄紗,暧昧到極致。
刺激到極致的片刻,他低下頭,尋找阿钊的呼吸,深深地吻住他,還咬了咬他的喉結。
阿钊什麽都給予的樣子,讓方煥覺得他簡直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擁有無數的愛與耐心,花不完,也舍不得花完。
他忽然覺得被愛真的好了不起,有人能看見你、感受你、關注你,就算你是宇宙中再渺茫的一份子,在他眼裏,你也是楚楚動人的生命。真正的愛,原來是這樣。
餍足過後,方煥躺在覃志钊身旁,像小動物一樣嗅着屬于阿钊的味道,有點像梧桐葉,是換了新的男士香水嗎,還是為了蜜月旅行。黑暗中,方煥忍不住笑起來。
不管是什麽,他都好喜歡。
也許是昨晚太快樂,第二天早上起來,覃志钊的右手臂不能動了。
方煥吓得瞌睡全無:“你不說沒事嗎?沒事怎麽胳膊成這樣了?”在他印象裏,阿钊一直很能打,幹掉殺手都不是問題,怎麽洗個澡還能把胳膊摔傷了,方煥心疼又郁悶。
原定計劃不得不改變,方煥陪覃志钊去了趟醫院,醫生說他的手是輕微骨折,需要打石膏。
“What?”方煥再三确認,最後不得不聽從于醫生的建議,還安慰覃志钊:“沒事,打石膏就打石膏,好得快一點。”
就這樣,三個小時後,兩個人終于從醫院出來,覃志钊右手臂包裹嚴實,脖子上吊着白紗布,正好把手臂支撐住。方煥越看越想笑——這雙能打泰拳的手,竟然也會骨折。
覃志钊見他笑就無語,說想抽煙。
“不許抽煙,我有哮喘——”方煥走在覃志钊前面,還時不時回看他,覃志钊知道他關心自己,要不然在醫院也不會忙前忙後,還問了許多注意事項,但方煥現在看着有點幸災樂禍呢。他悶悶地想。
考慮到阿钊行動不便,原定游泳的計劃改為坐游輪,這裏風景很好,想來體驗也不錯。
臨時購票當然比不了預定的商務艙,普通游輪上人挺多,方煥想着來都來了,湊合也能行吧,畢竟讓阿钊回去休息,阿钊肯定不會同意。
這樣的游輪別說入不入得了方煥的眼,他爹有一艘私人豪華定制游艇,從小他就體驗得夠夠的,現在只覺得有阿钊陪着,去哪裏、乘坐什麽交通工具都無所謂。
哪怕只是跟阿钊坐一起曬太陽,也覺得很幸福。
下午三點的時候,游輪提供下午茶。
為了去醫院看手臂,他們倆到現在都沒吃午飯,覃志钊點了份牛排,還囑咐服務生幫忙切好。
“想喝點什麽?威士忌?”方煥頓了頓,“噢,你不能喝酒,那喝點西柚汁吧。”說着,他轉身朝吧臺走過去,走了一段,又有點不放心,還回頭看了看。
阿钊坐在靠近欄杆的位置,頭頂上是把帆布太陽傘,他穿了件白T恤,除了石膏手臂有點突兀以外,單是他坐在那裏,就是一幅歲月靜好,方煥收回視線了。
等方煥再回來時,餐品基本上齊,但覃志钊沒有吃東西,神色看來有些沉靜,還時不時打量自己的手臂,好像有些為難。方煥一看就明白了——牛排沒切,“waiter!”
可能是游輪上客人較多,又或者因為覃志钊休閑的穿着看起來不像富豪之輩,總之他受到了怠慢。別的事方煥可以忍,唯獨交代好、但沒做好的事他不能忍,他的語氣近乎可以用嚴厲來形容,用英文質問對方是不是在歧視?
這話一說,游輪的經理出面道歉,還提出重新切一份過來。
方煥要他們再做一份熱的過來,不用他們切,但要他們當面跟覃志钊道歉。
場面有點微妙,不少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連覃志钊也用眼神暗示方煥,方煥堅持說‘不行’,一次忍讓,只會換來得寸進尺。
“Sorry sir, it's our problem.”接着,金發男孩朝覃志钊欠了欠身。
方煥這才消了氣,周圍慢慢恢複安靜,之前過來打卡拍照的人也少了,大概是知道他不好惹。
“不好嗎。”方煥聳了聳肩,滿臉不在乎的表情。
覃志钊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牛排上來了,方煥低頭認真地切起來。
覃志钊坐在他對面,說實話,其實他很羨慕方煥,比起方煥,他從小到大都在縫隙裏生存,如果沒有遇到方煥,也許他現在還在碼頭扛貨,聽着收音機裏他叫不出名字的鋼琴曲。
沒有人為他出頭過,甚至連叔叔也很少。
哪怕是受了委屈,也只是咬碎牙齒往肚裏咽,叔叔嚴厲,也是為了他好,這些覃志钊都理解,希望他能更加堅強,更獨立地面對風雨。他也确實沒有辜負期待。
只是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孤獨,尤其是方煥離開的那幾年。
但方煥堅決說‘No’,要求別人沒有切好牛排這件小事而道歉時,他心裏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觸動——他有家人了,一個會感受到他的家人,不再是獨自抗住一切的孤獨者。
方煥把切好的牛排放到覃志钊面前,雖然很餓,覃志钊還是說不用了,方煥用叉子叉住牛肉,遞到覃志钊手裏,“快吃,不然要餓肚子。”方煥用照顧人的語氣說。
海上起了風,吹得帆布太陽傘微微做響,覃志钊用叉子吃着牛排,方煥時不時給他夾蔬菜,還問他要不要喝西柚汁。覃志钊有點不習慣被照顧,但方煥守在他身邊,讓他莫名安心。
方煥咬着吸管,“晚上要我幫你洗澡嗎。”
“不用了——”覃志钊脫口而出。
兩個人相視一笑,方煥低聲問覃志钊:“是不是昨天晚上手臂就不舒服?”
覃志钊想了想:“有點。”
難怪阿钊讓他坐上來,原來是手臂使不上力氣,方煥感動的同時又有點心疼。
游輪上傳來輕微說話聲,孩童嬉鬧着,酒杯時不時相撞,這些聲響,在遼闊又蔚藍的海面上顯得微不足道,卻充滿了生活氣息。也許要感激錯過的豪華游輪。
米克諾斯島如同童話世界,近島的房屋全是白色,與之相呼應的是藍色房頂,在日光下耀眼到讓人挪不開視線。日光穿過雲層,将靛藍色的海面照得發亮,游輪繼續行駛,發出悠長的鳴笛聲,像在跟海浪相互回應,風吹亂頭發,方煥靠在覃志钊肩頭,吻了吻他的側臉。
有一天他們也會老去,會有荷爾蒙不再爆發的時刻,但那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像此刻一樣,安靜地坐在一起,聽着海浪,細數沉默,直到完成屬于他們的港島物語。
港島物語,一定是他們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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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天喜地,終于寫完了,番外正在施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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