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就這麽……忙嗎?”……
大廳裏的人并不多,程晴的聲音也不大,沒有引起什麽注意。寧婵看了眼周圍,才開始琢磨程晴的話。由于聽過程晴不少事跡,她是在是沒辦法将她當做正常人來對待。
寧婵平複了一會兒,非常克制地回應道:“我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說完,她就發現程晴的目光停在了她的珍珠耳環上。
剛才還是輕蔑的表情,這會兒還有些疑惑,接着就轉為了震驚和憤怒。
這麽短時間的轉變,看得寧婵終于有所擔憂地往後退了幾步。
這會兒的程晴,眼神稱得上陰鸷,就像是要立刻撲上來劃她的臉一樣。
“你是誰家的,什麽名字?”她表情已經有些陰森了,問話的語氣就像是在審訊什麽犯人。
寧婵不悅地皺起眉,轉身就想走。程晴快步走來,伸手去拽她。
還沒碰到她的胳膊,就被人生生止制住了。
“你個瘋子又想幹嘛?”一身哥特裝扮的陳諾諾上前抓住了程晴,并在看到了寧婵的臉後,對她說:“別理她,你趕緊走吧。”
寧婵看到她具有個人風格的發色,立刻就想起來了,點頭道了句謝謝,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川海集團的年會一定會有媒體在,她不能在這裏和程晴發生任何沖突。
等出了大廳的門,果不其然有一堆記者狗仔等着拍照。她看到司機沖她揮手,拖着長裙快步朝他走去。
司機是陳隽川的人,等她一上來,就說:“先生讓你今晚回家。”
那個家也不用多想,肯定是老宅了。
她和陳隽川在一起這麽久,就算說不上了解,也不是一無所知。
這麽久以來,她從來沒聽陳隽川提起過他的爸爸,老房子也沒有一件和父親相關的物件。他在成年以後就改了姓,時茵也說過,是因為他家庭矛盾很深。然而因為陳家不願意讓家裏的私事被媒體八卦拿出來當做噱頭,一直都是控制不讓私事流出,陳隽川也很少接受采訪,大多數時候都是他的表哥和舅舅負責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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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了,他依然沒有要和家裏人團聚的意思。
老宅沒有暖氣,客廳的熱度都靠壁爐提供。說實話在住到這裏之前,寧婵從來沒想過自己真的會使用這種在電影和書裏看到的東西。這座房子據說也是陳隽川的媽媽在年輕時,按照自己的喜好特意讓人建造的,非常有西方古典的味道。
院子裏的無盡夏和大片薔薇,以及後院的秋千和睡蓮池,都透露出陳隽川的媽媽是一個浪漫精致的女人。
助理隐約知道寧婵和上層有關系在,收到消息後就提前離開了。寧婵回到老宅,立刻就裹了件毛毯坐到壁爐邊,将軍卧在她身邊打盹,管家和阿姨在看電視。偌大的房子十分安靜,火苗舔舐木柴,濺起的火星子發出噼啪的炸裂聲。
她拿了手機來,給陳隽川發消息。
寧婵:你什麽時候回來?
這條消息肯定又要等好久才能變成已讀。
寧婵嘆了口氣,轉而去跟時茵聊天。
下一刻,提示音響起。
陳隽川:現在。
她剛看完,就聽到門外汽車的響動,立刻起身朝大門走。
門被推開,陳隽川卷攜着一身夜晚的寒氣走近,将她擁入懷中。
寧婵聞到了淡淡的酒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輕聲問:“你喝了很多嗎?”
将軍跑過來圍着他轉圈,尾巴歡快地翹起,陳隽川俯身敷衍地摸了它兩下,牽着寧婵的手往樓上走。
“程晴和你說了什麽?”
“她一開始好像是認錯了人,然後就跟我說了什麽真貨假貨都是爛貨的話,反正就挺莫名其妙的,一副要打人的樣子。”寧婵如實回答了他。“她不會再來找我吧。”
陳隽川想到這件事似乎也頗為頭疼,捏了捏眉心說道:“她精神不太正常,說的話你也不用往心裏去,這段時間不會再有機會出現在你面前,放心吧。”
寧婵睨了他一眼,沉默着沒說話。
“怎麽了?”陳隽川捏了捏她的手指。
“她為什麽會那麽喜歡你?”寧婵的語氣十分不滿。
陳隽川輕笑一聲,反問她:“那你呢,怎麽這麽喜歡我?”
寧婵張了張口,又沒說出什麽。他眸光微暗,目光從她的耳垂上掠過,說了句:“你戴着很合适。”
“我忘了問,這個耳環是什麽時候買的?到底有多貴重,連程晴都盯着看?”
陳隽川淡淡道:“別想太多了。”
“哦。”
——
年底的時候,寧婵因為前段時間熱搜上的多,商務活動也多了起來,又接了其他的劇本,之前在談的綜藝也定下了。在出席一個線下的品牌活動後,助理和時茵都在車上聊天。
因為最近太忙,都在各地跑,連帶着都沒時間管其他的事。助理這才提起自己最近身子不适,例假也遲到許久的事。
越說越覺得不對勁,寧婵和小禾一致贊同去醫院檢查,于是半路上就去了趟醫院。
小禾想讓寧婵在車裏等着,她卻覺得自己月經不調,也順帶去問問醫生,蒙着口罩帽子一帶就跟着去了。
小禾陪着助理檢查的時候,寧婵逼他們先看完醫生,拿着單子先去繳費口了。繳費口的護士認出了她,小聲地驚呼了一下,寧婵笑笑,沖她擺了擺手。“你好呀。”
說話的時候,旁邊一個姑娘也扭頭看她。“婵姐?”
寧婵這才看到這個姑娘紅着眼睛,滿臉都是未幹的淚痕,手上也拿着繳費單。
“怎麽哭了?”
小姑娘是她之前拍戲遇到的工作人員,平日裏很開朗,對誰都笑呵呵的,總是一口一個的叫她婵姐,因此寧婵對她的印象也很深刻。卻沒想到會在醫院看到這麽無助的樣子,說話的時候還帶着哭腔。“我媽化療,現在家裏就我一個,不知道怎麽辦,我就這麽一個親人了。”
寧婵拉着她走到一邊耐心詢問,對方年紀也還小,看着年紀與她一般大,遇到這種事覺得天都要塌了,說着說着就崩潰的哭起來,見到寧婵一個熟人,就像是見到了什麽救命稻草般。
“你需要多少,我先借給你吧,一定要好好照顧媽媽,能挺過去的。”寧婵安慰完,又抱了抱她。
對方哭得更厲害了,口齒不清地和她道謝。
寧婵就小聲說:“沒關系,你的媽媽一定能留在你身邊。”
小禾找到了寧婵,也了解到了是怎麽一回事,雖然不滿她獨自下這種決定,卻也不是不贊同,還是爽快地借了三十萬出去。
助理的檢查結果出來,果不其然是懷孕了,小禾跟寧婵也跟着興奮,倒是助理自己很是恍惚,在車上一直感嘆:“實在是太不真實了,我覺得自己好像還是個孩子,怎麽突然就要當媽了?”
小禾對她說:“很正常,我每次起床都以為自己還在宿舍,今年過生日才發現自己已經快三十歲了,擡不真實了吧。”
助理嘆氣:“可能人都是對某個年紀有種執着,我最近老是想起自己高中的時候,現在突然懷孕人都傻了。”說着她就問道:“婵姐有沒有老是回想的時候。”
寧婵被她這麽一說,突然會想到了什麽,情不自禁就笑起來,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有啊,我十五歲的時候。”
“關于誰的,笑這麽開心?”
“秘密。”
這個秘密,關于一個拯救了她的少年。
如今少年長成男人,她依然如此愛他。
——
給助理放了産假後,寧婵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卻沒想到不過兩天,她就再次登上了熱搜,才十幾分鐘就上了熱搜第一,更像是被人惡意花錢砸上去的。
“寧婵”兩個字挂在熱搜上格外明顯。
她看到那些詞條後都忍不住懵了一下,轉頭去問小禾:“這什麽東西?”
小禾把編的黑料給她看。
【八卦星:有人在醫院拍到了寧婵偷偷去婦産科,中途摘了一次口罩,看得出臉色蒼白,表情也不大高興,不會真的懷孕了吧。配圖jpg.】
底下配了寧婵在醫院的圖,還挂上了她所謂臉色蒼白的素顏照。
寧婵怒道:“這不胡說嗎?那叫膚色白皙,能叫蒼白嗎?誰去醫院高高興興的啊,人都哭喪着臉就我笑得喜慶不是有病嗎?”
評論區許多網友就開始盤點寧婵最近穿高跟鞋的次數,連她因為冷攏衣服的動作都說成了捂肚子。大家都是喜歡看熱鬧的,幾條辟謠的言論也都被壓在了下面。
小禾無奈道:“得了,等會兒你發個微博說一聲吧,上邊已經開始給我打電話問了。”
“等我編輯一下給你看。”
寧婵編輯到一半,突然收到了陳隽川打來的電話。
“怎麽了?”
陳隽川嗓音微啞,沉聲道:“你懷孕了?”
“你準備怎麽辦?”寧婵幾乎都想笑了,故意不想立刻告訴他實話。
對方沉默了很久,久到讓她的心也跟着沉寂。
“你知道怎麽做。”陳隽川如此說道。
寧婵拿着手機的五指漸漸收緊,她緩了緩才說:“我沒懷孕,是我的助理。”
她笑得有幾分諷刺。“你剛才不會是緊張吧?我以為你避孕做得很好,不會擔心這些。如果真有了,不用你說我也會去打掉,不用你告訴我怎麽做。”
說完後她直接挂了電話,小禾走過來問她:“編輯完了嗎?”
寧婵已經沒了編輯微博的心情,直接丢給小禾:“你來吧,我想不出合适的。”
“也好,你先去睡一會兒吧。”
——
酒吧中,趙焱和人發生沖突打了起來,對方将他提着領子按到桌子上,沖着他的臉啐了一口,罵道:“你他媽還敢出來潇灑?要不是因為你我能得罪川海那位,說好一起做生意,虧錢就算了,你這是帶朋友一起陰溝翻船呢?趙焱你可真夠王八蛋的……”
趙焱翻身跟他扭打起來,混亂中挨了好幾拳頭,燈光晃在臉上,血糊住了眼睛,被揍到發懵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被人拽着扯到了安靜的地方,接着就摔倒在地。
他艱難地想要爬起身,就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敲擊着地板,擡起臉才看到一個年輕的女人,眼神中帶着點淡淡的嘲弄。
開口就是:“你讨厭寧婵嗎?”
趙焱并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卻毫不猶豫點頭,咬牙道:“她就是個野種。”
“你把她的所有黑料給我,我幫你整死她,怎麽樣?”程晴笑容甜美,眼神在昏暗中閃着怨毒的光。
寧婵以為懷孕的熱搜不過是個烏龍,很快就能過去,卻沒想到這只是一個開始。
不知道是哪一個自稱她高中同學的人,突然開始爆料,将她的過去都挖了出來。
【@不知名的某位:我高中的時候和寧婵是同學,之前見到有人說她在劇組耍大牌不敬業,還對劇組人員态度惡劣,當時就覺得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一點都不奇怪。我們高中是很難考的那種,但是她是某個有錢人家的私生女,媽媽是被人包養的小三,打個招呼就來我們學校了。膽子也真夠大的,人家老婆的親兒子也在這個學校,跟小三的女兒一起上學,都要惡心死了。後來手腳不幹淨,還在學校偷東西。本來班裏就有人看不慣她嗎,因為這件事說了她幾句,就把人直接打得頭破血流進醫院,我當時是目擊者也去了派出所,拍的照片都有,實錘。後來還帶頭校園暴力,把一個女生逼到退學。哦對,她應該整容了,和照片一點都不像。你們自己看吧,之前還以為是同名女星,沒想到真的是她,變化大到認不出來。就是覺得現在都誇她清純白天鵝挺扯的,從頭到腳都是假的。】
這條微博發出來,底下就有爆料者聲稱自知是川海集團的離職員工,說寧婵被高層一位有家室的中年男人包養,走了自己媽媽的老路。
寧婵的黑粉也在此時紛紛跳出來,嘲諷她是法制咖,做小三是家族傳統,換頭怪。
其中有人貼出了之前劇組一個人員在朋友圈吐槽以為小花耍大牌,片場欺負劇組人員的事,此時這些也默認了是在是寧婵。
一時間寧婵成了衆矢之的,被推上熱搜第一,評論和轉發過萬,詞條是#寧婵校園欺淩#
公司開始緊急公關,壓熱搜删評論,反而成為了心虛不敢認的表現。
寧婵看到挂在上面的照片,慌亂地說不出話來,絞着手指無措地坐在在沙發上,看着一群人為了她忙得焦頭爛額。
“你以前的照片不是删得差不多了,怎麽還有這種的?”連小禾都氣不過問了她。“你沒幹過這種事吧?”
小禾不想把網上的言論按到寧婵身上,她和寧婵相處了這麽近,能看出來她不是這種人。
寧婵被黑了很多次,只有這一次,是徹徹底底讓她有了恐慌感,以至于看到一堆刷着“寧婵滾出娛樂圈”的轉發時,眼淚克制不住地流。
“我不是。”
最先打來的電話的人是許知衡。
她沒想到會是他。
許知衡開口第一句:“不要看他們怎麽說,你不是這種人,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那些是假的。”寧婵不知道這麽說有什麽意義,但她只是很難過,她不想讓任何一個人了解她的過去,真的假的都不願意。
“我知道。”許知衡很溫柔,用最平和的語氣安撫她的不安。
“謝謝你。”
這次的事情很難處理,因為對方信誓旦旦說自己有圖,盡管一張圖可能不是真相,卻比文字的辟謠更有說服力。再加上有人刻意推波助瀾,将這件事擴大影響,把重點放在了校園暴力上。本來這段時間媒體就爆料了幾件惡劣的校園暴力事件,都在倡導保護校園的和諧。寧婵幾乎成了一個典型,被不分青紅皂白的抵制了。
她為了擺脫過去的自己做了很多改變,想要努力朝前看,直到有一天她有勇氣重新審視那段日子,她會将這些說給陳隽川聽,包括她深藏了許久的秘密和喜歡。
至少不是現在,不是用這種方式,将她自己都不願意回憶的過去曝光,使她不堪的一面被強制剝開,呈現到所有人面前。
他們看到的是文字寫出的過去,寧婵看到的是她被撕開後血淋淋的傷口。
猶豫了許久,她茫然無措地給陳隽川打了電話,迫切地想得到一句安慰,得到一個支撐。
“你……看到了嗎?”
陳隽川那裏似乎很吵,有嘈雜的人聲和音樂,使他的聲音顯得那麽冷淡,帶着些許不耐。
“我現在沒時間。”
電話的聲音歸于沉寂。
寧婵揪緊的心,就像是突然被松開,然後猛地墜落。
“就這麽……忙嗎?”她呆呆看着已經暗下去的手機屏幕,無助地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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