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愛一個人原來也不過如……
陳隽川到底是看着寧婵坐在車上遠去了。
坐回車上的時候, 他想了很多以前的事。
等寧婵不再愛他,對他失去耐心和讨好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她, 也從未試圖探查她的過去。
以前的時候, 陳隽川希望能在寧婵的身上, 找到她和孟惜雪更多的相似之處,而現如今, 每一點相似都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就像陳韞聲評價的那樣, 他其實也沒有多愛孟惜雪,只是在給自己找個寄托情感的借口。
他以為寧婵沒那麽重要, 并非是什麽不可缺少的人。
直到那次程桓告訴他孟惜雪回國, 問他要不要趁生日約孟惜雪出去。
當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寧婵會不會在家等他。
那個雪夜,寧婵哭着撞進他懷裏的時候, 一切都有了答案。
可惜還是慢了些。
——
回公寓的路上, 寧婵沉默了許久沒說話,興許是當着許知衡的面發洩, 等回過頭來又覺得尴尬, 不敢面對只好看着車窗外的景色。
許知衡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好,索性兩人都不說。
一直到送她到地下停車場,他才問:“巧克力還要嗎?”
寧婵想到她被勾住頭發那會兒的傻氣,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方才壓在心頭沉甸甸的郁氣, 被他這麽輕輕一撥就散了。
“不要了,以後再也不吃你的巧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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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衡也笑起來:“下次我不穿拉鏈那麽多的衣服。”
他先下車, 幫寧婵打開了車門,準備替她将行李也帶上去,寧婵卻拒絕了。說到做到将土特産分他一半, 還分別解釋了吃法。
幾個月沒回到這裏,據說小區的安保在被投訴之後加強了很多,應該不會再有亂七八糟的人到小區來。
而小禾也很負責地将她收拾出來的東西全部帶走,一件白色衣服都沒留下,所有珍珠耳環珍珠發飾也都不見了。才經歷過與陳隽川的對峙,寧婵再次回到這裏,盡管已經沒了做替身時留下的東西,可這個房間的每一處,還是會讓她想到那個人。
以前想起來總是有些甜蜜,又讓人愉快的事,如今卻只有羞恥與憤恨。
寧婵年少的時候想過,她那麽愛陳隽川,沒什麽能讓她改變這一點。
原來也不是沒有的。
期望太高了,對自己沒什麽好處。
春天才剛暖和些,寧婵接的綜藝不久後就要開拍。
而《月西沉》的女主人選,最後落到了時茵身上,寧婵表示自己願意給她做場外指導,畢竟她是一個有親身經歷的人。之前與她勢如水火的劉夢冉最近被網上罵的厲害,但還是有一批死忠粉在為她洗白,只是路人緣奇差,幾個在談的商務都涼了,不過她身後有人,只要撐得久一點,還是能避過去。
寧婵對劉夢冉倒是不大關心,相比之下,她要操心的事實在太多了
因為風起的熱播,加上她本身熱度很高,一個大熱綜藝将風起的主演都邀請了,許知衡也在內。綜藝完了之後,還有一些采訪,她還要提前想好怎麽回答。
寧婵住的地方是高檔公寓,交通方便,安保比較嚴格,地面上除了小區業主以外不對外開放,這也是當初她看中這裏的原因。對門住了一家醫生,總是早出晚歸,寧婵很少與他們碰面,偶爾會在電梯裏打個招呼,只是這次回來了好幾天,一次也沒有見過,還有些意外。
小禾來接她的時候,寧婵随口問道:“我鄰居怎麽都不見了,門口發財樹也沒了。”
當初她還吐槽過将發財樹放在門外的行為,這是突然想開給搬進屋了嗎?
“之前給你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他們正在搬東西,可能是要搬家吧。”
寧婵應了一聲也沒有多想。
小禾給她接的綜藝類似于訪談節目的那種,一般就站在臺上一起聊聊天做個游戲,很适合炒cp。但是在去之前,小禾就給過她警告,讓她注意分寸遠離許知衡,包括主持人問她話也要想過再說。
這段時間頭發長了很多,造型師用滿是碎鑽的發夾替她做了一個很飒的發型,穿了一件小黑裙,與從前在大衆眼前的模樣判若兩人。
許知衡的經紀人新換了一位,據說還跟他沾親帶故的,看到她的時候眼裏滿是警惕,比上一個好不到哪去。
畢竟像許知衡這樣的大流量,想蹭他熱度的人如過江之鲫,數都數不過來。
除了他們兩個以外,還有為《風起》演唱主題曲的歌手,以及一位最近很火的網紅畫師。主持人一共四位,除了一些必要的流程,就到了最後讓他們做游戲的環節。
過程中大家都保持了該有的分寸,既不疏離也不會顯得太親密,一直到最後的游戲熱場環節。
寧婵只知道有游戲,并不知道是具體內容,她以為會是接龍猜謎語這樣的,直到工作人員端上來紙牌和面粉,她才覺得有什麽不對。
主持人說道:“游戲規則是嘉賓和主持人一起嘴咬着紙牌傳遞面粉,順序是按照抽中的紙牌來定,剩得最多的那方獲勝,分為主持人隊和嘉賓隊,輸的那一方要接受檸檬水懲罰。”
寧婵抽中了紅桃J,許知衡的是紅桃Q,連牌面都有些刻意要将他們兩個湊一對的意思。
順序公布後,觀衆席都開始起哄,尤其是一些來到現場的一婵知秋cp粉。
許知衡偷偷看了她一眼,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他側過臉小聲問:“一會兒面粉飛你臉上怎麽辦?”
寧婵板着臉回答:“那你就等着收工以後被麻袋套着打吧。”
“我這樣的臉都能下得去手?”他低笑一聲,遂不再說。
游戲開始後,觀衆席的躁動就沒有停過,許知衡咬着紙牌,微微俯下身,而寧婵踮起腳去夠接,兩人的身子靠得很近,彼此都屏住呼吸,觀衆的尖叫聲卻越來越大。
演戲的時候兩個人不是沒有這樣靠近過,但那些都是工作,沒人能在鏡頭怼臉導演蹲旁邊看還芳心萌動的。
這次不一樣,臺下是有着不知是誰粉絲的觀衆,臺上有看好戲的主持和嘉賓,鏡頭會将他們的眼神和表情都捕捉下來,寧婵不敢讓自己失态。她只一眼就将目光移開,盡量不與他對視。
而她第一次在面對許知衡的時候心跳這麽快,不知是出于心虛還是被圍觀的不适感,都讓她不敢再多看一眼。
許知衡的目光始終落在她眼上,她低下眸子,那目光便落在了她纖長卷曲的睫毛上。
面粉最終還是被安穩運到了下一位嘉賓的紙牌上,寧婵的鼻尖只沾到了一點點,許知衡指了指她的鼻子,小聲說:“沾到了……”
寧婵趕忙擦去,撇過臉看向別處。
而他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麽,臉上的笑意就沒有消失過。
等節目拍攝完,寧婵臉上的熱意還未退去,她想去問問小禾這游戲到底是不是被暗箱操作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會這麽巧,剛好是她和許知衡被排到了一起。
推開休息室的門,小禾在沙發上坐得端莊規範,就像那些面試的時候拘謹的求職者。
寧婵剛想開口,就見到了沙發另一端坐着的那位。
小禾回頭看她,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臉上就差寫着“救救我”三個字了。
寧婵冷冷地看了陳隽川一眼,說道:“小禾,你先出去。”
小禾連忙起身往外走,用口型對她說:你注意點啊。
門被輕輕關上,休息室裏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既然陳隽川來了,那臺上的游戲環節他一定也都看了全程。
“我還有采訪。”
“上次的人也是他。”
兩人同時開口,緊接着就是一段沉默。
打破沉默的人還是他。“先過來坐下,我不會怎麽樣。”
看到寧婵眼中的戒備與疏遠,陳隽川覺得心上似乎有螞蟻啃噬,不是劇烈的疼痛,卻足以讓人無法忽視。他從前沒想過這些,也沒想過有一天兩個人會這樣看着彼此,一個想逃離,一個又緊追不舍。
坐在陳隽川對面後,她将手機拿過來,問他:“我以為我說得很明白了。”
她以為陳隽川這麽高傲的一個人,聽到那番話就會放棄,再也不上趕着自取其辱了,哪裏想到還沒過幾天,就在這裏再次見到了他。
陳隽川垂下眼,“我吩咐過了,這裏什麽都可以說。”
寧婵皺眉,沒好氣道:“我沒什麽想跟你說的。”
“是我想說”,陳隽川頓了頓,“對不起。”
他的聲音很輕,在安安靜靜的休息室中,顯得有些沉重。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陳隽川将她抱進懷裏的時候,也曾經這樣和她道過歉,當時他到底是在為什麽而道歉,是因為不接電話,還是因為将她當做替身的愧疚,她現在已經分不清了。
她臉上的熱意褪盡,身上卻開始發冷。
“你想聽到什麽答案,要我說‘沒關系,我不在意’嗎?”就算對不起又怎麽樣,能有用嗎?
陳隽川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下泛着隐隐的青黑,他肯定很久沒睡好了。
寧婵看到這些,卻也只是沉默不語。
“我不知道怎麽喜歡別人,也分不清什麽才是真正的喜歡,我反應的有些晚,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對不起,你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至少不要躲着我,”似乎是看到了她目光中的冰冷,他眼睫顫了顫,試探地去牽她的手。“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對我失望,我們重新……”
陳隽川冰涼的五指覆上她的,僅一瞬,她就收回了手。“我不是對你失望,我只是對自己失望,你就是這樣的人,是我太高看自己了,一廂情願走到你身邊,死皮賴臉不肯放手,最後落得這種結局,錯不在你。只不過,你的确教會了我……愛一個人原來也不過如此。”
不是一年,也不是三年五年,是十年,整整十年的時間。
她都堅持了些什麽呢?
愛一個人就是這麽可笑,是浪費時間。
陳隽川想說些什麽,可在她面前,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我不求你現在原諒我,只求你不要現在愛上別人,讓我重新追求你,無論多久。”
“無聊”,寧婵聽不下去,起身就走。
走廊拐角處,小禾跟許知衡的經紀人正在争論什麽,兩個人似乎都很生氣,見到她來了才停住。
小禾還是一副被氣得不輕的表情,怒道:“你可算來了,看我跟你說過什麽,現在果然被當成蹭熱度的了。誰敢蹭你們家熱度,還嫌被瘋批害得不夠慘嗎?”
當初寧婵被全網黑的時候,一半主力軍都是許知衡的粉絲,恨不得所有與她哥哥沾邊的女人都去死,一天能發二十條寧婵的黑料,還天天私信罵她。
也就是因為這件事,許知衡還特意去點贊了辟謠微博,替她站隊說話,想要做點補償,小禾才算消氣了點,私下裏還是勸她少跟許知衡往來,免得被當做倒貼。
現在連許知衡的經紀人都一門心思認為,臺上的游戲是寧婵他們和節目組溝通過,故意要這樣互動的。
小禾氣得翻白眼,諷刺道:“笑死人了,誰稀罕啊,臺上的時候我們小婵看都不敢看一眼,你們家那位倒是眼睛管不住,主動找小婵說話,我們這邊還怕得要死,哪知道一下臺就推給我們了。原來還能這樣做人的?”
許知衡的經紀人周芸也毫不示弱,反駁道:“我們臺下對的時候可沒這段,怎麽上臺就那麽多互動,難不成是小許貼你們寧婵不成,你知道他上升期吧?我也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絕對不能讓他這個時候出岔子,你喜歡蹭熱度,那也是自己遭殃,但我還是要奉勸一句,再發展下去,不僅是毀了他,也是毀了你自己。”
這話裏還帶了隐隐的威脅,但她說的也并沒有錯。
許知衡跟寧婵不是一種發展路線,兩個人靠太近了,獲利的只有對家和營銷號,
寧婵也苦惱得不行,她真沒那個意思,怎麽好像都是她的錯一樣。
“蹭熱度?”陳隽川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突然的開口讓三人齊齊看向了他。
然而陳隽川的目光卻只落到了寧婵一個人的身上,她不想在外面丢臉,只好回答:“沒什麽大事。”
陳隽川又說:“是說你的熱度不如許知衡嗎?”
寧婵被他說煩了,敷衍道:“是,不如他,問那麽多幹嘛?”
一旁的周芸有些疑惑地盯着陳隽川,總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只當是哪個好看卻不火的男演員,直到他再次開口。
“我可以幫你提熱度,或者換一種方式,你的熱度不會比他差。”陳隽川的語氣溫溫柔柔的,像是在哄她。
但這話裏的隐晦意思,三個人都聽出來了。
要麽幫寧婵提熱度,要麽就毀了許知衡的熱度。
事關一個人的前途,就被他這麽輕飄飄的說了出來。
寧婵突然發現,這個人不止是不懂得愛人,他是對事不關己的人,都帶着高高在上的冷漠。
但她很清楚,陳隽川并非一直如此。
周芸聽到這樣的話,臉色都白了,卻又不敢質問陳隽川是什麽意思,只敢瞪着寧婵,“他是誰?”
寧婵沒有回答,将陳隽川往一邊推,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拉遠了些,低聲警告他:“不要插手我的事,這跟你沒有一丁點關系,我不需要。”
另一邊,周芸還在往她的方向看,被小禾擋住。
她轉身,被陳隽川拉住,他手指用力,低聲問:“你舍不得?”
寧婵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句舍不得指的是什麽,用力點頭,“我舍不得,非常舍不得,夠了嗎?”
說完就掰開了他的手,朝小禾的方向走過去。
或許是方才陳隽川的那句話太有震懾力,以至于周芸再跟她開口,語氣沒有那麽盛氣淩人,反而帶着幾分些忌憚。“你什麽意思?”
寧婵做了個抱歉的表情,說道:“別想太多了,我跟許知衡是朋友,真沒有要搞他的意思,他女友粉很多的我明白,我還年輕,不想被燈牌砸死了,你放心吧。”
她這些話說得真誠又懇切,周芸的注意力卻都放在了遠處那個面色陰郁的男人身上。
“他是川海的總裁?”周芸突然想了起來,瞪大了眼睛。“上過熱搜的那個?”
小禾陰陽怪氣:“是啊,你們家那位的大老板呢。”
周芸眼神複雜地看着寧婵,良久後才小聲說:“那你更應該離我們小許遠一點。”
寧婵不想再解釋,“管好你自己,謝謝。”
——
采訪的時候寧婵又見到了許知衡,他顯然什麽都不知情,還笑盈盈地回答記者的問題。
相比于給他的提問,寧婵這裏的記者發言就犀利很多,從《風起》這部戲,一直問到了她的私人問題。寧婵秉着說多錯多不如少說的想法,每一句回答都很簡短。
“請問經歷網暴後,你是怎麽調整過來的。”
“吃喝玩樂。”
“對于他們說你被家人虐待,在學校被哥哥帶頭欺淩,到底是真的嗎?”
“問劇相關的,其他的不回答。”
“現在對以前的事還有陰影嗎?”
“有。”
“想對以前欺負你的人說什麽嗎?”
“不想說。”
“今天怎麽突然換造型了?有什麽原因嗎?”
“黑化了。”
她一本正經地回答,反而讓記者更加熱情高漲。
“對于網上特別火的一婵知秋這個cp組合,請問你們二位認同嗎?”終于有娛記問到了這點。
許知衡先看了看寧婵,似乎想知道她的意思,寧婵也是先看向他,最後才點頭:“沒意見,自己喜歡就好,不要ky影響路人觀感,也不要當真,自己看着樂一樂就行。”
許知衡盯了她一會兒,才附和:“我跟她的意思一樣。”
采訪沒有很久,寧婵就想早早收工下班。節目錄制地離揚陵市不遠,半個小時的高鐵就回去了,小禾替她訂好了票。
因為助理去休産假,她平日裏也沒那麽多瑣事,也就沒有再招人。
小禾本來準備開車,結果今天錄節目口渴喝了半瓶贊助商的飲料,才知道是果味兒雞尾酒,始終放不下心。
寧婵可不想到時候又因為經紀人帶她酒駕而上頭條,索性自己開車。
她開車一直都很平穩,按照标準的道路限速來開,小禾就在後面坐着睡覺。
一直到一輛張揚的紅色敞篷跑車從左超車,跟她并行還刻意按了兩下喇叭,寧婵才側目看了他一眼。
程桓單手握方向盤,另一只手中還夾了根煙,輕佻地沖她吹口哨:“大明星!怎麽開這麽慢啊,要不要我送你?”
寧婵沒有理會,他就又按了下喇叭,喊道:“別不理我啊,你男人不是好東西,我跟他可不一樣的。”
她目不斜視,只緩緩擡起一只手,沖他豎了中指。
程桓非但不生氣,還繼續笑着調戲她:“我覺得你這樣更好看了,說真的,我長得也不賴,你要不介意的話,要不要考慮……我靠!!!”
他話沒說完,突然一聲巨大的撞擊聲,車子猛地震了一下,讓他往前傾的時候險些被安全帶勒死,罵了一句後怒沖沖往後看,湧上來的髒話頓時就說不出來了。
寧婵也停了車朝後看去,後邊那輛黑色保時捷裏坐着的男人,正面無表情地看着程桓。接着,他似乎是知道寧婵在看,朝她的方向說了聲抱歉,一言不發向後倒車。
她以為這就沒事了,剛準備拉起手剎,又聽猛地一聲撞擊響起,程桓崩潰地大喊:“夠了夠了!我他媽新車!限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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