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江楠悶在被子裏,回想從前的事。
他跟江和森差了六歲,他出生時,他哥正要上小學。家裏情況不怎麽好,祖祖輩輩守着幾畝田過日子,男人女人都要下地幹活。家裏父母沒精力照顧他,他是被江和森帶大的。
江和森那時候在村裏小學讀書,每天上學就背着弟弟去,把江楠放在操場空地上玩耍,他在教室裏聽老師講課。下課鈴聲一響,他準第一個沖出去,把江楠抱回自己位置上,陪他玩一會,上課了又送出去。後來老師開了特例,允許江楠在教室裏坐着看他們上課,就是不許發聲。江楠十分乖巧,一整天坐下來,比那些大他五六歲的學生還安靜。
江楠小時候曾有一段時間得了o形腿,用農村話說,就是‘鴨子腳’,後來年齡長了才慢慢矯正過來。那是長期被江和森背在背上背出來的,江和森也因從小背着弟弟而被壓了個子,比同齡人要矮一些,等上了大學營養好了才猛竄個子。
兄弟兩人的感情自然是打小就很好的,後來江和森去了縣裏讀中學,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那會還沒讀書的江楠就每天在牆上畫杠杠,每畫足二十九條,第二天他就一大早爬起來,到村頭去等哥哥,那時候他不知道,有時一個月是有三十一天的,往往就這麽空等上一整天。
那會多單純啊,就算等了一整天沒等到哥哥,委屈得直掉眼淚,第二天江和森回來一哄,他就又高興起來,跟條小尾巴似的,他哥到哪兒他也到哪兒。
之後江和森讀高中,學業更加繁重,回家的機會更少,江楠也有了自己的玩伴,這種連體人一樣的狀況才有所緩解,但血脈相連的兄弟情誼只會随着年齡增長而越發深厚。
江楠從不怨恨江和森,當初的事他哥并不知道,他那時正沉浸在不能上大學的絕望裏,家裏人又都刻意瞞着他,等他發現了再鬧已經晚了。遠去的弟弟不知如何尋回,剛剛賣了他弟弟的親生母親又以死相逼,他一個少年人能怎麽辦。
事實上別說他,就連江楠這個當事人,也懵懵懂懂過了很久才明白,他母親當時那一句“那你就乖乖的,好好聽話。”是什麽意思。畢竟誰會想到,生你養你的人,正預謀着要把你賣掉呢。
其實以外人的眼光看,這似乎是一筆十分劃算的買賣,用一個不太優秀的小兒子,換取大兒子的錦繡前程,況且這小兒子是去給富貴人家當少爺的,不用受苦,兩面都好,沒什麽不妥的。
只是世事,卻總喜歡出人意料。
當初跟他哥好得一個人似的江楠,哪曾想到有一天,他與江和森會到了這種無話可說的地步。
江楠不甘心,他越想越不甘心。他從未做過一星半點對不起別人的事,憑什麽這麽多不公平的待遇要讓他一個人承擔?憑什麽誰都能将他捏圓搓扁?
蔣情跟他哥多年感情固然不容易,所以她說什麽他只當沒聽見,獨自忍下來。可他跟江和森二十幾年兄弟情,要任由它這麽說沒就沒了麽?若真是如此,江和森當初千辛萬苦尋他幹什麽,為了如今的難看嗎?
江楠從被子裏探出頭,摸出枕頭下的手裏,重新裝好電池。
有些話要說就說清楚,有些事要斷就斷徹底,沒什麽比拖泥帶水更傷人的了,長痛不如短痛。
江和森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有些驚訝,又有點驚喜,更多的是松了口氣,他接起來還沒說話,就聽那頭一個冷靜的聲音道:“哥,我出車禍了,在三醫院,你要來看我麽?”
江和森的手機掉到地上,他愣了兩秒鐘,嚯地站起來就往外沖。
蔣情在後頭追趕他,但是江和森一下子就沒了蹤影,她追不上,只好跑回房裏。地上的電話竟然還沒挂斷,她看見顯示的名字,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她撿起來十分不客氣道:“你想幹什麽?你把他喊出去要做什麽?”
“蔣姐?”江楠頓了一下,然後笑道:“我喊我哥哥出來聚聚,難道還要你的同意?”
“夠了!你還來找他幹什麽,你當你的少爺去,為什麽又要來招惹他?啊?!你又跟他裝可憐是嗎?你知道他心軟,你就抓住這點不放了對不對?你未免太無恥了,你像吸血蟲一樣扒着你哥,你要耗死他嗎?!”蔣情十分激動,已經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她喘了口氣,馬上又道:“你把他叫到哪裏去了?說,你讓他去哪兒了?”
“蔣姐,你這是在害怕嗎?你在怕什麽?——怕我哥離開你,我猜對了吧。”
“你胡說!和森他不會離開我,他肯定會娶我,我們說好了,過年就結婚!”
“既然如此,你還當心什麽?難道你也知道,只有一輩子的親情沒有一輩子的愛情麽?之前是我傻,怕我哥哥傷心,不跟你一般計較,可是現在我想,女朋友就算成了妻子,還是随時都能被人換下來的,可兄弟就不一樣了,我哥這一輩子只可能有我一個弟弟,卻會經歷許多女人,你說,我之前對你的忍讓是不是傻得過分?”
“你胡說!”蔣情尖聲喊道:“你在哪?!你把他叫到哪裏去了,馬上讓他回來!”
“對不起了蔣姐,我哥馬上就要到了,就像你說的,我得在他面前好好裝裝可憐,讓他心疼心疼是不是?我得去準備準備,就這樣,拜拜咯。”
江楠挂了電話,呆呆坐了一會,疲憊地抹了把臉,躺下去拉起被子蓋好。從江和森的表現看,事情還不算太糟糕,這讓他心裏有了點底。只是蔣情……想起這個女人,江楠的頭又開始隐隐作痛。他那段親情一輩子愛情不能一輩子的言論,只是為了呈口舌之快氣氣蔣情罷了,他哥江和森什麽人他很清楚,那是再正經不過了,既然跟蔣情談了這許多年,他就一定做好了跟她長長久久的打算,只是不清楚蔣情為什麽這麽多疑,防備之心這麽重。
挂了電話沒一會,走廊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聲音很快在他病房門外停下,來人開了門,快步沖到他床前,似乎有些過度緊張,聲音都帶着抖:“小淼……”
房裏沒開燈,只有走廊上的燈亮着,透過未關緊的門縫照進來一些昏暗的光線。
江楠轉頭看向江和森所在方向,輕輕道:“哥……你願意跟我說話了嗎?”
他的聲音有點低,聽着有些虛弱,話裏透出點點隐忍的委屈,江和森幾乎馬上就被鋪天蓋地而來的心疼與懊悔淹沒,他握住江楠的手,喉嚨梗塞難以言語,許久才低聲道:“是我不好,我應該去找你的,可你那天說不想見我,我怕你生氣……你這是怎麽了?要不要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江楠沒回答,反而問道:“你不生我氣了嗎?我那天說了那麽混賬的話,你很生氣是不是?你剛才還挂我電話,我打了三個,你全挂斷了……”
“你給我打電話了?我沒——”江和森頓住,突然想起剛才他在廚房聽到的電話聲,蔣情說是……天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蔣情為什麽這麽做?
江楠又幽幽道:“其實那天我很生氣,蔣姐對我說了那麽難聽的話,你卻說她是心直口快沒有惡意,難道你也這麽認為嗎?你也認為我是白眼狼,是騙人的敗類嗎?”
江和森愣愣看着他,“可蔣情跟我說,你是因為她帶你去路邊攤吃東西,你覺得有失身份,不高興發了少爺脾氣,她說了你幾句,你們才吵起來的……”
江楠一口氣憋在胸口,幾乎給堵死,那個女人,她也太能搬弄是非了!他豁地從床上坐起來,再也裝不了柔弱了,朝江和森吼道:“她說什麽你就相信了?!以後哪天,她要你跟我斷絕兄弟關系你是不是也會照做?!你到底知不知道她跟我說什麽了!你知不知道我在生什麽氣?!你、你、你要氣死我了!!”
江和森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他就着昏暗的燈光看見江楠額上的紗布,忙回神來,上前按住他道:“你別生氣、別生氣,還生着病呢,別氣壞了。”
“已經氣死了!”江楠氣急敗壞吼着,被江和森按在床上重新蓋好被子。
江和森按着被角,看江楠氣騰騰的模樣,他沉默許久,長長地嘆了口氣,“對不起,小淼,是我疏忽了。蔣情這陣子是有些不對勁,總是容易緊張,像是有事情瞞着我。我也沒多想,是我太大意了,不夠關心你,哥跟你道歉。她那天跟你說什麽了?”
江楠鼓着臉頰,歪頭哼哼道:“你問她去,那麽難聽的話,我學不出來。”
江和森用手背輕輕摩着他的臉,道:“不願意說就不說,其實說到底,是我不好,可能是我之前的決定……算了,不說這個,你跟哥說,怎麽出的事?”
江楠狐疑地看着他,“你之前什麽決定?”
“沒什麽——”
“江和森!你給我說清楚,有什麽事瞞着我!之前也是這麽吞吞吐吐的模樣,要不是為了弄清楚,我也不會無緣無故挨了頓罵!你說!到底怎麽回事?!”江楠幾乎是用喊的說了這段話,喊完了還被空氣搶了一口,猛烈的咳嗽起來,腦袋也跟着發痛,他呻吟一聲,抱着頭蜷成一團。
江和森忙俯身拍着他的背,緊張道:“怎麽了?要不要喊醫生?你別激動,慢慢喘氣,慢慢來……”
江楠咬牙道:“你快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就痛死給你看。”
江和森無奈地皺起眉,良久才妥協般道:“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打算再過一陣,把公司轉到你名下,這事被蔣情知道了,我跟她說結婚的事得後移,她跟我吵了一頓。”
“你真是……”江楠攤在床上,無力道:“這種事情,你幹什麽不跟我說?你也不問問我願不願意?公司在你手裏好好的,給我幹什麽,那是你的東西啊。”
“那也是你的。”江和森莫名堅持道:“有你才有我的今天,我的公司、房子、車子,都有你的份。”
“哥。”江楠喊他。
“嗯?”
“你把我當成弟弟了嗎?”
“當然,”江和森緊張道:“你怎麽會這麽想?”
“那你幹嘛還跟我分這麽清?你也說了,公司你的我的都一樣,幹什麽非要弄到我名下來?我又不會經營,你想讓我當個敗家子嗎?”
“可是——”
“沒有可是!我頭都痛死了,你還要廢話!”江楠佯怒。
“好好,不說這個了,你快跟哥說,怎麽會出車禍?”
江楠自然不能把憶名的事跟他說,只簡單道:“我過馬路時沒看清,被蹭了一下,沒什麽大礙,醫生說是輕微腦震蕩,觀察幾天就行了。”
江和森馬上道:“下次要注意了,別再出什麽意外,哥快被你吓死了。他們家人都不在嗎?我回去收拾點東西,過來陪你。”這個他們家人指的是江家。
江楠拉住他,“別麻煩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也沒哪裏不能動,不用陪床。你在這別走,陪我說說話,我可還沒消氣。”
江和森想起蔣情,心裏也往下一沉,他拉了把椅子坐到江楠床前,輕聲安慰道:“我會去問清楚的,你別生氣,氣壞了不值得。咱們不說她了,說說其他事吧,好不好?”
“說什麽?”江楠斜着眼看他。
“就說……說你九歲還尿床的事?”江和森故意逗他。
“胡說!”江楠果然漲紅了臉,“我怎麽不記得?!你亂說!”
“難道我記錯了?”江和森故作驚訝,“那就說說你十一歲調戲人家小姑娘,被人家哥哥揍了的事吧。”
江楠炸起毛來,撲過去要打他,孱弱的病號輕而易舉就被壓制了,病房裏壓抑的氣氛終于歡快起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