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Chapter 64
“胡來來——”
被沈證影點到名, 胡籁倏然一驚。
平日裏溫文爾雅的沈老師,此刻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瞪着眼, 嘟着嘴,朝她伸出手, 招一招。
“胡來來~~來~~”
醉态可掬,惹人憐愛, 如果被召喚的對象不是被絕情分手的自己。
自打那天被江語明發現, 沈證影只管叫她胡籁,現在倒好, 又叫她胡來來。
還叫她過去。
來個屁來。把她當狗嘛,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狗還沒她聽話吶。
人怎麽可以那麽不要臉!
這對母子要分手要跟她鬥都沒問題,能堅定立場, 保持态度始終如一起碼一年內不變嘛。
胡籁心中紛亂, 如哪吒鬧海的海, 只想把沈證影扒皮抽筋, 抽筋扒皮。
“胡籁, 诶,胡籁, 叫你呢。”
有謝雅然在,胡籁想裝傻當沒聽見都不行,只得壓低聲音吼她:“你站哪邊啊你。”
謝雅然喝一口熱茶,攤手做無辜狀, “跟我沒關系。非要站肯定站她啊,我跟她認識多久,跟你認識多久了。”
要不怎麽說世事難料。
誰能想到跟朋友一起走進來的漂亮小美人會和少女時期的愛慕對象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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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愛也為她, 愁也為她,恨也為她。
謝雅然也曾設想過沈證影放飛自我找個女伴,再怎麽也不會想到放飛到這種程度——兒子的前任,比她小二十歲。
可見人類的想象力确實不如人類的行動力。
“說好的感情深厚不以認識的時間長短論呢!”胡籁龇牙瞪她。
謝雅然笑,在她連身毛熊衣服上摸了兩把,手感絕佳。
“我們的感情很深厚嘛?”
胡籁嫌棄地拍開她的手,“洗過手嘛你,亂摸。”
二人半是鬥嘴半是說笑,在沈證影的醉眼裏,只剩下謝雅然做了她想做沒做的事,摸了她想買沒摸到手的毛。
而她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在不過三步距離的地方,卻遲遲不肯過來。
人不過來,我就去夠人。
酒醉的後沈證影脾氣大,也特別主動,但架不住酒精限制了她的行動力,伸長手臂,在空中滑動幾下做撈人的動作,險些從沙發上跌下來。
胡籁看不過去,閃身去扶,不想被她拿住了,拖進沙發裏一通狼摸。
摸頭摸臉摸身上的毛。
小時候因為長得可愛,被長輩東摸西摸又掐臉,胡籁格外讨厭別人對她摸頭摸臉。二人若是卿卿我我時,那自然沒有不妥,可現在。
憑什麽啊!
“沈證影!”
沈證影喝醉了不光多手多腳,力氣也大。
胡籁又不好太用力,掙脫不得,直叫她放手。
哪曉得沈證影委委屈屈,“你好兇,我不聽。”
說不聽就不聽,一手箍住胡籁,一手繼續揉她睡衣的毛,從上到下,從左到右,連帽子的尖尖耳朵也不放過。
謝雅然更好,短暫的錯愕之後,跟看戲似的坐在一旁哈哈直笑,也不曉得幫個忙,就差沒拆包瓜子剖個西瓜。
她喝得和沈證影差不多,不過沈證影喝得急,平時喝酒次數少,酒量沒她好。胡籁來之前除了哭個沒完還算正常,哭完之後整個畫風大變,令人啧啧稱奇。
百忙之中胡籁問謝雅然:“你到底給她喝了多少酒啊,怎麽醉成這樣。”
怎麽是她給,是沈證影自己要喝!
謝雅然眉頭一挑正打算表示不滿,沈證影不樂意了,“我沒喝醉。”
生怕別人不信,特地加重語氣強調:“我沒喝醉!”
行,果然醉鬼都說自己沒有喝醉。
懶得跟她糾纏,胡籁掰開她的手,“別摸了,回去了。”
“不要。”沈證影扒住不肯松,“你又兇我。”
她摸毛熊睡衣摸得兩眼放光,胡籁也兩眼放光。
兇光,再不走要吃人那種。
知道醉鬼發酒瘋是一回事,是否能夠忍受是另外一回事。無論是誰,被人從暖烘烘的被窩裏拖出來,天寒地凍地去接人,心情不會好到哪裏去。別說那人還是個一口一個喜歡但不願嘗試在一起,又和疑似初中戀愛對象喝酒喝到醉的渣渣。
三十年一別,如果不是充滿信任,怎麽會喝到這種程度。
就在胡籁忍無可忍要發飙的時候,沈證影趴在她的肩膀上說:“胡來來,你是來接我的麽?”
聲音很輕,語氣很軟,有一點點的不敢相信,更多是期待成真後的油然喜悅。
胡籁心軟得一塌糊塗,摸摸她的頭發,溫言細語:“是啊,我是來接你的,我們回去好不好?”
就這樣,才把沈證影塞進車裏。
坐在駕駛座位,胡籁手握方向盤,轉頭便是眸光潋滟,笑盈盈的沈證影。喝醉的她望着胡籁笑得開心,與上次見面眉心深鎖,身心疲憊的女人判若兩人。
“唉。”
胡籁不自覺地嘆氣。
以前一直覺得凡事皆有因由,喜歡與愛同樣如此,也想過自己愛上別人會做到什麽程度。在胡籁的想象裏,底線很多,無法突破,她不會為任何人所退讓。
放在從前,誰告訴她,她會因一人憂一人喜,對方離開後,她輾轉反側,因為對方的一句話,她感傷又心懷溫柔,她一定會覺得那人有毛病。
事到臨頭才知道,世上的事發生即發生了,那些預設、假如、可能,全不過是想想而已。
沈證影伸手摸她的臉,問她:“怎麽啦?有什麽事能讓你煩心。”
胡籁推開她的手。
還能有什麽?霸道的親媽和喝醉酒的女人!
方才謝雅然陪她們走到樓下,送二人上車,見胡籁給沈證影系安全帶後還問她:“你要把她帶回家還是送回去?”
胡籁氣得要死,冷聲答:“我不想聽喝醉的表白,也不會跟喝醉的人□□。放心了?”
謝雅然更妙,反問她:“放心哪個?你還是她?”
這些女人,借着酒一個個欺負她。
“胡來來。”沈證影又來,“我想你了。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想你。”
搖搖頭,胡籁發動汽車。
她也想,好想特麽打人!
車子開到沈證影家樓下,把江語明叫下來接媽。
江語明一下樓先看到的是胡籁,穿得萌萌的,戴着毛絨絨的帽子,臉色很難看,像是随時随地會炸,好笑地問:“火氣那麽大幹嘛。我媽不是參加同學聚會嘛,怎麽是你送回來。她找你了?哎喲,這是喝了多少啊。”
寒風裏,他聞到了酒氣。
“問你媽!”一語既出,胡籁覺得不對頭,糾正道,“這句不是罵人,是讓你有問題問你媽。”
這麽一解釋,氣勢立刻減弱至零,要多無奈有多無奈。
江語明差點笑破肚皮,從車裏把他媽扶出來。
手一松,一轉頭,他媽勾住胡籁的脖子不肯放手,非要拖着胡籁一起回家。
江語明目瞪口呆,“你給她喝假酒了?”
逢年過生日,母子倆經常小酌一杯。江語明年輕氣盛喝酒毫無顧忌,沈證影卻很節制,從來沒喝醉過。喝醉了抱住小姑娘的事更是聞所未聞。都說酒品就是人品,江語明好奇過他媽喝醉啥樣。依照他的估計,他媽最多話多一點,要不就是默默睡着。誰曉得竟然跟再世為人似的。
難道他媽心裏也住着一個刁蠻小公主?
“狗屁,她跟她的老情人喝酒!”
“什麽?我媽還有老情人?!”同學聚會聚出個胡籁江語明不驚訝,聚出個老情人則是另外一回事,“喂,老情人是男的女的啊?”
“問你媽!你你你,快幫忙把她拉開!”
第二天沈證影醒來時已是太陽高懸的中午,腦袋很沉,嘴巴很幹。床邊擺着一只保溫杯,擰開杯蓋,水溫溫的,剛好入口。喝掉大半杯水,腦袋依舊昏沉,胃裏不大舒服,有種惡心的感覺,沈證影揉揉脖子,按按腦袋,她的記憶停留在和謝雅然一起喝酒。
喝了多少?兩瓶三瓶?
她不記得。
只記得與謝雅然絮絮叨叨說起了胡籁……
胡籁?!
沈證影心一顫。如果沒記錯,謝雅然的手機相冊裏有胡籁的照片。
那時她已經醉了,後來呢?好像她覺得胡籁被謝雅然迷住了,之後給她打了電話。
電話裏說了什麽,電話挂掉之後發生的事情,她通通記不得。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斷片。
那她是怎麽回來的?
最近通話裏有一條打給“a我來”的記錄,通話時長在一分鐘。一分鐘後,沒有任何記錄。
聽到門外有響動,沈證影試着喊了一聲:“明明?進來一下。”
自打看到不該看的那一幕之後,江語明進他媽的房間格外謹慎,聽到召喚才拎着一塊脆汁雞進門。
“醒了?頭痛嗎?難受嗎?”
沈證影擺擺手,“昨晚誰送我回來的?還是你來接我?”
她不問沒啥,一問像是點中了江語明的笑穴,只見她日益神經的兒子拎着塊雞腿笑得不行。
沈證影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又惱火,“我自己回來的?”
“媽,你喝斷片了啊?”
“江語明,先回答我的問題!”
江語明很想回答,可是他眼前揮之不去的一幕實在太過搞笑,以至于他一開口就想笑。
“到底怎麽回事?”兒子抽風發癫,問不出所以然來,沈證影只好挑他可能會想知道的說,“你上次提過的那個跟胡籁跳舞的老板,攝影師,是我初中同學。”
“什麽?‘燃’的老板是你同學,你昨晚和她一起喝酒?”江語明意外之餘,大笑不止,這會兒終于能說人話了,“媽,你放心,要是胡籁還搭理你,不管什麽老板攝影師,都不是你的對手。對了,她還是你老情人?媽,你初中就開始早戀加同性戀那麽時髦的嘛。”
兒子瘋了。
“江語明,你胡說些什麽呀。”沈證影的頭更痛了,喝完保溫杯裏剩下的水,想到一種可能。“昨晚是胡籁送我回來的?”
好一會兒,江語明終于在沈證影越來越看的臉色中把昨晚胡籁送她回家後發生的交代了一番。
“這不可能?!”聽完後沈證影捂住臉,完全不敢相信。
據江語明所說,昨晚她抱住胡籁不肯放手,如果胡籁不跟她回家,她也不走。胡籁沒辦法,只好送她上樓,到家之後她摸着胡籁那件毛熊睡衣又不肯放手。
“可惜我吓傻了沒給你拍下來。媽,你快把胡籁那熊帽子給撸禿了,還挂在熊身上不肯走。最後她連哄帶騙給你換了睡衣,把你塞被子裏才走。不是我說,她臉都綠了。哈哈哈哈……”
“不是吧……一定是……”
“對對對,一定是我等你回家等出了幻覺。昨晚你沒喝酒,胡籁也沒來過,她那件熊睡衣也沒有被你撸禿……不,我覺得是熊睡衣先下的手,我媽那麽嚴肅怎麽會去摸人家小姑娘睡衣上的毛……”江語明啃着雞腿,回味昨晚胡籁羞憤交加,偏偏發作不出來的臉,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你夠了!閉嘴!”沈證影無地自容,整個縮進被子裏,恨不得就此與被子融為一體再也不出來。
這是回家之後,那回家之前呢?
往後她要怎麽面對謝雅然、胡籁和她兒子?
喝酒害人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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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